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點了一支煙,趴在車窗外看著相擁親吻的一對男女。她冷冷一笑,目光微微瞇起,似乎此刻注視的,並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一個陌生人一般。
她從魔都出差回來,提早了一天,於是就看見了這一出。男人懷裡抱著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她那人前柔弱的表妹。
千秋揉了揉頭髮,忽而覺得有些冷,已經是九月的天氣了,也該冷起來了。可是她知道,這種冷,是心冷。她丈夫叫做羅奇,標準鳳凰男一枚,相識於大學,依靠一等獎學金的實力,才開始追求她這個出身大家族的孔雀女。
家裡的兩位老人自認是不喜歡這種出生農村沒有什麼背景的男人的,可是她當時怎麼就一門心思地想要嫁給他呢?聘禮什麼的,只不過一枚老式的金戒指而已。
她什麼都有,錢財,地位,她想要一份完美的愛情,於是,就毫不考慮地接受了瘋狂追了她四年的男人。
千秋掩面,忽而覺得異常空虛悲傷起來。她堅信的東西在一剎那破碎,所謂的愛情,也不過是錢財和婚姻堆積出來的謊言嗎?
她就這樣看著她們,也不阻止,大哭大鬧又怎樣?她能夠讓時間倒流嗎?
她可以從容面對生意談崩,可以面對父親怒罵,可是這一刻,只剩下無力。
千秋打開了車門,帶著細緻精美的妝容,踩著高跟鞋,滅了煙頭。
「羅奇,到今天我才看清你。」結婚三年,原來身邊的這個人,也不過是和那些上層人士的紈褲子弟相同的。
男人和女人像是觸電般分開,驚詫地看著她。
「千秋……我……」羅奇目光閃爍,被當場抓包,還能說什麼呢?
千秋揮了揮手,面目冷淡地說道:「解釋嗎?不必了,我已經看夠了。」
男人面色糾結,過來抓住千秋的手臂,說道:「不,你聽我解釋,我不想這樣的,我並不是……」
千秋也不掙扎,轉過頭看自己的表妹:「阿音,我倒是不知道,你原來還有這種本事,什麼時候好上的?趁著我在魔都的時候嗎?你哭……你現在哭哭啼啼幹什麼?我又沒打你,也沒有罵你?還是你覺得愧疚了?愧疚個屁啊!你既然做得出來,你還能愧疚,你是覺得我人太好了好欺負是不是?還是你覺得我應該將你剁了去餵狗?你小時候被人欺負的時候是誰幫著你的,你大學分數不夠是誰幫你跑腿的,你不想嫁給那個紈褲是誰給你擋著的?怎麼,我就嫁了這麼個鳳凰男你也要!」
千秋只覺得心頭一陣悶,有一頭野獸想要衝出來肆虐。她竭力忍住想要上前將這對狗男女活剮了的衝動,笑了笑:「羅奇,我是不是應該給她繞道?你還記不記得你是怎麼追我的?記不記得你怎麼向我求婚怎麼給我保證的?我不說我們的新房我們的生活都是靠我的,就說我這些年,可有做得哪裡不對?男人是不是都一樣,因為我做得太好了,你就太閒了,連自己的小姨子也勾搭上了。是,是我自己笨,居然為了你和家人大吵了一通,到頭來卻是被這個小三趁虛而入!」
她一把甩開男人的手,推開他說道:「你有沒有良心?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她用力點著男人的胸口,恨不得手中拿著一把刀,直接戳進男人的心臟!
「姐,你,你不要說他,是我,是我不對,是我對不起你!」女人大哭著過來抱住她。
千秋只覺得一陣噁心,小時候爸爸外遇,媽媽哭得撕心裂肺的記憶在這一刻一下子湧上來,現在,她自己居然也給碰上了。
「你當然對不起我!」千秋一巴掌甩了過去,她又不是被三了還笑著祝福人家的腦殘聖母!
男人一驚就過去接住女人,說道:「千秋,你不能打她。」
「我就一巴掌而已,你那麼心疼?」眼淚奪眶而出,所有的疲憊都在他心疼另一個女人的眼神中變成了怨毒和憤恨。
「我不打她,我要打你嗎?我會讓你一無所有地淨身出戶,阿音,我會讓你身敗名裂,你要麼跟著這個男人從頭打拼,要麼就去找你爸媽哭訴。羅奇,我告訴你,在我範圍內的所有企業都不會聘用你,你在這個城市是呆不下去的!」她是瘋了,她恨透了這個男人,她要報復他,讓她後悔,離開了他會變成什麼樣!
男人吃驚地看著女人,不敢置信千秋居然如此狠絕。
「不……千秋,我們需要談談。」羅奇想要去拉住千秋,可千秋卻嫌棄地躲開她的手,她累了,她需要找個地方冷靜一下。
她是莫千秋,她是莫氏集團的繼承人,她需要冷靜。
千秋坐上車子,揚塵而去,男人和女人呆愣在原地。
兩天後,羅奇找到千秋的辦公室裡,哭著哀求她:「千秋,念在我們夫妻這麼多年的情分上,你不能這麼絕情。」
千秋掛了給電話,冷淡地說道:「你做得出來,還怕這些嗎?我已經通知了律師,你只要準備簽下離婚協議書,然後收拾行禮滾蛋就行了。」
羅奇咬了咬牙下跪道:「我錯了,我錯了,你原諒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只是……玩玩,我不能離開你,我愛你,我愛的是你啊。」
千秋看著眼前的男子,蹲下身來,輕聲道:「大一的時候,你說你愛我,我只覺得溫暖,大四的時候,你說你愛我,我是那麼高興,求婚的時候,你說你愛我,我簡直樂瘋了。可是現在,你說你愛我,我怎麼覺得只有好笑和悲哀呢?」
她將離婚協議書丟在他的臉上,真想用高跟鞋直接給這人開了腦袋,她生活的這三年,都是假象?這個男人是處心積慮接近她追求她,然後想要一步登天?如果她沒有發現,是不是婚姻和錢財都沒有了?
男人看著千秋冷漠的眼神,似乎終於冷靜下來,目光中露出一絲憤恨。他絕對不能一無所有地淨身出戶,他已經過慣了有錢的日子了,重新開始奮鬥,拿著幾千塊的工資?也許一開始他對於千秋的愛沒有那麼多雜質,可是時間已經將他的良心和感情消磨光了,他要保住現在的一切,在所不惜。
男人將離婚協議書撕扯得粉碎,堅決地說道:「我絕對不會和你離婚的,我絕對不會的。」
他指著樓下說道:「這裡是二十樓,如果你說離婚,我就跳下去。」
「少威脅我了。」千秋冷笑道,指著窗外說道,「你跳啊,如果你真敢跳,我倒是對你刮目相看了,你要是跳下去,只要你沒死,我就不離婚。不過這裡可是二十樓,你真的有這個勇氣?」
千秋話鋒一轉,說道:「你省省吧,不要演戲了,你不要來找我了,我的律師會代替我直接出面,現在,就給我出去。」
她剛才就撥了內線電話,保安已經在門外了,很快就架住了羅奇,羅奇的眼中閃現過不甘,掙扎起來。
「莫千秋,你太狠了,你不能趕盡殺絕,你會有報應的!」
「我遭到報應?你問問你自己對我做了什麼,你的父母生病時候沒有我的錢,早就死了,你妹妹上大學的錢不是我出的嗎?你一個男人,賺多少錢我沒有在乎過,我也不在乎別人說我花錢養小白臉,可是你做了什麼?你背著我居然和小姨子搞在一起,事發了我只是取回我要的東西,你居然不肯離婚,還要威脅我?」
保安將人直接拖了出去,辦公室一下子安靜下來,秘書小姐知道這個時候最好讓千秋獨處,只是給她沖了一杯咖啡,什麼也沒有說。
各有各的不幸,沒有想到她莫千秋的婚姻會是這樣的方式結束。
千秋一回到家就看到羅奇站在那裡等她,不禁撇唇,在公司的時候還沒有學乖嗎?她立刻打電話找撥通了小區保安部的電話。
「千秋,你終於回來了,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羅奇笑著湊上來,那張臉上帶著兩顆淡淡的酒窩,乍一看似乎有些靦腆,都是三十來歲的男人了,倒是一直都有一種稚氣。
你說人渣也不是臉上都有標記是不是?千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禁好笑道:「怎麼,我記得這房子是我買的,你還有什麼臉面敢回來?有什麼需要談的,和我的律師談吧。」
事到如今,她和他還能說什麼呢?
第二天千秋就接到了媽媽的電話,話語中聽著有些為阿音求情的意思,千秋聽著氣不打一出來,怎麼,她都還沒有把她這件不要臉的事情說出去呢,她居然來說動她媽來勸和?勸你妹的和啊!
千秋冷笑著掛斷了電話,看那對狗男女還能怎麼過活,她不是成全她了嗎?現在卻來哭訴讓羅奇和她復合,是不是羅奇沒錢沒勢了,就嫌棄了?
之後的事情很順利,一個星期後,千秋就拿到了離婚證書,她結婚和離婚一樣,似乎都讓人覺得快得有些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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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姐,您的電話。」
內線接進來了,千秋一聽,又是媽媽的,不禁有點心煩。
「千秋,你姑媽說,阿音她住院了。」
「住院?住院關我什麼事情?如果死了,我倒是開心一點。」千秋冷冷地說道,手中還有一堆文件要看,能不能不要讓她聽見這些事情?不過陳音住院,她倒是高興,最好得個什麼重病,一定是小三做得得到天譴了。
「……似乎是懷孕了,想要做打掉,但是羅奇不讓,結果兩個人爭執起來……」
千秋真的要仰天大笑三聲,羅奇是那麼盼著孩子的,千秋本頁打算過了年底就生,沒有想到會婚姻劇變。現在陳音有孩子了,卻是被羅奇親手殺掉,這算不算是報應?
千秋很樂意去落井下石一番,說起來她還真沒有向陳音動手,一來是沒有時間,二來還沒有想法。
千秋空手就走進了市中心醫院,走到了病房門口,卻看見一個女人哭罵道:「現在好了,孩子是你親手弄掉了,不是我要打掉的,你現在連自己都養不起,你怎麼養我,你離開了表姐什麼都不是!」
男人一巴掌就甩了過去:「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沒用?所以你要弄掉孩子去和吳昊勾勾搭搭是不是?」
千秋一聽到吳昊的名字就笑了,這不過才兩個月不到,小三就爬上了另一個男人的床?羅奇,他可真有出息,而陳音,她也小看了她。
剝下了吳昊的電話,千秋樂得站在門口等待故事中的另一個男人收拾殘局。
所以說,風騷得瑟的小三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裝作一副柔弱無骨的臉孔的小三,背後給你丟石頭,表面上卻哭哭啼啼得賣乖!她莫千秋還真是少了和這種女人打交道的經驗,所以才讓自家表妹有機可趁,睡了自家老公還不算,連孩子都有了,轉眼因為羅奇淨身出戶,所以就棄之敝屣?
好,當真是好極了,不愧是小三中的戰鬥機,她以前是瞎了眼呢還是瞎了眼呢?居然沒有看出來!
千秋聽著屋裡面兩個人對罵簡直是大快人心啊,羅奇,看看你視作溫柔如水的好情人是個什麼德行?你的愛情,你的溫柔,到底比不過人家拿出一沓錢來勾一勾手指頭!
「羅奇,我和你已經分手了,你不要再糾纏我了,孩子已經沒有了,我和你再也沒有關係了。」
「賤人!」千秋只聽到背後一聲憤怒的低吼,這一聲她本來也想叫的,不過奈何有人搶先了一步。她倒是不知道吳昊是什麼時候到的,聽到了多少?
吳昊衝了進去,千秋則慢悠悠地晃了進去。
「賤人,你懷著別人的孩子居然還爬上我的床?本少整天打雁這一次居然被啄瞎了眼睛,要不是我自己親耳聽到,我還不知道你陳音還有這樣一段故事!」吳昊一巴掌扇過去,陳音原本因為和羅奇爭執得面紅耳赤,瞬間盈滿了淚水。她驚恐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驚得說不出話來。
「要不是我今天接到了電話告訴我有這樣一場好戲,我還被蒙在鼓裡,我真想挖一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不是的,吳昊……」陳音驚恐地下床拖住了吳昊。
「本少對你本來也不稀罕,只是覺得送上門來的肉沒有不吃的道理,只可惜你居然給我弄出這麼一出來,叫我在圈內還要怎麼混?懷著肚子上我的床?」吳昊氣紅著臉,一把掙開沉吟的手。
「是你!是你!」羅奇激動地想要掐住吳昊的脖子!
千秋就這麼看著異常亂鬥,羅奇和吳昊已經扭打在一處,他要不要再打個電話叫警察來?
「我說羅奇,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就算是勾搭女人,也給勾搭個上得了檯面的啊。」千秋終於冷冷地出聲,將三個人的視線都引到了她身上。
陳音尖叫起來:「是你通知得吳昊?」
千秋勾唇一笑,揚了揚手中的手機:「沒錯,就是我,我不希望吳大少不要再步上某人的後塵。」
羅奇絕望地看著千秋:「千秋,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他想要過來給千秋跪下認錯,可千秋嫌惡地避開了:「這場戲我看夠了,吳大少,你放心,關於今天的事情我是不會說出去的。」
吳昊猙獰著臉,下定決心要將這件丟臉的事情埋葬掉。他整了整領結,大步出了醫院。
「六子,有個叫做羅奇的人好像是在你公司干的,我看他非常不順眼,你能不能幫我想點法子出氣?」
「阿虎,你們兄弟有福了,有個賤人tmd非常欠cao,給你們兄弟一個機會……」
千秋遠遠地聽見吳昊撥通的兩個電話,該同情?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頭,要對自己好一點,去做一個spa放鬆一下好了。
「讓一讓,請讓一讓,急救病人!」
千秋一回頭,只看見幾個護士焦急地推著一個病人過來,她忽而覺得有些熟悉,那是……羅奇?滿臉的血。
「怎麼回事?」千秋抓住一個護士問道。
「你是病人家屬?病人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出血嚴重,情況很危急。」
這一刻,千秋心中突然間空曠下來了,她並不是後悔,而是有些可笑自己的曾經。那個逐漸遠去的男人,也曾溫柔細語地對她說過情話,也曾羞澀靦腆地牽過她的手,也曾狠狠傷透過她的心。
她愛過他,她並不否認,哪怕他已經變得不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