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船隻來來往往,木蓮怕阮臨湘在船艙裡悶著,就打起了簾子,變著法子的引她看江上的風景,逗她說話,阮臨湘不是第一次坐船了,對這些自然不感興趣,再加上心頭有事情壓著,總也提不起精神。
木蓮道:「明天就要在登州碼頭停留一會,夫人,咱們下船去逛逛吧。」林媽媽嗔道:「這怎麼行,夫人現在可是懷著身子,萬一有個閃失可怎麼得了。」
阮臨湘一直有個模模糊糊的念頭,這次木蓮一句話倒提醒了她,她問:「登州有什麼好玩的?若是有熱鬧看,去去也無妨,在船上呆著也怪悶的。」
木蓮高興道:「正是,我聽船娘說,登州碼頭附近有許多擺攤子買東西的,賣的都是些西洋傳過來的新鮮玩意,咱們去瞧瞧熱鬧也好。」
阮臨湘道:「這個好,那咱們就去看看吧。」林媽媽又想讓阮臨湘開心,又怕阮臨湘累著了,正猶豫著,看主僕兩個人有商有量說的興高采烈只得罷了,出去去尋許蘭陵派來保護阮臨湘的陳二哥,陳二哥在京裡的時候就負責阮臨湘的安全,此次奉命帶了三十多個人跟著去江南,林媽媽將這話一說,陳二哥雖然覺得為難,但也答應了。
阮臨湘不願意太多人跟著,於是身邊只跟了木蓮一個丫鬟,陳二哥怕出事,侍衛倒是派了一大堆,林媽媽下船前對木蓮千叮嚀萬囑咐,不准吃外面的東西,不准亂蹦亂跳,不准往人群裡擠,絮絮叨叨講了許多。
林媽媽站在船甲板上看著一襲粉色的披風,後面跟著個青衣丫頭,被一群人浩浩蕩蕩圍著下船去,心裡莫名的就開始發毛,總覺得這次要出事,許媽媽這次也是跟著的,不過她一向負責膳食的,對阮臨湘的事問的不多,見林媽媽這麼擔心,笑道:「你也忒多心了,姑娘就是圖新鮮愛熱鬧,這麼多人跟著能出什麼事?」
林媽媽憂心忡忡:「我一直瞧著姑娘不對勁。」許媽媽道:「姑娘心裡不舒服,自然是有的,她再怎麼胡鬧,總不至於離家出走吧。」林媽媽大驚:「你說什麼?」
許媽媽愣住了:「離家出走?不會吧。」林媽媽趕緊到阮臨湘房裡一看,衣裳還在,首飾也沒動,再一翻平日裡放錢的匣子,裡面的銀子,並前幾天林媽媽剛放進去的幾張銀票都不見了,許媽媽安慰道:「許是拿下船花去了呢。」
林媽媽卻急了:「我今兒個特地給了五百兩的銀票,沒道理再拿錢,木蓮那蹄子一定知道什麼,快去叫人追,若是真走了,出了什麼事,就國公爺的閻王脾氣,咱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許媽媽也慌了,趕緊就叫人去追。
陳二哥也正鬱悶著,夫人心情很高興買了許多東西丟給他們拿著,後來又要去綢緞鋪子裁衣裳,陳二哥想,裁就裁吧,便命人將整間鋪子包了下來,派幾個人去後門,留幾個人在前門,自己帶著小廝坐在鋪子裡看著。阮臨湘看了幾匹料子,回頭看到陳二哥仍目光炯炯的看著她,心裡一陣鬱悶。
木蓮道:「夫人,這裡還有成衣,你瞧瞧這些衣服。」阮臨湘一看,果然,鋪子旁邊擺著幾件新衣裳,有男式的,有女式的,做工到不是很精美,布料倒是不錯,阮臨湘計上心頭,道:「著男裝也挺有意思的,挑兩身男裝,木蓮,咱們換上瞧瞧。」
老闆知道這必定是大家出來的夫人,想新奇,便挑了兩件料子上好的男裝,木蓮服侍著阮臨湘進了內室更換衣裳,果然,穿上後,面如傅粉,眉清目秀,可不是一個清秀小公子,連木蓮也換上一件,兩個人也不換回來了,就這麼嘻嘻哈哈的出了店,陳二哥在後面跟著付錢。
阮臨湘一心想擺脫這些護衛,可是陳二哥機警,一直跟的很緊,阮臨湘佯裝累了,就在一家茶館歇腳,茶館後面就是這茶館主人的家,阮臨湘給了幾兩銀子,要去人家家裡更衣,陳二哥不好再跟過去,只好守在店裡,又命人到那人家的牆外看著。
院子很小,只有三間屋子,阮臨湘在裡頭更衣,木蓮掩了門出來,喚過守門的侍衛,道:「夫人累了,想借這個地方歇一歇,你去告訴陳侍衛,先回船上告訴林媽媽一聲,免得林媽媽擔心,再到附近酒樓置辦一桌菜來,夫人醒了要吃飯。」
那侍衛不疑有他,答應著去了,原本,陳二哥死死的圍著阮臨湘是怕她被人衝撞了,畢竟這位祖宗還懷著身孕,根本沒想到夫人會膽大包天的想離家出走,陳二哥聽說夫人要歇息,還鬆了口氣,傳話的傳話嗎,去酒樓的去酒樓,都散開了。
於是,阮臨湘就偷偷的從後門溜走了。其實阮臨湘剛開始也很猶豫,她再怎麼大膽,都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在家裡再橫,那也是有人寵著慣著,根本沒見過外面的人心險惡。
這次她打了韓宜安,是為木蘭報仇的一時意氣,現在冷靜下來想想後果,反而有些後怕,她開始有些理解許蘭陵送她走的心思了,可是,她又想了,這難道就是她的生活嗎?跟一個自己討厭還討厭自己的人爭來爭去?
她才十五歲,這樣的日子要過幾十年,她簡直想都不敢想,還由許蘭陵,許蘭陵一直寵著她,慣著她,任她做什麼都是一個好字,可是,他再怎麼寵愛自己,也有他顧忌的事情,她和樂鳴玉打架,她要她忍,她和韓宜安有仇他也要她忍,也許許蘭陵的都是對的,可她就是嚥不下這口氣,為什麼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為什麼不能敢愛敢恨?為什麼要整天假裝笑嘻嘻的去對著自己討厭的人?
她想不明白,總覺得嫁了人就自由了,可是她發現,嫁了人,也好累,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是堅持己見還是隨波逐流?可憐的孩子在糾結中打算找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好好思考這個問題。而木蓮這個孩子這麼堅定的跟著主子只有一個理由,夫人想走咱就走,一切聽夫人的。
阮臨湘的四個丫頭,木蘭像姐姐,溫柔,和順,但是很有主見,木桃傻乎乎的一向是木蘭姐姐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木葵小,可是機靈,但在大事上沒主意,木蓮呢,對阮臨湘是死忠,凡是夫人說的都是正確的,凡是夫人說的話都要照做。
主僕二人避開人,穿著從綢緞鋪子順來的衣裳,匆匆離開了茶館,陳二哥還猶不自知,樂哉的想,夫人總算是消停了,沒等得意一會呢,林媽媽派來的人找到了,一問夫人呢?陳二哥說裡面歇著呢,來人就趕緊進去,一看,哪裡還有人,阮臨湘的披風,換下來的衣裳,都在屋裡擱著,唯獨不見了人,陳二哥瞬時就傻眼了。
阮臨湘沒有一聲不吭的走,她留了一封信給許蘭陵,陳二哥幾個不敢耽擱,快馬送回京城,許蘭陵得了消息就如一個晴天霹靂將他定住了,拆開信一看,只有短短兩句話:別擔心我,我想找個地方好好想想,若是想明白了就回去,別告訴我娘,省的她擔心,也別擔心孩子。
許蘭陵咬牙,你怕你娘擔心,就不怕我擔心了嗎?看來他是太慣著她了,越發的膽大包天起來,她打了人走了,自己在京城忙著焦頭爛額替她收尾,她倒好,一聲不吭的就離家出走。
他憤憤的一拳打在桌子上,陳二哥嚇了一跳,低著頭不敢出聲,這也是他的錯,許蘭陵愣了一會,道:「你去找,就算把登州翻過來也要把她找到,找到就直接帶回來,若是她不願意,就,就綁回來。」最後幾個字許蘭陵說得咬牙切齒,陳二哥趕忙應了,還沒走到門口,許蘭陵悶悶道:「可別傷著她。」
陳二哥無奈,話說這麼狠,到底還是捨不得。
林媽媽知道阮臨湘不見了,直接就暈了過去,許蘭陵怕走漏了風聲,叫一行人仍照舊回蘇州,他則加派了人手尋找阮臨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