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這是幾?」
「小小姐,你認不認識這位婦人?」
「小小姐,你現在覺得冷不冷?」
「小小姐……」
千秋有些呆愣愣地看著一個花白鬍子,這算是怎麼回事?這個人貌似是一位大夫,貌似是給她來看病的,她現在貌似是一個三四歲的小丫頭?
而且,這些人都穿著古代的衣服,這裡的環境如此陌生,根本不是她居住的世界。她原本沉沉地睡在自己的家中,難道是心肌梗塞死了?用另一個身體,另一個身份,住在另外一個世界。
她有些分不清楚,之前的那一些,到底是不是真的不過是一場夢,她現在,才是真的活著。
於是大夫看著不過三歲的小女孩兒目光肅然地看著自己,只能無語:「……」
盧雨蟬卻是心花怒放,女兒能夠重新活過來,就算傻了也沒有關係,只要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好。可憐天下父母心,只可惜這身體早已換了主人。
盧雨蟬想要將女兒緊緊抱在懷裡,卻遭到了女兒冷淡的目光,眼淚啪啦啪啦地掉下來,以為女兒是大難之後嚇傻了,便改為去摸女兒的小臉:「平安,平安不怕。」
平安?
「都是娘不好,當初跪在雪地裡一個時辰,讓你在娘胎裡便落下了病根,大夫斷言你活不過三歲,不過這都三年三個月了,你遭逢大劫又回來了,一定會沒事的,老天爺保佑你。」
盧雨蟬哭得越來越厲害,千秋卻不為所動,一時之間,她有些接受不了這一切,之前經歷的近三十年那算是什麼?
她恨羅奇,可是這恨忽然間也變得可笑起來,她和那一切,已經再也沒有關係了。怎麼會這樣呢?千秋頹然。
徐氏擦擦眼淚,道:「小姐,這被折騰了一夜,小小姐一定是餓了。」
盧氏恍然大悟,破涕為笑,道:「是了,是我疏忽,我這就親自去弄一點吃的。」她回頭不捨地看了女兒一眼,又交代了大夫再給看看身體有什麼不是,才出了門去。
等到盧雨蟬一離開,千秋便無助地躺在了床上,剛才出去的年輕女人似乎是她這個身體的母親,也是一個愛哭軟弱的性子。
「說來也奇怪,原本可算是死了的人了,這一下子雖然看著有點傻又沒有什麼精神,身體倒是無恙了,說不定也是老天保佑。」大夫唸唸叨叨的,收拾了一番,對著小丫頭交代了幾句。
螢衣小丫頭這會兒安靜地站在一角,目光時不時地注意床上的小小姐,生怕這小小姐又突然死了。
千秋暫時還不想理會這些,一夢忽醒,醒來世界大變樣,連她的身體身份都變了,再也沒有比這個更荒唐的事情了吧?千秋露出一絲苦笑,轉而一想,這樣也好。再無關係,再無瓜葛。有多少人想要重新活一變而沒有這樣的機會,她得到了,算是老天給她的一次補償嗎?她唯一愛著的母親早就死了,其他的人有什麼關係?就算是自己的丈夫羅奇,也有了外遇。
千秋沒邊沒際地想了好一會兒,她一直都是冷靜得有些冷淡的人,對於新生的牴觸也就去除了一些,見牆角著青灰色棉衣的人類小女孩不過七八歲,一直裝著成熟,看自己的目光肆無忌憚,不禁有些好笑起來,問道:「你在看什麼?」
小丫頭螢衣一驚,沒料想小小姐會突然說話,結巴道:「小小……小小小小姐……」
她是有多小啊?千秋撫額,這丫頭是個傻子。
其實螢衣不傻,雖然只有七歲已經會劈柴燒水煮飯洗衣服,還識得幾個大字,在被賣進南莊之前還常常被人誇聰明呢。
螢衣看著自家小小姐,倒是感覺著一些不同來,小孩子的感覺一向最敏感,但是要說什麼不同,卻也說不出來。
千秋繼續打量了一番屋子,屋裡頭雖然只有螢衣一個小丫頭伺候著,這戶人家倒也算是殷實的。
螢衣垂首不敢正視其形,只能唯唯道:「小……小小姐,您剛剛才醒轉,身子正虛呢,要好好休息。」一句關懷的話,卻被這丫頭說的像是被人威脅了似的。
千秋卻彷彿沒事人一樣,只淡淡道:「鞋子。」
螢衣挪步上前,將鞋子擺正,小心翼翼地給千秋穿好。
千秋走上兩步,心中很是的煩悶稍微去了一些。可這身子原本比較虛弱,稍稍走動幾步,有點適應了,千秋才走出屋子,只見滿目的霜白,天地間只剩下一種顏色。
清冽的梅花香味在空氣中浮動,千秋琢磨著這衣物倒像是唐代的服飾,可這建築卻有漢代的感覺,這到底是什麼時候呢?
「什麼年份了?」
螢衣跟在後頭還在擔憂著自家小小姐走路會摔倒,一直盯著她的腳,乍一聽只一愣,年份?
千秋心笑這小丫頭的遲鈍,都七八歲的人兒了居然連個年份都回答不上來,自己七八歲那會兒,卻是跑著上補習班,學習音樂茶道等等,忙得要死。
一旁一直待命的盧甲一聽,拍了拍腦袋,雖然疑惑這三歲的小丫頭問的問題有些奇怪,還是答道:「是英帝二十一年了,過了冬,就又是新的一年了。」
千秋想了想,她是理科生,歷史學得並不算好,可那對有漢代和唐代的歷史多多少少還是瞭解的,一說英帝,卻沒有什麼印象。
「英帝?這什麼朝代?」
「烈日王朝啊。」盧甲理所當然地答道。
千秋「啊」地歎了一口氣,在她的印象中,中國五千年歷史也沒有這個朝代,自己這新生命,倒是到了另外一處地方了。
千秋在迴廊上轉了轉,她小小的身子,走路的姿勢卻異常端正嚴肅,那是從小被家族培養出來的。莫家是一個大家族,在商場和政界都有一方地位,像她這樣的獨生女兒,是被培養成為繼承人一般的。
螢衣和盧甲看的吃驚不已,這小小姐大難不死怎麼換了個人了呢?
「平安,平安呢……」不遠處已經準備完飯食的盧雨蟬興沖沖地跑來,深怕自己晚一會兒女兒就沒了蹤影。
千秋皺了皺眉頭,直覺得不適應,那她真正的年齡已經快三十了,可目前的娘親不過二十出頭,卻要喚作她娘親。
盧雨蟬一見她下床走動,起初慌了神,卻見她身子不但大好,還走得比以前都有精神,又安下心來,連呼老天保佑。
盧雨蟬將一碟水晶蝦餃,一疊蓮子粥端上來,正要動手餵她,千秋側了側身避過,盧雨蟬僵在原地,面色一暗,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
「平安……」
千秋抽了抽嘴角,這女人的性格倒是和她前世的母親一個樣,都是水做得,動不動就能掉眼淚。
然而不知是因為剛剛佔領這具身體的不適感,還是原本留在這具身體的殘餘氣息所惑,千秋只能壓下心中的不適,就著盧雨蟬的手吃了一口粥。
盧雨蟬一見女兒吃下了自己喂的東西,立刻歡快非常,簡直是從傾盆暴雨轉變成了萬里晴空,見女兒雖然有點勉強,可她絲毫不在意。
千秋只能心中默念,算了算了,佔了人家的身子,總是要做一點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