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報復了四姑娘一次,只覺渾身舒暢,偷笑著回到了自己的屋裡,一下午都是自得其樂的。一會兒寫幾個字,一會兒跟著碧雲她們學刺繡,總之,這一下午過得是充實而又愉悅。
晚上,吃了點心之後,安然又來到院子裡散步。對面四姑娘的屋子闔無人聲,間或只有一個小丫頭輕手輕腳地進出。看來今天的事兒,讓她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安然不禁有些洋洋自得,想和我鬥,你還嫩著點呢。誰讓你先上來就摔了我的鐲子,居心不良的人,我可不會輕易地放過!
黑影襲上天空,華燈初上。安然回到自己的屋子,碧雲打來一桶熱水,倒在木桶裡。
歡呼一聲,安然高興地跑了過去。來到這府裡,前半個月都是苦熬著服侍陳媽媽的了,哪有這個享受啊?今兒終於可以洗個好澡了。
把要留下服侍自己的碧雲趕了出去,安然在裡頭插了門,就寬衣解帶,跳了進去,痛快地洗了起來。
溫熱的水,劃過嬌嫩的皮膚,她舒適地只想大吼一聲。在桶裡泡了個夠,才覺得水有些涼了,匆匆地起身,扯過搭在桶邊的乾淨鬆軟的手巾,快速地擦乾了身子。
安然穿了一身白色綿軟的中衣,用手巾裹住濕漉漉、尚還滴著水的頭髮,斜靠在床背上,拿起陳媽媽交給她的那本《女戒》,無聊地翻看著。
女子無才便是德,像羅府這樣的大家子,也只是簡單地教會女孩子識幾個字得了。能看的書也就是一些關於相夫教子、恪守婦德的書罷了。
前半個月,她連日裡都跟著陳媽媽學規矩,哪有功夫和閒心去看書!搬進清霜園,和四姑娘鬥了一個回合,晚上歇下來,卻覺得異常無聊。有總勝於無,只好拿起這本書看著,就當識幾個字了。
隔壁碧雲、黃葉帶著喜梅和寒菊說了幾句話,也靜了下來。安然的眼皮耷拉下來,這樣的書,當成催眠的工具還真是不錯。剛想躺好睡覺,就聽門外傳來敲門聲,原來是碧雲。她問道:「三姑娘,您洗好了沒?」
安然忙答道:「洗好了。」
碧雲又道:「那姑娘能不能開開門,奴婢進去收拾收拾?」
安然困得迷迷糊糊地,哪想起身,所以就躺在那兒,含糊地說道:「不用了,等明日一早再收拾,也使得的。」
碧雲無法,又拍門問道:「那三姑娘,您能不能讓奴婢進去啊?」
安然有些惱了,好好的連個覺都不讓人睡!沒好氣地說了一句「你進來作甚麼啊,我要睡了呢。」
碧雲有些委屈地站在外頭,進退不得。半天,才低聲答道:「三姑娘,今天是我陪著姑娘睡呢。在這個府裡,姑娘們睡覺都有丫頭在一邊。」
安然這才明白,原來這大戶人家有這些規矩的,於是極不情願地下床靸了鞋,開了門,嘴裡嘟噥著:「姐姐莫怪,我初來乍到,不知道府裡有這樣的規矩,只以為睡覺,一個人就好了。」
碧雲進屋裡隨身插了門,慇勤地上前把安然頭上的濕手巾拿下來,用力地搓揉著她濕發上的水。
安然半靠著床坐著,任由她服侍著,一邊問她今年幾歲了,家裡還有什麼人。見她言語穩重,性格溫順,模樣兒也清麗,不由對她心生好感。
可是又因著她是太太送來的,自己一時也不敢和她說深了,只是不著邊際地問著闔府裡的人眾。
從她嘴裡知道,太太有兩個兒子,大少爺叫羅增輝,現在是三等侍衛,娶的就是老太太的侄孫女,定遠侯府的二小姐。
二少爺叫羅增耀,是三皇子的伴讀,娶的是威遠侯府的小姐,太太許氏是她的堂姑姑。
三少爺叫羅增光,是孫姨娘所出。四少爺叫羅增壽,張姨娘是他的親娘。
安然聽來聽去,太太許氏在府裡的地位是誰都趕不上的。人家的兒女是最多的,兩個兒子也都有出息,娶的少奶奶也是名門大戶的。
兩個女兒更不要說了,一個一個長得天仙似的。大姑娘還是當今的太子妃,是皇后的不二人選了。
孫氏、張氏雖然位份和王氏一樣,無非都是妾,可這妾與妾之間也是三六九等的。
孫氏是太太的陪嫁丫頭,許氏雖然給她開了臉,做了羅老爺的妾,可她依然忠心耿耿,起早貪黑地伺候太太。生下兒子,也是放在太太身邊養著的。
都過了那麼多年,只要羅老爺不在太太房裡就寢,孫氏晚上還像當年做丫頭那樣,給太太值夜的。
張氏的來頭也不小,當年是老太太身邊得力的大丫頭。因為模樣兒、性格兒都是上上等的,所以,羅老太太做主給了羅老爺。她不像孫氏那樣極力討好太太,可是太太也不敢拿她怎麼著,畢竟她是老太太的人。
再說了,張氏是除了王氏之外,四個妻妾里長得比較好的,深受羅老爺寵愛,又生了兒子,在府裡的地位就不一樣了。
最可憐最低下的就是王氏了,背後沒有靠山,出身還不好,是個花兒匠的女兒。
只因有一年上元節,羅老爺在城裡觀燈賞梅花,恰巧王氏隨著父親到城裡賣花。王家養的好梅花,讓羅老爺駐足觀看,順帶著也就看上了王氏。
當然這些事兒安然都是不知道的,只是聽下人們閒磕牙時,得來的一星半點。
府裡羅老爺的這四個妻妾,各有千秋。可是論起手段來,還是許氏。王氏這樣的,給許氏提鞋都不要。
安然想透了這一層,開始琢磨起許氏接她們回府的目的了。
二姑娘雖說是要嫁給四皇子,可是目今為止,宮裡也沒信兒。以前在城裡開茶館的時候,閒言碎語裡,安然就聽見四皇子被大火燒壞了容貌的事兒。
論理,只要四皇子沒死,那就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二姑娘說什麼也得嫁過去。可是人家許氏和皇后的關係非同一般,若是二姑娘實在不想嫁一個廢人,說不定這羅府也會有辦法的。
不過不知道這辦法是什麼。安然想到這裡,心裡隱隱地覺得,太太把她們娘倆接到府裡的目的,絕不會是因為安然眼看著就要及笄這麼簡單,恐怕許氏另有所圖。
到底圖的是什麼,安然和王氏身上能有什麼會讓許氏看上眼的。安然百思不得其解,可是想著二姑娘的婚事,安然有了一些頭緒。
想想自己身無長處,除了相貌上能夠略勝一籌,其他的,就沒什麼能夠拿得上檯面的了。
太太不會就是看中了自己的這副皮囊吧,不然怎麼忽然性情大變,好吃好喝地,還讓人伺候著自己?
安然越想越不安,這個二姑娘不想嫁的人,不會讓她替嫁吧?
若是那四皇子真的是個廢物,倒也不可怕,怕就怕在一入那深宮大院,就難以出來了。從此後,她們娘兩只能天各一方了,就王氏那樣的身份,也進不得宮,出不得院的。
太太若是真的打了這個算盤,還真是陰險到家了。安然想來就覺得渾身寒慄,暖融融的被窩,也變得寒冷如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