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兩人都沒有發現,不遠處的樹叢中還站著一個人,這個人他們都認識,就是省委組織部長殷東泉。他倒不是說要故意偷窺監視高建彬的家,而是從外面喝酒剛回來。
新年雖然已經過去了,可是酒場並沒有因此而減少,再說,組織部長是個什麼樣的職務,想找飯局有的是人請,只不過他大部分都給推掉了,越是這樣的位置越要注意影響。
今天晚上來了個很要好的同學,向來對自己要求很嚴的殷東泉,還是多喝了兩杯,他要回家肯定要走過高建彬的家門口,被涼風一吹,酒後的反應有點強烈。蹲在樹叢中吐了個稀里嘩啦,好不容易才扶著樹站起來,兩隻眼睛都冒了金星。
他剛要出來,就發現高建彬家的大門開了,趙東輝出現了,殷東泉覺得自己這樣的形象有些不雅,何況他也擔心發生誤會,只好在樹叢中繼續站著,嘔吐物的那種難聞的味道,把他自己給熏得胃裡翻江倒海的。倒霉的是,趙東輝剛離開沈新銳又接著來了,殷東泉心裡這個鬱悶,這一個個沒完了,高建彬家裡有金元寶是不是?
等他到了家裡喝了點綠豆湯,就給老闆林冠東打了個電話,說道:「林書記,剛才從外面吃飯回來,看到趙省長去高建彬同志家裡了,更為巧的是,趙省長剛走沈新銳同志接著也來了,看起來大家都有自己的心思。」
林冠東稍微一想就知道怎麼回事,說道:「這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建彬同志在嶺南的時間已經進入倒計時狀態,他手裡可是掌握著讓很多人垂涎的豐厚資源,而且還不會帶走。大家趁著這樣的機會和建彬同志聯絡一下感情。尋找一下機會,為他走之前的資源分配打好前站。」
殷東泉說道:「林書記,別人能爭我們也能爭取,而且我們的條件會比他們更加的優越,這可是一筆極其寶貴的財富。對嶺南未來的局勢影響很大,如果落在了別人手中,會對我們產生很大的障礙。」
林冠東笑了笑說道:「其實我也同樣有這種心思,都說建彬同志是嶺南影響力最大的人物,我覺得這句話一點也不誇張。方德輝同志走的時候,時間很倉促也很瀟灑。並沒有和我交接更深層的東西。你應該知道,方德輝同志在嶺南經營了好多年,他積蓄的能量是非常可怕的,我短時間內肯定差得很遠。」
接著說道:「還有,不要看省委常委會建彬同志很少參與意見,我卻發現。他對於人事任免或多或少的都要提出個要求。我和趙東輝同志思路經常發生碰撞,誰也不願意為這點事情和他這個第三方力量鬧的太僵化,破壞了團結穩定的局面。我可以這麼說,從各地市的市委市政府到省直機關單位的主要領導,他的網絡已經形成了,外人根本看不清楚,只有他這個收網的人才知道這個網絡有多麼強大。」
又說道:「我不是對建彬同志的資源不感興趣。如果這樣的一張網絡為我所用,嶺南就沒有任何可以和我對抗的力量,可是我的位置決定了我只能作壁上觀,規則不允許啊!」
最後說道:「失去了競爭和挑戰的力量,人也就沒有了約束,容易犯錯誤不說還會失去動力,甚至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你記住,我們黨講究的是minzhu集中制,這是鐵律,是不可更改的。一言堂只有在特殊的情況才會允許,誰要是破壞了這樣的遊戲規則,結果就是被踢出這個圈子!」
林冠東平時很少和部下說這麼多,殷東泉認為這是有感而發,也是絕對的心裡話。他放下電話後,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家人不明白的話:「任何時候,平衡才是王道!」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省委常委會針對嶺河市領導班子的調整,很快就傳到了嶺河市,好在省委組織部沒有正式下文件之前,常委們個個守口如瓶,外面的人只是猜測,卻不知道具體的內容。
高建彬在常委會結束的時候發言說:「林書記,我對常委會的紀律提個建議,往往每次常委會結束之後沒有半小時,外面早就傳的沸沸揚揚,文件還沒有下達,當事人自己就知道了。組織部談話的同志們還沒有到地方,被提拔的幹部早就整備好匯報材料了,一個個的對答如流滴水不漏。紀檢委的同志們還沒有開始工作,被調查的幹部早就知道什麼內容了,找關係走後門,想著法的為自己開脫。」
在場的人被他毫不留情的話說的很尷尬,這其實也是普遍現象,高建彬接著說道:「按照這樣的情形說起來,我們這一級黨委的會議,簡直成了一種形式,毫無保密性可言!我建議要針對這樣的事情專門進行調查,這是嚴重的洩密事件,是要追究責任的,連最起碼的紀律性都沒有,那不成了一團散沙了?」
林冠東嚴肅的說道:「我認為建彬同志的建議非常好,任何時候組織紀律性都是幹部的行為準則,我要重申一次,從我開始每個人都要重視這件事,絕對不允許黨委會議的內容洩露出去。省紀檢委的同志們密切關注,一旦發現出現這樣的行為,找到違規的人立刻上報省委,必要的時候我會上報國家組織部和國家紀檢委!」
正是由於林冠東的嚴令,加上省紀檢委在一邊虎視眈眈,這次的調整方案的核心內容居然一個字都沒有洩露,嶺河市的領導班子成員至少是不知道的。
藉著接風洗塵的名義,市委常委們請老闆到城郊的農家小院吃飯,施佩文代替大家小心翼翼的問道:「高書記,聽說省委這兩天開了一次常委會,要調整我們市的領導班子,可是這次很奇怪,一點內容也沒有傳出來。」
高建彬看著一群像是貓爪撓心一樣的常委們。忍俊不禁的說道:「我知道你們心裡都在想什麼,但是呢,礙於常委會的紀律我不能透漏具體的內容,等下周省委組織部的同志們來談話的時候,你們就知道結果了。既然只清楚這次的會議是針對嶺河市的。相信這個消息的透露不是常委們做的,可能是省委省政府的某些工作人員,只知道開會通知的議題,不知道最後的結果。」
高建彬拿出煙來分給大家,說道:「既然消息到了這一步,我可以說的是。既然是調整,肯定是有去有留,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離開嶺河市的不要沮喪,因為你們將來的位置非常好,還是提一級使用的,嶺河市的市委常委含金量相當高。一般的位置我也不會答應。總的來說,我們的大局不會因此受到太大的影響。」
這句話一說,大家能從中得到一絲信息,這屬於默契的範圍,高建彬並沒有違反紀律透露任何的信息。
高建彬又說道:「這樣,今天晚上我來掏錢請你們,大家都是為人民服務。我絕對不感謝你們為嶺河市人民做出的貢獻,這是作為一個黨員幹部應盡的職責,嶺河市的人民會記住你們的。我要感謝的是,大家在這兩年的時間裡對我的支持,沒有你們,我自己打造不出著名的嶺河速度,升格也只會是個夢想,很遙遠的夢想!」
鄭美雲、盧耀光、趙金原、江茂寧和孫陽旭,這五個人聽到這樣的說法心神略微有些不安,大家能夠從老闆平日的工作安排。察覺一些蛛絲馬跡,估計這次調整他們逃脫的機會很小。
雖然被稱為高家軍的成員,但是他們自己知道,畢竟不是老闆的嫡系力量,雖然手心手背都是肉。可終究是有區別的。
高建彬似乎感覺到了他們的心事,端起酒杯說道:「在我的心裡,從來沒有把你們分得那麼清晰,我們是一個團隊,是一個志同道合想要做出一番事業的團隊,是一個為了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的整體,沒有高低貴賤,也沒有親疏遠近之分。我可以問心無愧的說一句話,不管你們信不信,我給你們每一個人的機會都是均等的。」
接著說道:「不管遇到的是什麼樣的改變,都是自己種的因結的果,外力對你們並沒有多大的干擾。每個人的能力有區別,思維和眼光有區別,這就決定了他的道路和環境也有區別。機會是均等的,可是結果絕對不是相同的。如果你們覺得我的話還可以接受,我們先來幹了這第一杯酒!」
在場的人很爽快的把酒喝了,高建彬說的不是假話,他的確是頂住了所有的外界壓力和干擾,給了大家同等的機會來表現。
就算是施佩文和曹揚,也沒有得到他更多的扶持,之所以能夠脫穎而出,是人家表現的實在太優秀。人和人畢竟是有差別的,如果一定要埋怨,只能責怪的是自己。
老闆是公正的,劉昭鑫就是一個例子,只要你做錯了事情,就要擔負因此產生的後果,對於這一點,沒有任何的異議。
高建彬倒上酒第二次舉杯,說道:「你們的表現我是看在眼裡記在心上的,在我看來,我的團隊成員都非常的優秀,值得我為你們驕傲和自豪,人不可能沒有瑕疵,我的評論是瑕不掩瑜!沒有你們,嶺河市不會從一個嶺南倒數第一的落後地市,變成一個西部地區的經濟、文化、科技、金融和信息的現代化核心城市,你們都是有功之臣。」
然後說道:「但話又說回來,為了嶺河市你們付出了很多,兩年的時間是很寶貴,但是我認為你們收穫的更多,是能夠成正比的,同意我的話,我們喝第二杯酒!」
大家喝的也很爽快,老闆的褒獎很難得,真的,讓高建彬這樣的誇獎,在座的人都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高建彬剛才說過,只要出去的人必然是提一級使用,也就是說,從副廳級到正廳級,只用了兩年的時間,這屬於是破格提拔!付出和收穫完全可以成正比的,說起來這也是意外之喜。
高建彬倒了第三杯酒,說道:「嶺河市不僅僅是一個工作的平台,是一個表現自己能力的大舞台。我相信大家對這裡的一山一水都是有感情的,就如同對自己身邊的同事們一樣,在不斷的摩擦和瞭解中,大家變成了可以交心的夥伴。不要為了離別而感到痛苦,我們的職責就是為人民服務。在哪裡都一樣。一個領導幹部,隨時都會因為需要而調離,在我看來這是很正常的,沒有說在一個地方會工作一輩子,這樣的事情不屬於我們這個團隊。」
然後說道:「新的崗位對自己是個難得的機遇,也證明了自己的價值。沒有能力的人會得到這樣的機會嗎?大家將要面對一個新的開始,未來充滿了光明和美好的前景,應該為此感到高興才是。何況,在不久的將來我也要離開嶺河市,離開嶺南這片土地,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重新開始征程。為了更好的明天。請喝了這第三杯酒!」
這次喝起酒來更痛快了,老闆的意思很明白,他在嶺南的時間也不多了,既然如此,你們還有什麼不捨得的?
連喝了三杯酒高建彬就安排上飯,他的酒量不行大家都知道,所以也沒有人喊著繼續喝。除了那些嗜酒如命的,其實喝酒這樣的事情大部分領導幹部都是不喜歡的,因為到了某種層次酒場多的應付不完,酒喝得不是味道,變成了一種社交的工具。還不如在家裡安安靜靜的搞一碟鹹水花生米、搞一碟牛肉乾,喝得更舒服。
高建彬吃了碗清水面,就直接回家了,之所以走得這麼急,是因為他知道有自己在場,這些部下們很難有開懷暢談的機會。上下級永遠是有距離的。用不了幾天,團隊中的一些人就要離開了,以後這樣的機會很難再有,他想多給他們一些時間說說話。
回到家裡的時候才發現,只有李榕在客廳裡等著他。聽到門響抬頭一瞧,笑著站起來接過他的外套,說道:「今天這頓酒喝的怎麼樣,大家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沒有反應的很激烈吧?」
高建彬搖了搖頭說道:「都是什麼級別的幹部了,連最起碼的控制自己的情緒都做不到,那也太失敗了。你想想,這些常委們哪個人到現在為止,沒有經歷過幾次這樣的事情,唯一例外的是,這次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離開嶺河市,我能做的已經做完了,他們要是還不開竅鑽死胡同,我也沒有辦法!」
李榕微笑著說道:「你稍微給點暗示也好啊,要不然很多人晚上都睡不著覺,那種滋味可是很難受的。」
高建彬說道:「紀律就是紀律,我作為一個黨員幹部必須要服從,其實他們想要知道自己的前途甚至命運,一點也不困難,只要觀察著我最近的工作安排就可以了。多大點事,連我都要離開嶺南到別的地方,自尋煩惱!」
李榕說道:「老公,我們幾個姐妹商量了一下,這次不能陪著你一起走了,雖然來到嶺河市的時間不長,我們很喜歡這裡的環境,也喜歡這裡的工作,不想再跟著你到新環境了。」
高建彬笑著說道:「這也在我的預料之中,我如果到了新的崗位,暫時不會讓你們過去的,我也想借這個機會重溫一下單身的時光,有你們在可是不太方便呢!」
李榕輕聲笑著說道:「我們不在你的身邊,你就要靠自覺了,想我們的時候就給我們打電話,我們過去看你!」
高建彬無可奈何的說道:「榕榕,你老公我已經不年輕了,雖然是需求旺盛的好時候,可是我的身體真的疲倦了,難道我身邊的女人還不夠多嗎?工作之餘我鍛煉一下身體,養一養,免得對付不了你們這群虎狼!」
嶺河市所有的副處級以上領導幹部,嚴肅的坐在市委大禮堂,每一次的變化都牽動著大家的心。主席台上的省委副書記許東江,拿著文件說道:「經過省委常委會慎重的考慮,決定對嶺河市的領導班子做一次工作調整,內容如下,免去市委委員、常委、副書記鄭美雲同志的職務,調任省商務廳廳長、黨組書記。任命原市委組織部長施佩文為市委副書記。免去市委委員、常委、常務副市長孫陽旭同志的職務,調任省國資委主任,黨組書記。任命原副市長曹揚同志,擔任常務副市長兼任嶺溪區委書記。」
接著說道:「任命原宣傳部長蘇曉曼,擔任市委組織部長職務。免去市委委員、常委、政法委書記盧耀光同志的職務,任命為省政法委副書記、黨委副書記。任命常海裕同志擔任市委委員、常委、市政法委書記,兼任市公安局長、黨委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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