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我們已打烊了,你們是繼續在這裡聊天還是換個地方?」忽然,店裡那個叫生和的夥計探進頭來問道(前世緣今生定第六章送別內容)。
魯榮明這才驚覺外面天色已經暗淡下來,忙站起身拉著魏晉文邀他一起回家吃便飯,但魏晉文死活不肯,說是金店裡事情很多,他是百忙中抽身出來的,回去遲了,恐怕父親要責怪。
魯榮明看看挽留不住,就不再勉強。
一直將魏晉文送出鎮口三里多路,他才停下腳步,魏晉文抱著他的肩說:「保重!來雁城時請一定到我們家的店裡來找我。」
輕輕拍了拍魏晉文的手臂,魯榮明露出了一個微笑:「放心,我一定會去的,有空請到這裡來玩。」
「嗯,好。」魏晉文忽然笑了笑:「魯榮明你知道嗎,其實你的桃花運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啊!」說著還重重地在他胸口擂了一拳。
「什麼意思?」魯榮明正在離別的傷感中,聽到這話不由楞住了(前世緣今生定6章節)。
「還記得張丹桂的堂妹嗎?」
「哦,那個張丹婷?當然記得,好麻煩的一個小姑娘。」想起那個老找他麻煩的張家二小姐,魯榮明的頭就大了。當年他可沒少吃這小姑娘的暗虧。
「什麼麻煩?人家這是暗戀你好不好?」魏晉文嗤笑道,
「別瞎說!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魯榮明在魏晉文的肩上擂了一拳。
「我沒有瞎說,這也是張丹桂告訴我的!」魏晉文辯解道。
「什麼?」魯榮明吃驚地喊道,嘴巴大張,一時合不上。如果是張丹桂說的,應該確有其事。可是當年那個小丫頭每次見了他都板著臉,一副欠了她好多銀子的模樣,找機會就要整他一下,怎麼可能也會對他有意思?想到這裡,不由打了個寒顫~唉,這小姑娘的心也太深了點吧?
「聽說張丹婷的父母也已經為她找好了人家,好像是鹽官一家姓查的名門望族,至於她未來的相公叫什麼我就不太清楚了。」魏晉文繼續說道,說完他看了看天色:「嗯,天快黑了,你回去吧,我走了啊。」
兩人依依惜別,魯榮明目送魏晉文離去,直到看不見他的背影了,才返身回家。
此時暮色已像輕紗一樣悄悄籠罩了趙家鎮,魯宅也掩在一片灰黑色之中,顯得模模糊糊的。
推開院門,堂屋裡亮著燈光,並有低低的說話聲和笑聲傳出來,想是父母和兄弟妹妹們都坐在桌邊等他回去吃飯呢。
那天晚上,魯榮明輾轉反側,一夜無眠,到天明,才發現枕頭全濕了……
過完年,魯榮明十九歲了,一天在米行裡,父親和他談起打算讓他今年年底完婚之事,誰知他態度激烈地反對,說是不願意這麼早結婚,至少,不願意在二十歲之前結婚(前世緣今生定6章節)。
魯昌軒不明白這兒子又犯了什麼毛病,但看他急赤白臉的樣子,知道他是動了真氣,覺得此事不能逼得太緊,於是只好答應暫緩一年,到明年再說。
秋後,魏晉文托人捎來一張紙條給魯榮明,說張家已定下日子,張丹桂將於十月初十這一天前往上海完婚,據說她要嫁的男人是上海灘上一家洋行裡的買辦,家裡很有背景,在上海開有兩家公司,其它再確切的消息,魏晉文也不是很清楚。
看完紙條,魯榮明躲在米行內室發了半天呆,然後慢吞吞地把紙條撕成米粒大小,走到後窗,用力撒到了河裡,直至看到那些小紙粒雪花一樣飄到水面上,並隨著水流一起漂走後,才轉身回到店堂,神色如常地接待顧客,眼裡無波無瀾深不見底。
十月初十清早,張府後門河埠頭,一艘帶蓬搖船停泊在岸邊,隨著河水的蕩漾輕輕晃動著,一張跳板從船頭伸出來搭在岸上的石階上,張府的後門開著,一行挑著箱籠的漢子魚貫而出,到了船上放下後,又回身進了後門。隨著挑上船的東西增多,船幫上的吃水線漸漸上升,最後,挑夫散去,後門裡出來了一大幫穿紅著綠的女人和長袍馬褂的男人,當中擁著一個身著粉色衣裙肌膚勝雪美若天仙的姑娘。
離河埠頭不遠處有一座石橋,石橋上站了不少人,有好事的路人看到張家後門裡出來這麼多人和箱籠,就站住看鬧猛,同時猜測張家有什麼事發生。魯榮明也擠在人群裡,遠遠在看著河埠頭的一切。此時看到粉衣姑娘出來,呼吸頓時一窒,兩年多沒見,張丹桂出落得更加漂亮了,也顯得更加成熟了,他的心裡不由得又隱隱痛了起來……
河埠頭,一幫子男男女女們正在和張丹桂話別,其中一個衣著華麗稍微有些發福的中年女人一把將張丹桂摟在懷裡,嚶嚶哭泣了起來,張丹桂也抹起了眼淚。
魯榮明猜測,這婦人應該是張丹桂的姆媽(前世緣今生定6章節)。
看到母女二人相擁而泣,有人上前勸解了一番,然後將哭泣的兩人拉開,旁邊一個肚腩有些突出穿著深棕色長袍的中年男人大聲說了句什麼,張丹桂就依依不捨一步三回頭地上了船,她的身後,跟著兩個丫頭打扮的小姑娘和一個衣著平常的中年婦人,等一行人上了船,船家就將跳板抽回了船上。
就在船家取出竹篙欲將船撐離岸邊時,從旁邊巷子裡匆匆跑出來一個小男孩,只見這他徑直跑到河埠頭,向船上喊了一聲什麼。站在船頭甲板上正向岸上揮手的張丹桂收回目光,看著那個小孩,小孩子手一揚,將一團東西拋到了船上,落在她面前的船板上,她彎腰檢起,見是一隻手帕包,帕裡包著一個硬硬的紙團,解開紙團,裡面是一塊玉珮,玉珮上雕刻著一隻可愛的小兔子,她抑制住越來越快的心跳,將玉珮放在手裡端詳了一番,又把那張有點皺了的紙捋平,只看了幾眼,就激動地將紙按在胸前,抬頭激動地用目光向岸上搜索,隨即在遠處石橋上的人群中搜索注目,眼裡已蘊起了盈盈淚光……
此時,站在船頭的船家早已將船撐離岸邊,船尾,船家的兒子架起了櫓漿,「伊伊呀呀」地搖了起來。
搖船漸漸遠去,石橋上看熱鬧的人群也一個個走光了,但魯榮明仍然如同冰雕一樣,呆呆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兩眼癡癡地望著搖船消失的方向,臉上滿是淚痕。那隻兔子玉珮,是他前幾天特意去雁城綠玉齋為她挑的,因為他知道她是屬兔的;而紙上,則是一首詩,那是他昨夜一夜未眠為這段無果的情緣寫下的:
春風著意小桃枝,花開自有時。
只緣咫尺隔天涯,無處訴相思。
春花秋月等閒度,寂寞誰人知。
願譴憂心隨雲去,碧宇吟清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