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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57章 篤執迷 文 / 浮波其上

    蘅蕪山寬廣,遼闊,剛經了一番地動,更顯得一片白芒,陰冷不堪【羅衣香第157章篤執迷章節】。

    這年的冬日來得比往常早,更是比往常冷得多。南方都有大雪覆沒,更往北之地,豈不越加寒凍?

    羅衣抱著雙臂跟在楚戰身後,眼睛直盯著楚戰腳下的雪地。一踩一陷的腳印筆直地延伸在這茫茫雪地之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著楚戰出了帝陵的,只是在看到一片刺眼白光的時候恍惚了一下。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然大亮。

    她瞇了瞇眼,楚戰往後看了看她,招呼一聲示意她跟上。她絲毫沒有異議,乖順地就像是家養的貓,亦步亦趨地隨在那人身後。

    只是她眼中只有這一片純白得像是傳說中仙境一樣美麗的白雪。

    才走不過半個時辰,她便跪倒在地,雙手摀住了眼睛。

    楚戰聞得聲音立馬回頭,見她跪坐在地先是不悅地皺了皺眉,然後迅速走到她身邊拉住她的胳膊,聲音略帶了些清冷地問道:「怎麼了?走不動了?」

    羅衣搖了搖頭,身形一晃,放開手來。

    楚戰只見這女子臉上那雙靈動的眼睛卻無焦距一般平視前方,朦朧地像是又蓄了淚水。他頓時冷哼一聲說道:「孟小姐,既然已經離開了,就不要再留戀。冷不爭這個人不是你的良人,你莫要執迷不悟。」

    羅衣緩緩地笑了笑,輕聲說道:「我知道。」

    「那你如今還傷心作何?」

    楚戰問了一句,卻似是並不在乎她回不回答,逕直轉了身道:「走快一點兒,前方還有人等著。」

    羅衣點點頭機械地跟在他後面,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前方男子鎧甲磨合發出的聲音指引著她一步步往前。

    楚戰有些不耐她沉悶不語,想了想開口說道:「你二哥在軍中表現得不錯。我正有意要擢升他一級。」

    羅衣微微一頓,半晌才嘶啞了聲音回道:「是嗎,那很好。」

    「金部兵團發展迅猛,他腦子靈光,於機械鍛造之事上有獨特見解,目前已然幫著出謀劃策鍛造新式兵器,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羅衣只是一笑,拂了刮在臉頰的雪渣。別過飄揚的髮絲在耳後。輕點了下頭:「他自來調皮,心思活絡,愛東拆西湊的,能有這本事也不足為奇。」

    楚戰停了停步子,似乎是冷笑了聲,「孟小姐似乎並不是很想與我談及你二哥?」

    「他還活著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是的,亂世之中。擺在人最面前的不是衣食住行是奢華還是頹敗,而只是那如螻蟻般的命。能活著,已然不容易了。

    聽了她的回答。楚戰明顯更加不悅,頓了步子等羅衣幾步挨上來,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皺眉對她道:「孟小姐好歹也是孟懷良之女,孟懷良二子一女。你們兄妹三人天各一方,孟氏一族本該由你們掌控卻不得不被他人強佔。孟懷良含冤而死,你不思替他討回公道,卻反在此傷春悲秋,為情而苦,可對得起他一片苦心?」

    羅衣不答,只輕輕拂開楚戰握住她胳膊的手,微微瞇了瞇眼道:「這些事情,你大可與我大哥二哥說,我一女子,上不能入朝為官,出將入相,下不能下場大比,上陣殺敵,你與我說何益?」

    她態度極冷,楚戰極怒,抱了胸諷道:「孟懷良之女如此不堪,倒是讓人失望了。」

    「你失望的,不過是我配合度不夠罷了。楚將軍請不要任何事都牽扯上我父親,他人已死,魂歸九天,凡塵之事他一概無法得知了。就算得知,亦是無能為力。他的期望,不過是兒女平安,福壽綿長罷了。清流之人,自要有一番傲骨,或許我今日之態度,卻是父親之感悟。楚將軍以為然否?」

    楚戰淡淡笑道:「孟小姐厲害,我自然說不過你。可惜你只是女子,若為男子,當可為一謀士。」

    「不敢,楚將軍旗下能力甚多,我一女子,除了貢獻父輩所授之財富充作軍餉外,無任何作用。」

    此話旨在諷刺楚戰利用她一女子獲取巨富,羅衣說得清淡,可那嘲諷之意卻並未特意壓抑,楚戰自然體會了個明白。

    然而他並不懊惱,笑望了羅衣一會兒,直到羅衣被他這般不出聲的態度弄得有些焦躁不安了,他才緩緩說道:「孟小姐作用極大,想來你自己是不明白的【羅衣香第157章篤執迷章節】。」

    說著便又轉身朝前走去,不忘回頭招呼羅衣道:「孟小姐快些跟上,可別誤了時辰。」

    一前一後又走了大概一個時辰,風漸漸大了起來。羅衣身材嬌小,寒風颯颯吹著,襯得她一張笑臉越顯白皙。

    楚戰不由回頭望他,可他一停了腳步,羅衣也停下腳步,與他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長。

    楚戰皺起了眉頭,沉聲說道:「孟小姐,你這是刻意躲我?不覺得太晚了嗎?」

    羅衣頓了下,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但終究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不是,只是不想干擾將軍罷了。」

    楚戰冷哼一聲,將鎧甲上的雪抖了下來,又解下斗篷走向羅衣,順手將她肩上、頭上的雪花給拍了個乾淨,又將斗篷披在羅衣身上,貂毛連帽罩在她頭頂,嘴裡不忘挖苦她道:「也不知道你一個女人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那麼大的風雪你也不知道給自己尋個庇護。」

    羅衣不語,只是抓了抓斗篷,沒有推拒,卻也沒有出言感謝。

    斗篷還帶著楚戰的體溫,除了淡淡的男人味道,中間還夾雜了一點兒幽幽的熏香氣味。她說不明白那是什麼氣味,卻也並不覺得難聞。

    楚戰半擁著她朝前走,手搭在羅衣肩上,被她彆扭地避開。

    「楚將軍,男女授受不親。」

    楚戰卻哈哈笑道:「孟小姐也信這個?那你與那冷不爭不是已然相濡以沫了,那時候怎麼不知道何為『男女授受不親』?拿這個做幌子,怕是說不過去。」

    羅衣冷靜地回道:「楚將軍錯了。我與他先前相互愛慕,情根深種,情由心生,行由情生。而如今和楚將軍如此,我卻不願意。」

    楚戰猛地一頓,聲音陡然轉冷,「孟小姐,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與他原是戀人,可與楚將軍,卻半點曖昧關係也無。將軍若還覺得我一個女子應當保有名節,請放開我。」

    她聲音如此平靜,可是她心裡卻翻騰地厲害。她知道,自己這些不過都是借口,是她想發洩情緒的借口。她想觸了楚戰的逆鱗,她想讓面前這個男人發怒,最好能讓他罵他一頓,打她一拳,讓她清醒清醒。

    她的內心遠遠沒有她表現出來的情緒那般冷靜。

    她很疼啊,很疼,可是她再怎麼疼,那個人都沒有追出來求她回去。

    他們走不到一起,是劫數定的,還是命運定的,她不知道。可是她現在遷怒到面前這個男人身上——若不是他的突然出現,淵離或許不會這般輕易就放棄了她,他們還可以安安靜靜地待上一段時間,十天也好,半月也罷,多一天便多一天的幸福。只是這樣的幸福來得突兀,所以連老天爺也看不下去,直接將他們的聯繫切斷。

    從此她只剩下一個人。

    這種感覺,與當初巧娘死時的心情那麼相似,卻更加撕心裂肺。

    楚戰一直沒有言語,半晌才慢慢鬆了攬住她肩的手。

    羅衣沒有提氣,也沒有松氣,自始至終她的呼吸都是平穩的,只是身軀僵硬,竟像是要把一切都隔絕在外一般。

    楚戰忽然輕笑了聲,望著遠處似乎消弭了雪線的一片綠色說道:「孟羅衣,你明白冷不爭將你推到我身邊的意思嗎?」

    羅衣頓時抬頭,循聲望去,楚戰卻並沒有看她,自顧自地說道:「他知道自己和你在一起是沒有結果,無法承受的,所以在我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輸了。這場遊戲,他是敗者,我卻不是勝者,因為,我比勝者更高了一層。」

    他緩緩轉身望向羅衣說道:「從一開始我就洞悉了全局,我是旁觀者,只是你們當局者迷,而我,旁觀者清。」

    「你什麼意思!」羅衣嘶吼道。

    楚戰優雅一笑,舉手投足間突然多了一點兒貴族的味道,若是草莽漢子們看到了,大抵不會相信他亦是從草莽中慢慢爬上去的英雄。

    他低笑了聲說道:「他將你推到我這邊,意思便是,此後,你是我的人。」

    「你胡說!」羅衣大駭,厲聲喝道:「你憑什麼這樣揣測他?他也沒有決定我未來的資格!」

    「同理,你也沒有決定你未來的資格。」

    楚戰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忽然說道:「你可知,你二哥立志手刃大楚皇帝,並且,已經透露出要將你許配與我的意思了?」

    「你說……什麼?」羅衣目無焦距,因震驚而雙唇雪白,「你,再說一遍……」

    「孟氏嫡女,將為我楚戰之妻。則,孟氏一族震族之寶物,百年之財富,將歸我所有。」楚戰一字一頓地說道:「這是你二哥,親口對我所說的。」

    風雪一下子大了起來。

    漫天飛舞的雪花,像是凍結成冰的眼淚。

    原來,狠心拋下她的,遠不止一人。

    眼前終究是一片白芒,一片看不見未來的白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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