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好多了【前世緣今生定第六卷第三十九章盛情難卻章節】。」小芋頭活動了一下腳,覺得真的比剛才痛得好多了,就站起來走了幾步,儘管還有些痛,但已不像剛才那樣鑽心了。
「嗨,這瓶傷藥是你爺(父親)在洋人藥店裡買來的外國貨,二百文錢一瓶呢,還會錯得了?好了,以後千萬不要爬樹了,記得嗎?」
「嗯,記得了,」小芋頭乖巧地答應著。這麼順從乖巧的小芋頭可是從來沒有過呢,金氏知道這是因為青柳在場的緣故,心裡對青柳便越發地喜歡起來。
「俞媽,給這位小姑娘泡茶來!」金氏高聲吩咐俞媽,聽到俞媽在灶間裡答應了,便站起來,把自己坐的凳子往青柳跟前拖了拖,拉住青柳的一隻手,細細地打量著她,把青柳看得渾身不自在,剛想起身告辭,就見俞媽端著一隻托盤進來,把一隻有蓋帶底托的青花瓷茶盞放到她旁邊的茶几上,然後退了出去。
這下青柳不好意思了,人家把茶都端上來了,你就急著告辭,這是不是有點不近情理呢?於是,她只好耐著性子聽金氏問話。
「小姑娘是哪裡人啊?」金氏撫摸著青柳的小手,摸到她手心裡有老繭,知道小姑娘肯定是貧苦人家出身,心裡又增加了一份歡喜。不是有一句老古話嗎?叫做:嫁姑娘要嫁好人家(富人),討媳婦要討苦人家(窮人)。苦人家出身的小姑娘嫁過來後才不會挑東揀西,才不會好吃懶做,才曉得過日腳(日子)要節省,這戶人家才會越做越好呢。
「哦,我是……嗯,是嘉興的……」青柳遲疑了一下,她不想說出自己生活的那個地方,凡事還是小心些好。於是就撒了個謊。
「啊喲,太好了!小姑娘也是浙江人呀,離我們老家湖州還很近的呢,我們可以算得是老鄉了,哈哈……噢,老爺也來了……老爺過來過來!」金氏見到俞則成背雙手進來,忙招呼他過來,「老爺,喜事呀,碰著老鄉了呢!」
「大伯好!」看到俞則成。青柳忙站起來,對他鞠了一躬。
「嗯嗯,姑娘好。……呃。你說的老鄉就是這小姑娘麼?」俞則成聽了太太的話,看到屋裡只有青柳是陌生面孔,便猜測著。
「是啊,小姑娘是嘉興人,嘉興離湖州很近的。你說不是老鄉是什麼?」金氏對俞則成喜滋滋地解釋道。
俞則成一聽,啞然失笑,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嘉興是嘉興,湖州是湖州,怎麼能將這兩個地方混為一談呢,但看到太太很是高興的樣子,知道她自十年前來上海後因交通不便就沒有回去過,難免思鄉情切【前世緣今生定第六卷第三十九章盛情難卻章節】。便也不去駁斥她。只是向青柳客氣地笑笑,說聲「請姑娘多坐一會」,就去了灶披間。他沒有看到兒子腳上的傷。不然的話,肯定審起來沒完。
「小姑娘今年芳齡多少啊?」金氏繼續問著自己感興趣的問題。
「今年十六了,屬狗的。」青柳答道,心裡再一次不自在起來,心說,小芋頭的姆媽還真囉唆,怎麼東問西問的問個不停了?
「喔喲,蠻配的呢,嘿嘿……」金氏一聽,小姑娘雖然比小芋頭大,但只大了一歲,倒也不礙事的,不是有句老古話說「大娘子小男人,圓房就會抱小人」嗎?要是能早點讓我抱孫子,真是開心煞脫了,嘿嘿哈哈……再說這小姑娘看上去比自家兒子懂事乖巧多了,應該鎮得住這個小魔王的……
「哦,大嬸,時間不早了,我要告辭了……」沒容金氏再繼續暇想下去,青柳便起身告辭。出於禮貌,她本想再坐一會兒陪小芋頭姆媽再聊幾句的,但是,她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經在慢慢灰暗下來,心裡不由發急,今天晚上還不知道要在哪裡過夜呢,於是就急著要走。
「別走姐姐!你還是吃了飯再走吧……」小芋頭一聽青柳要走,心裡就急了,立刻就拉住了她的衣袖。他雖然不知道青柳和魯榮明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讓青柳就這麼一人孤身在馬路上晃蕩,肯定是不行的。再說,這次真是機緣巧合,才讓他在半路上遇到了青柳,如果放走了她,下次是絕對不會再有這種機遇的,所以,無論如何,他不能讓她離開。
「對啊,小姑娘,你還是吃了夜飯再走吧,俞媽馬上要把菜飯端出來了。吃過飯,再讓芋頭送你出去,好伐(嗎)啦?」金氏也不想讓青柳離開,在她心裡已經盤算好了一個計劃,她要和俞則成商量後兩人意見一致,才能實施。
「不,不行,我得走了,天色已經晚了,再說,小芋頭也已經安全到家了,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青柳暗指她既已把小芋頭送回了家,兩人之間就兩清了,誰也不欠誰的了。
「這可不行,說不定我的傷什麼時候再發出來怎麼辦?要不,你在這裡住一個晚上,如果到明天我的傷不發的話,你就可以走啦,怎麼樣?」小芋頭又露出了一副欠揍的表情,壞壞地向青柳邪笑著。
青柳看著他臉上一副痞子相,很想揮起一拳把這張臉砸扁,可是礙於金氏在旁邊,不敢放肆,只好狠狠地瞪了他一下,轉身向外走去。
「姆媽快去……」小芋頭沒轍了,只好讓老娘出馬。他知道自己老娘的磨人本領,如果她真的想留一個人的話,沒有留不住的。
「喔喲喂,小姑娘,你這就是不上路(指不懂規矩)了,難得大嬸在上海遇到一個老鄉,想多說幾句家鄉話,多聽幾件家鄉事,大嬸就這點心願,小姑娘也不想讓我如願了嗎?……」這話說得就有些重了,青柳聽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用求救的目光去看小芋頭,誰知那小芋頭還偏就在研究腳上的那雙拖鞋,連頭都沒有轉過來一下。
青柳心裡恨得癢癢地,又湧起一種想揍人的衝動,可是金氏拉著她的手不放,她連向小芋頭偷偷翻個白眼的機會都沒有。
「哦,大嬸,對不起,青柳真的有事……」青柳面對這位能說會道的長輩,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嘸沒關係的,等歇歇吃過飯,讓芋頭送你回家好了。芋頭是伐?」說到這裡,金氏扭頭對小芋頭直眨眼睛。實際上不用金氏狂使眼色,小芋頭也知道該如何配合的,聽得姆媽這麼說,他自然把顆大頭搖得像撥浪鼓似地。
青柳終究不是一個能說會道的小姑娘,而且經事也不多,既然人家都說到了這份上,她自然是再也說不出那個「不」字來了,所以她心裡儘管是千百般的不願意,也只能勉強答應留下來吃飯。
****************************************************午休時,魯榮明故意在店堂裡轉悠了好幾趟,直到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一個學生意的小毛頭照看著店堂,他這才整整衣衫和小毛頭打了個招呼出來,直奔光啟路而來。路過一家雜貨店時,他買了一把掃帚和一隻畚箕,又買了一塊搓衣板,青柳的手生了凍瘡抹藥後正在好轉,可不能讓她洗衣服時再把手搓破了。想想又買了一隻暖水壺,有了兩隻暖水壺,青柳早就不必那麼起那麼早生爐子燒熱水了。只是這個月的銅鈿用得差不多了,過兩日得記著和老闆預支點工鈿,不然真的要捉襟見肘了。
他抱著一大堆東西興沖沖開門進去,覺得屋裡靜得有些異樣,詫異地叫了聲:「青柳!」沒有回答,屋裡迴盪著他的聲音,竟然顯得有些突兀和空曠。心想一定是這小丫頭出去玩了沒來得及趕回來。這種情況前幾天也有過,於是,他釋然一笑,返身將門關上,到衛生間放下手裡的東西,直奔灶披間,看到煤爐上仍然封著泥煤,中間的小孔正冒著紅紅的火焰。他將封泥掘開,坐上一壺水,然後淘米燒飯摘菜,這些家務活,他幹起來麻利順手,一點不比女人差。
等到飯熟菜好,兩隻水壺都灌滿了,還沒見青柳回來,看看窗外天色,天空中的雲朵就像被風吹跑的棉花一樣地迅速地飄過天際,太陽就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掙扎著露出臉來,但立即又被厚厚的雲層淹沒了。看時辰應該是過了午時了,這丫頭怎麼還不回來?
魯榮明等得心焦,心裡不禁暗暗埋怨青柳人小不懂事,出去了就不知道回來了……嚇,這丫頭不會是迷路了吧?這個念頭一滋生出來,立刻把他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心念一動,立即拔足向門口走去,上海這麼大,這丫頭又不識字,要是迷了路,就真的麻煩了,以前總是聽人說從鄉下來上海的親戚在外面轉暈了方向,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於是便在馬路上亂撞,遇上「拆白黨」被騙去身上財物,然後又被賣到外地做勞工的事情,如果青柳真的迷了路,其下場肯定比男人更慘。想到這裡,魯榮明心裡就像油煎一樣,可是,他緊張急促的開門動作忽然停了下來,因為他在門邊上的釘子上,看到了屋門的鑰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