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下後,老車伕覺得還是姑娘面善點,好說話,便低聲道:「小姐,有位公子攔住去路,您看……」
「也許是我們攔著了人家的去路,車伕後面好像有點岔路,你看我們還是繞一繞吧。」車裡一個清脆卻不待一絲感情的聲音響起。
這兩人不認識麼?老車伕閱人無數,他才不相信看這公子的神色會是無緣無故攔住馬車的,不過既然姑娘否認,這些事也輪不到他一個車伕管。
剛想調轉車頭,前面一直沉默的貴公子出聲了:「藍姑娘,在下蕭子軒,雲州一別姑娘別來無恙吧?」
聽到蕭子軒說話,準備調轉車頭的老車伕便停了下來。
剛才清脆的生意又在響起,卻依舊是平靜無波不待一絲感情:「公子,你認錯人了,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
藍雨否定的聲音讓蕭子軒很是惱怒,她為什麼一口否定認識他?難道她真的看上了大哥?怕人家知道她在雲州替他……真的是像老太君說得,她壓根就看不起他,所以當初才編了假話搪塞他麼?
想到這裡,蕭子軒心中不免氣憤難平,他從雲州撿了一條命回來,家裡就多了個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大哥,據說是大伯之子,這本沒什麼。將軍府人丁凋零,多了個有血緣關係的大哥他覺得沒什麼不好。
在母親欲言又止和下人的竊竊私語中,他知道了原來太君打算讓這個剛來的大哥繼承將軍府的爵位。咋然知道這個消息他心裡雖然有點失落,但是很快又釋懷了,他生平最佩服的三叔也沒有繼承祖上的爵位,三叔說得對,男子漢大丈夫憑自己的本事掙來的榮耀才是真的,憑祖蔭襲爵算什麼本事。
只是他沒有想到,他不在乎並不表示旁人不在乎,蕭子軒慢慢的感受到了,先是府裡的下人,雖然下人對他的態度依舊恭敬,可是眼光裡要麼是了或者少了些東西。
至於外面的人就是無忌憚多了,要麼明顯冷淡,要麼就加倍熱絡話裡話外慫恿他跟大哥競爭一下,他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那些人不安好心,就沒有理會。更加專心研究兵法,勤練武藝就是想有朝一日讓那些人看看,他蕭子軒並不比任何人差,大哥比他年長幾歲,所以比他先立下戰功這也沒什麼,只要他努力上進,未嘗沒有迎頭趕上的時候。
可他畢竟不是聖人,面對那些輕視懷疑的目光,他怎麼能視若不見呢?他整日覺得心裡像被什麼壓著,壓得他喘不過起來。
在這樣的壓力下,他還是沒能忘記在雲州照顧過他的那個姑娘,回京以後見到那些所謂的大家閨秀,他總是不由得跟心中的那個姑娘比較一下,比較的結果京城裡那些大家閨秀真是矯揉造作得很,兩句話就撒嬌,偶爾見到幾隻老鼠就好像見了鬼一樣,嚇得面色蒼白。
這也罷了,膽小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很多男子膽子也不見得大到哪裡去,可偏偏這些平日裡膽小柔弱的女人一旦發起瘋來,卻跟街上的潑婦沒兩樣。
這頭一個就是他那個表妹姜蘭兒,姜家姐妹爭夫在花園大打出手的事在京城都傳遍了。開頭幾日出門,總又不懷好意的好事之徒在他面前詢問,幸虧當然他不在場,還可以推說什麼都不知道。
儘管如此還是有人不知道從哪裡聽說早前姜家有意將蘭兒表妹許配給他,眼看姐妹爭夫就要換成,兄奪弟妻了,他就嚴厲的斥責了傳話的人,並當眾聲明無論是他還是大哥都沒有要跟姜家結親的意思,姜蘭兒只是他表妹,誰要敢在外表胡亂說話詆毀表妹的名聲,他決不輕饒。
就差每跟人動手了,這才面前把流言壓下,也只是表面上而已,他知道眾人迫於將軍府如今的聲勢,不敢在他面前造次,私下還是等著看笑話。
為此他捏了一把冷汗,早在雲州戰亂發生之前舅舅是有意將表妹許配給他的,兒女親事由父母做主,當時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不就是一個女人麼?娶誰也差不多,長輩喜歡就好,現在想來卻有逃過一劫的感覺。
乍然看到當初救他的藍姑娘,蕭子軒心情很是激動,隨後見她跟大哥在一起,他心中就覺得氣憤難平,衝動之下就貿然策馬攔住了她的馬車。
攔住了以後,蕭子軒就隱隱有些後悔,不該這樣冒失,他攔住她之後又能怎麼樣?他又不是她什麼人,就算她真的喜歡大哥,他又有什麼立場反對,至於之前的欺騙,說難聽點是他沒有擔當,理虧在前有什麼資格質問他。
他沒有想到的是,沒等他想清楚,這姑娘就斷然說不認識他,這讓蕭子軒稍為平靜的心情又再度起伏起來。
藍雨透過車門縫隙,看到了蕭子軒臉上的表情變化,今天的煩心事夠多了,她不想再多添一件,不管這蕭子軒在氣什麼,要在大街上丟臉是他家的事,她不想陪他一起丟人。
「車伕,請快些掉頭,我想早點回家。」藍雨淡淡的吩咐道。
我也想啊!老車伕看了前面臉色越發陰沉的蕭子軒,一咬牙,決定還是照小姐的話去做。
「等等,藍姑娘,你真的不記得我了麼?」蕭子軒強壓住心中的怒氣,客氣的問道。
「這位公子,大庭廣眾之下,請公子自重,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家中長輩想想,不要玷污了家門。」藍雨淡淡提醒。
蕭子軒不是傻瓜,一個大男人攔住年輕姑娘的馬車,傳出去可是好說不好聽。這藍姑娘一口咬定不認識他,無證無據他能怎麼樣?再退一步就算能證實她是當初在雲州救他的女子。人家不想承認,他又能怎麼樣?
車伕見蕭子軒不說話,趕緊掉轉馬車,狠狠抽了一鞭,馬車向遠急駛而去,很快就拐進了另一個岔路口。
待藍雨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掌燈十分,老黑和紅柳久久不見她回來,都有點著急,李大娘早已藉故溜走了。
老黑先前雇的那輛馬車等不急,已經先走了,藍雨就讓老車伕再送她們一程。
老車伕有驚無險地將這姑娘送到目的地這才放下心來,眼見這幾人連夜都要搬家也不知道惹了什麼麻煩,生怕半路再出點什麼事,他哪裡肯?加上家裡的老伴還不知道如何了,便推脫了。
藍雨一刻也不想在李大娘的房子裡多待,天知道明天那李大娘會不會又有借口找她們麻煩。
老黑眼珠一轉,對老車伕道:「這位老漢,你看,我們是真有急事這天都黑了,僱車也不容易,這樣吧,這輛馬車多少錢,我們買了,你儘管開個價。」
老車伕慌忙擺手道:「這如何使得,我全家的活計就指望這輛老車了,賣了明天我拿什麼掙錢養家?」
紅柳不耐煩道:「我們多給你銀子,夠你明日再買輛新的,這會我們急用便宜你了,快說個價吧。」
老車伕搓著長滿老繭的雙手,賠笑道:「這位小姐,我老劉頭只是個雖只是個趕車的,可也知道便宜莫貪的道理,不是我該拿的錢,我真的不能拿。」
還有白給錢都不要的,說什麼大道理呢,該不是想多敲她們一筆八?紅柳豎起眉毛剛想再說什麼,藍雨已經淡淡開口了:「老伯,我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我們確實有急事,你既能賺錢,又能幫了我們的大忙,這也是功德一件,何樂不為呢?」
老車伕猶豫了一下,咬牙道:「這車我是不能賣的,這樣吧,你們上那裡去?若是不遠我就捎帶上你們一程。」
老黑急忙道:「不遠,這位老哥聽說過城西白水巷麼?我們就搬去白水巷。」
這倒順路,老劉頭正是住城西離白水巷不遠,忙點頭笑道:「早說啊!我就住那一片,順路,你們趕緊上車吧?」
藍雨她們的行李也不多,就兩個箱子,並兩個包袱,老黑麻利的把東西抬上車後就扶著藍雨和紅柳上車,然後跟著老劉頭一起坐在前邊,老劉頭一揚鞭,馬車穩穩地向前駛去。
燈火通明的孫將軍府,嫁到丘家的孫氏正向父母哭訴,她的寶貝兒子被人打斷了一條腿成了廢人,以後什麼前途都沒有了,丘家幾代單傳,兩口子就一個兒子,這叫她們夫妻怎麼活呀!
畢竟是自己家的親外孫,孫老夫人聽了也心疼不已,一邊陪著落淚,一邊安慰女兒。
孫老將軍雙眉緊鎖,重頭到尾一言不發,待孫氏哭夠了,他才問道:「你哭了半天,還沒有說仁兒為什麼被人打傷,下那麼重的手總不是街上幾句口角引起的吧?」
孫氏的目光有點閃爍:「爹,仁兒一下懂事,真不是他的錯,就是那天他表哥的婚宴上多喝了兩杯,這才在街上跟人發生了爭執,被流氓打傷。」孫老將軍哼了一聲,知女莫若父,他用手重重的拍打了一下桌面:「還想瞞我,若不是仁兒的錯,你哭訴了半天只說仁兒如何可憐,傷得如何重,卻始終不肯說出詳細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