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果然叫了阮臨湘過去訓了一頓,以前林氏對阮臨湘是怎麼縱容怎麼來,如今有了外孫女,就把滿腔寵愛留給了外孫女,對女兒越發的嚴厲起來:「你瞧瞧你,當娘的人了,還喝的酩酊大醉,幸而蘭陵也在,蘭陵若是不在,那三個孩子誰來照看?」
阮臨湘覺得很是沒面子,小聲爭辯道:「只是多喝了兩盅,又不是故意的。」林氏氣道:「你呀,你一個人喝醉了也就罷了,連著你五妹也醉了,你五妹是要出嫁的人了,最重名聲的,如今竟喝得大醉,傳出去多不好聽。」
阮臨湘頓時有些緊張:「那怎麼辦?三神知道了嗎?她責怪五妹了嗎?唉,我這就去找三嬸求情。」林氏忙道:「罷了,昨晚就知道了,你三嬸說姐妹湊在一起喝酒,說說笑笑也是容易醉的,也沒說什麼,也沒罰你五妹,你呀,就是這個瞻前不顧後的性子。」
阮臨湘吐了吐舌頭,道:「娘,你也給我留點面子,我都是當娘的人了,被阿意她們看見多不好啊。」林氏氣極反笑:「你也要有個當娘的樣子才成啊。」
又道:「這段日子辦你大哥哥的婚事,老太爺著實累著了,聽你三嬸說,之前連藥都喂不下去了,如今好了許多,一是見你們回來了他心裡高興的緣故,二來也放不下你大哥哥,硬撐著的,如今事一辦完,你祖父就有些精神不濟了,昨晚連飯都沒吃,請了大夫來瞧,說是不遠了,你三嬸已經準備著了,現如今分了家,如何治喪全靠各自的心意,你大伯母那裡只怕指望不上,你可要上點心。也不枉你祖父疼你一場。」
阮臨湘提到這個就心酸,林氏歎道:「人這一輩子那能沒個生老病死,等過了二三十年,只怕我也是這個光景。」阮臨湘聽了這話越發的難過。忍了眼淚去看阮老太爺。
如今阮老太爺再無什麼操心事,身心一鬆弛下來,就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如今臥在床上,像是突然間又老了十歲似的,阮景楓和田氏在一邊侍候湯藥。
阮臨湘上前,叫了聲大嫂。接過了田氏手中的藥碗,道:「大嫂忙了一晚上了,快去歇息吧,這裡有我就行了。」田氏候了一整夜,確實有些疲累,但仍然笑道:「伺候祖父是我的本分,你哪有什麼累不累的,四妹既然來了。就在這陪祖父說話吧。」
阮老太爺有些昏昏沉沉的,躺在那裡,別說說話了。估計聽也聽不見,阮景楓道:「四妹,祖父這有我們呢,你先回去吧,有事再去叫你們。」阮臨湘歎了口氣,只得答應,又去了容氏那裡。
容氏正和李氏對著一桌子的賬本打算盤,見了她來,李氏第一個笑道:「我們的小酒仙來了,昨夜喝的可盡興?」阮臨湘不好意思的摸摸臉。笑道:「三嬸又來打趣我。」
李氏笑道:「也不知你們年紀輕輕的有什麼煩心事,竟一個比一個會借酒澆愁。」容氏招手道:「我正和你三嬸算賬,你也來看看。」
阮臨湘坐下一看,竟都是阮家公中的田地,鋪子,當時雖然分了家。可也都是各自搬出去過,這些東西仍然由阮老太爺掌管著的。
容氏歎道:「你祖父也沒多少日子了,我想著與其他去了咱們在身後吵鬧,還不如趁著清醒好好說清楚,這些都是阮家幾輩子人掙來的家業,今個兒給你們全分了吧。」容氏一樣一樣的吩咐,李氏則親自謄寫,阮臨湘在一旁看著。
到了下午,容氏果然把大家召到了阮老太爺病榻前,阮老太爺雖然清醒了,可仍然沒有力氣說話,只是聽著,容氏一下子沉穩了不少,看著一屋子兒孫,道:「當初分家時許多公中的產業還沒分,現在趁早分給你們吧,省得人惦記。」
阮臨湘本來是嫁出去的女兒,不應該參與其中的,可容氏說了,容氏自己的私房要分一份給阮臨湘的所以阮臨湘也在其中。
容氏拿了一個盒子出來,道:「這是咱們阮家所有的鋪子,包括蘇州的,京城的,還有開在其他地方的幾家,都給了三房來經營。」
謝氏心懷忐忑聽了半天,聽聞這話,立刻出聲反駁:「憑什麼?」阮一柏狠狠瞪了她一眼,容氏掃了她一眼,道:「但是這些鋪子每年賺的錢,三房要拿出六成來平均分給大房和二房,我也知道,老大老二不是做生意的料,與其敗在你們手裡,還不如都給老三,你們只管拿錢就是了,老三拿了四成的錢,也算是他一年下來辛辛苦苦所得。」
阮一柏和阮一棠都連連點頭,只有謝氏,雖然不滿卻也沒敢出聲。
容氏將盒子交給阮一鬆,又拿出另一個盒子,道:「這是咱們家所有的田契,地契,這個也不需要可以經營,一年四季只管收租就好,本來這些應該平均分給你們兄弟三個,可是老三有了鋪子,老二又在京城做官,就都給了大房,由景楓來打理,每年所得除了兩成要放入公中以便送禮辦事等,其餘的也是大房拿四成,其餘兩房各拿三成。」
謝氏聽了這話才算高興,剛想上前接盒子,就聽容氏道:「這些地契都交給景楓媳婦保管,你們小兩口不說光宗耀祖,可這些祖宗的老本都要保住了。」
謝氏愣了一下,忙上前道:「娘,他們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還是交給我保管吧。」容氏道:「你如今也有了兒媳,話我就不多說了,以後你就別管家了,都交給景楓媳婦來操持,你只管享福就好。」
謝氏還想說什麼,容氏卻厲聲喝道:「老爺子雖然不成了,可我還活著,你要想當家,除非等我死了。」阮一柏忙罵道:「去,娘說話你只管聽著。」
謝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又是羞又是氣,轉頭看兒子,兒子只當沒看見,兒媳更是眼觀鼻鼻觀心,謝氏只得閉嘴。
容氏將盒子交給田氏。又道:「我來阮家這麼多年,也有了不少東西,這些有的是我自己的嫁妝,有的是別人孝敬我的。我也用不著,現在就分給你們吧,我已經寫好了簽子,一份份的我已經叫人送到你們各自屋裡去了,娉婷,靈珠靈鳶,予晴也都有份。這些都是我私房的東西,我給了誰給了多少,你們只管收著,不需多問,另外我還另外分了一份給湘兒。」阮臨湘忙道:「祖母……」容氏打斷她,道:「你別說話。」
又對阮景楓道:「當初你闖下的禍事,是你四妹替你扛著,為了你。家裡招來個禍星,鬧得家宅不寧,幸好如今已經去了。但是你四妹受了多少委屈你是不知道的,就沖這個,我多給她一份也說得過去,二來,我說句不討人喜歡的話,這些孫子孫女中,我確實偏愛湘兒一些,所以多分了些給她,你們也不許多話。」
阮臨湘心裡酸酸的叫了聲「祖母」,容氏擺了擺手:「如今。家裡的東西算是分完了,這些年,大房三房一直和我們住在一起,以後你們也搬出去各自找地方住吧,以後我也管不到你們了,不說要你們團結一致光宗耀祖。但最起碼兄弟和睦,家宅安寧才行。」
話說完,容氏看了看阮老太爺,阮老太爺微不可見的點點頭,容氏知道他這是也同意,便道:「你們都出去吧。」三房人默然不語,跪下給二老磕了三個頭才依次出去。
回到屋裡,許蘭陵正和阿意看桌子上的盒子,見了她,許蘭陵道:「這是老太太剛剛吩咐人送來的。」阮臨湘點點頭,是兩個紫檀的大盒子,一個打開來看都是些新銀首飾,雖然樣式老了些,可份量都很足,若是融了重新打首飾,也是極為可觀的。
另一個紫檀盒子裡東西則比較零碎,有幾張銀票,也有幾個小的擺設,有一個紫色琉璃的小亭子,阮臨湘記得是當時老太太嫁妝裡的一個擺件,上面鑲了一座紫色琉璃的亭子,她年紀小,見著喜歡就要掰下來玩,林氏當時還罵了她,沒想到現在老太太竟然把東西給了她。
阮臨湘心裡難過,看著盒子不說話,許蘭陵見她神色有異,便叫阿意出去玩,他輕輕道:「怎麼了?」阮家分家,他是外人,不便參加,阮臨湘有些哽咽:「祖母把東西都分給我們了,我心裡難過。」許蘭陵故意逗她:「有東西拿還不高興?」阮臨湘道:「不高興。」
許蘭陵歎道:「像我這樣的孤兒,連分給我東西的祖母都沒有,豈不是更可憐了。」阮臨湘嘟噥:「我又不是那個意思。」許蘭陵笑道:「說起來,老太爺沒什麼心事,倒算是安寧的了,阮家雖說不上多麼榮耀,可畢竟家宅和睦,你大伯母人雖然愛錢,可也算是好的了,你沒見過有些內宅的主母,為了爭寵,家產,下毒害人的都有,你看韓宜安,就是其中的翹楚。」
阮臨湘忍不住一笑:「那裡有你說的這麼可怕。」許蘭陵道:「阮家書香世家,縱然有什麼矛盾,吵吵鬧鬧的,絕對傷不了性命,可在京城那些所謂的豪門世家,你知道當初長慶侯原有一個極為寵愛的小妾,就是生了樂鳴玉的庶妹的那個姨娘,後來竟突然暴病,對外這麼說,可知根底的人都知道,是樂家夫人給那姨娘下了藥,慢性的,察覺不出來,但是不知哪一天就喪命了,那個庶女也不知被樂夫人嫁到哪裡去了,你大伯母雖說刻薄,可她的兩個庶女還不是嫁的風風光光的。」
阮臨湘道:「我也沒傷心這個,就是覺得祖父若是走了,祖母也必定心如死灰,所以才萬念俱灰,把東西都給了我們。」許蘭陵道:「以後我若是早你一步先死了,你怎麼辦呢。」
阮臨湘道:「你若是敢死在我前頭,你前腳死,我後腳就跟過去。」許蘭陵笑笑:「那我可要長命百歲的。」
阮臨湘把東西給收拾好,卻見林氏身邊的丫鬟來報信:「姑奶奶,大太太和三太太在太太屋裡鬧了起來,太太請您過去。」阮臨湘趕忙跟了過去。
剛進林氏的院子,就聽見謝氏的聲音:「我為這個家辛辛苦苦十幾年,到頭來一分錢沒撈到,反倒說我的不是,我的委屈跟誰說去。」
阮臨湘忙進門,一看,林氏正在勸慰謝氏,李氏坐在一邊,抿著嘴唇不言語,屋裡的丫鬟都被打發乾淨了,見了阮臨湘來,謝氏一把抓住她道:「湘兒,你可要給大伯母評評理,哪有婆婆還在倒叫兒媳婦管家的,她才剛來幾天,就要踩到我頭上去了,以後我還怎麼過。」
阮臨湘這才知道是因為老太太把家產都交給了田氏的事,阮臨湘道:「大伯母,這樣不正好,您正好想想清福了,過了一兩年,大嫂給您生個孫子,整天含飴弄孫,不比管家自在啊?再說了,憑她管著什麼家,您都是她的嫡親婆婆,她若是不孝順您,大哥哥第一個不答應,你就把心放寬好了。」
謝氏聽了這話,嚶嚶哭起來:「我也知道我做的不好,可還不是為了他們好,當初答應寶蘭的事,就是圖著能有個助益,將來夫妻倆過日子也順遂,現在倒好,我倒是裡外不是人,我那嫡親的兒子都不把我放在眼裡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我還不是為了他,真真是沒良心。」
阮臨湘苦笑,看了一眼林氏,林氏勸道:「兒女都是債,咱們看著她們好不就行了,以前的事就不要說了,且看以後,現在景楓當了家,自然有一番作為,你的福氣在後頭呢。」
謝氏大哭:「兒子都不認我了,我還有什麼福氣。」現在最讓謝氏難過的估計就是眾叛親離了,想想也是,阮景楓作為長子嫡孫,從小到大,是多麼驕傲的人,現如今,到要被自己親娘算計娶寡婦,心裡想必是極不舒服的。
阮臨湘道:「大伯母別難過,大哥哥只是一時轉不過彎來,過一陣子就好了,您畢竟是親娘……」話未說完,就被謝氏打斷,謝氏指著李氏大罵:「就是她在其中搗亂,當初要不是她天天對著老太太吹耳邊風,老太太怎麼會不待見我。」
李氏起身道:「大嫂,你這話就不對了,若您真是個好的,怎麼老太太一聽耳邊風就不相信了你了呢?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做下的好事,倒誣賴別人陷害你,這是什麼道理?」謝氏聽了這話更生氣了,道:「你聽聽這話,你巴不得我被休了才高興是不是。」
阮臨湘忙攔住,勸道:「大伯母息怒,有什麼話好好說。」林氏更是無奈:「都是一家子妯娌,難道以後不見面了?老太爺還病成這樣,萬一這當口被氣出個好歹,也不怕別人戳咱們的脊樑骨,說咱們枉為書香世家,竟是一點規矩不懂,生生把老太爺氣死了。」
這話一說,謝氏頓時安靜下來,這個不肖的罪名太大了,她可擔當不起,李氏也道:「二嫂說得對,咱們的恩怨咱們關起門來說不用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現在老太爺這樣,咱們還是先辦老太爺的事,等老太爺的事請過去了,大嫂要來問罪只管來,我隨時恭候。」
說完就出去了,謝氏一個人呆呆站了一會,也走了,林氏癱坐在椅子上,揉著眉角道:「咱們還是快些回去吧,我實在是受不了了,天天這麼鬧,早晚得被氣死。」
阮臨湘也歎著氣道:「娘看祖父的樣子,現在徹底分了家,更沒什麼念頭了。」林氏道:「老太爺當真是為了這個家鞠躬盡瘁,只可惜,兒孫個個不爭氣。」阮臨湘默然不語,這個兒孫,可也包括她呢。(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