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腳步慢慢地近了,小院裡的一株桃樹也開了花。安然也越來越活潑了,這一天一大早就起來,跑到外面掀起油布看了看,只見種的菜籽兒都頂出了土。
她欣喜地看著,不忘了高聲喊著王氏:「娘,快來看哪,出來了,出來了。」
王氏一邊扣著棉襖大襟上的紐子,一邊走出屋子:「這孩子,一大早就在那兒大驚小怪的幹什麼呢?」
見安然探著頭兒往油布裡面看,王氏也湊過去,果見星星點點的嫩芽,不由也高興道:「真的種出菜來了呢,以後我們就不愁沒菜吃了。」低頭看了看安然,王氏又說道:「沒想到我們安然有這樣的本事呢。」
安然故意笑問:「娘,我是不是世上最聰明的孩子啊?」王氏笑得合不攏嘴,「傻孩子,哪有這樣說自己的。」
娘兒兩個說笑了一回,就回屋洗漱了。
天兒越來越熱了,安然脫了棉衣就沒什麼換的了,王氏把自己的一套棉衣改成裌襖,給安然穿上,一邊淡然地說道:「還好,倒是正合身。」
安然鼻子一酸,問道:「娘,以後冬天你穿什麼呢?」
王氏摸摸她的頭笑道:「沒事兒,到時娘再想辦法。」安然心裡暗想:「娘,你能有什麼辦法呢?這只不過是哄我罷了。不行,我不能讓娘以後為了我凍餓,我要帶著娘過上好日子。」
王氏哪知道安然的心思,只是呆坐著,為以後的日子發愁。
這一日,傍黑時分,安然母女早早地吃過飯,讓人關了大門。在這偏僻的地兒,又沒有一個強壯的男僕,王氏總是過得很小心,每日裡都是早早地關了門。
但是這一晚卻不同尋常,王氏帶著安然洗漱了,正要安歇了,就聽得大門被人擂得山響,王氏猛地驚了一下,吩咐人快去看一看,自己也就披了衣服坐起身子。
安然也不知什麼人這個時候會來,就瞪著一雙小黑眼瞧著王氏,王氏以為安然害怕了,把她摟在懷裡,拍著她道:「安然不怕,沒事兒的。」
老僕人老了,手腳不靈便,過了半天才來到正屋的門外,回道:「姨奶奶,外頭來了一群人,隔著門看了看,都是錦衣華服的,又有好幾輛馬車。說是錯過了宿頭,想問問姨奶奶能不能在這兒留一晚呢?」
王氏聽後躊躇起來,自己本身帶著一個孩子,若是再讓這群人進來,傳出去怕是不好啊,先不說許氏聽後是什麼態度了,到時老爺會怎麼想啊?
老僕人見王氏猶豫,囁嚅著又道:「那群人裡頭還有一個孩子病著呢,才不得已敲了門。」
王氏聽到孩子病著,由此及彼,就下了決心道:「既如此,你就讓他們進來吧,我就不出去見了。你招呼著抱香她們做些熱乎的飯菜,把他們好好的安頓了。」
老僕人忙退下了,來到大門口開了門,安然在屋裡只聽得一陣雜沓的腳步聲進了院,方才放下心來,和王氏各自躺下了,心裡想著明兒要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大晚上的還趕路。
天剛麻麻亮時,枝頭的鳥兒就吵開了,安然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自己起身穿了衣服。由於天熱了,穿的衣服也不多,加上安然靈魂是個成年人,所以對於這古代的衣服,她也穿得周周正正的。見王氏依然睡著,安然下床靸了鞋子,悄悄地溜出去了。
小院裡就只有那幾間屋子,除了王氏的正房,抱香、月朵和奶娘住了一間,老僕人也住了一間,一間做了廚房。這些安然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剩下還有兩間屋子,昨晚來的那些人就住在那裡了。
安然熟門熟路地來到一間廂房裡,趴著小腦袋隔著門縫往裡看,只見裡面也沒有床,只在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氈墊,上面躺著一個人,正睡得呼呼作響。
安然沒了看頭,轉身就要到另一間屋子看去,卻很清晰地聽見一個聲音傳入耳中:「水,水,我要喝水。」
安然疑惑地重又趴在門縫裡瞧去,發現聲音不是躺著的那人發出來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聲音就在這個屋子裡。
安然正偏著腦袋左觀右看,只見躺著那人身旁豎起一隻枯瘦的小手。這下安然總算明白了,原來那大人身邊躺了一個孩子,看來這就是昨晚,老僕人說得那個生病了的孩子。
那個聲音接連說了兩三次,無奈身邊的那個人睡得死豬一般,氣得安然只好推門進去了。果然,那人身邊躺著一個約莫**歲的男孩,清秀的面容上,一臉病態,嘴裡雖然喃喃地說著話,眼睛卻閉得緊緊的,看來這是他的下意識行為。
安然忙轉身跑到廚房裡,抱香正在那兒燒著水,安然就問道:「抱香姐姐,這水開了嗎?」抱香也想不到安然這時候就起來了,溫和地答道:「才燒好的呢,三姑娘是不是渴了?」
安然順勢說道:「是啊,我口渴的不得了,姐姐快給我倒一碗。」抱香笑著從茶吊子裡傾了一碗,放在灶台上冷著。
安然趁抱香轉身去忙活,就翹起腳端了碗往外走,抱香把鍋坐上,回頭一看,茶碗不見了,忙喊道:「三姑娘,小心燙著手。」安然呵著氣,忍著手上的疼痛,跑到剛才的那個房間裡。
那大人依然睡得很香,男孩兒嘴裡還是喃喃不絕,嘴唇兒都乾裂了,安然忙蹲下身子,輕聲喊道:「水來了,你要喝嗎?」
男孩兒的眼睫毛輕顫了下,手抖了幾抖,終於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穿粉色裌襖,紮著兩個小辮的小姑娘,手裡端著一碗水,正滿懷期盼地望著自己。
男孩兒看樣子渴極了,意識到有水之後,也沒顧得上說什麼,猛力坐起身子,抓住安然的胳膊,就著安然的手一氣兒把水喝光了,那神情,猶如喝了瓊漿玉露般。安然呆呆地蹲在那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男孩兒長出了一口氣,額上微微地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看了安然一眼,復又躺下,這時,身邊睡著的那個大人終於醒來。
見男孩兒躺在那兒睜著眼,不由驚喜喊道:「小主子,你醒過來了?」安然不由暗笑:「都什麼時候了,你才知道啊?」
後來一想,那人叫這男孩兒「小主子」,原來他還是個僕人呢,僕人還這麼能睡啊。
男孩兒只笑了笑,看上去精神好多了,眼睛盯著安然細瞧了幾下。那人才注意到旁邊還蹲了個小女孩,於是問道:「小姑娘,你怎麼一大早就在這兒呀?」
安然還沒顧得上答話,那男孩兒開口了:「是這個小姑娘送水給我喝的。」那人方仔細看了一眼安然,安然對著他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
那男孩兒兩手在身上摸索了一陣,掏出了一個東西,讓安然靠近些。安然不明所以,那個大人笑道:「小姑娘,你的善心感動了我們小主子呢,他這是要賞賜你呢。」
安然聽那人說話時,似是掐了嗓子,沙啞得像個鴨子叫,對了,就是公鴨嗓子。難道這人是受了風寒,嗓子變啞了不成?看那人對那男孩兒一幅畢恭畢敬的模樣,看得出來那個男孩兒身份非富即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