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草棚的頂是用竹子搭成人字架安在泥牆上,然後上覆稻草而成,在牆和竹架之間有空隙,當初那青柳因為個子矮小,夠不到這個縫隙,所以只好轉到門縫邊偷窺,這才被何三官發現了(前世緣今生定第三十二章禍根內容)。
這王木頭儘管長得不高,但也是個成人了,自然夠得著這個空隙,他站在草棚的後面,用手指摳到了一處鬆懈處,使勁扒開一個小小的口子,正好可以讓他的一隻眼睛透過草棚,看到裡面的一切。怒號的西北風吹得草棚格吱格吱響,也掩蓋了他扒草的聲音,所以草棚裡的人並沒有發現有第三雙眼睛正在怒視著他們的行徑。
當王木頭看到自己的女人和那個陌生男人邊喝酒邊不知羞恥地調笑時,儘管他早有心理準備,但當他親眼目睹這一切時,心裡還是受到了不小的衝擊,臉色霎時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牙齒緊咬,一雙拳頭緊緊攥住,指甲深深地摳進了肉裡,滲出絲絲血來,但他卻毫無知覺(前世緣今生定32章節)。
但是看著看著,當看到裡面的男女滾成一堆時,他卻忽然犯起糊塗來,似乎他看到的一切和他無關,裡面那個仰面躺著興奮地叫喚著的女人他並不認得,他就像一個在荒野裡無意中撞見男女野合的路人一般,木然地觀看著草棚裡難得一見的春宮劇,胸間奔湧的怒火直衝他的腦門,嘶聲怪叫著讓他快進去殺了那對狗男女,但心底的一絲清明卻告訴他,此時進去,死的肯定是他自己。因此,他的心糾結著,兩條腿就像灌了鉛一般重得移不了步,一瞬間,心就像墜入了無底的冰窖之中,身子就像發寒瘧似地,簌簌抖個不停……
草棚裡的二人縱慾完了以後,相偎在竹榻之上,你用嘴度我一口酒我用手拈一塊肉塞到你嘴裡地繼續調著情。
「咦,這裡怎麼有這麼多稻草?「柳衣衣忽然指著草棚裡堆得亂七八糟的稻草堆說道。其實她剛進屋時就看到草棚裡比春天時多了許多稻草,但那時她的心全放在那個男人身上,急切地想要他,根本顧及不了。現在靜下心來,這才發了問。
「喔,這是翻草棚頂時剩下來的,那些長工懶得搬回去,就撂在這裡了。」何三官順著女人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漫不經心地答道,說完還打了一個很響的飽嗝。今天,他可真的是酒足飯飽還過足了癮了,懷裡又摟著這麼一個尤物,心裡一時無比地滿足。
「哦,只是草棚裡放了這麼多的稻草,開春後看瓜的住在這裡燒飯時得當心點了,萬一點著了這些稻草可是要出人命的。」柳衣衣揚了揚細細的眉毛,又看了看那些稻草,說道。
柳衣衣這樣話只是覺得這些稻草放在這裡不太合適而己,倒並不是真的關心看瓜人的安危,但是她無意中說的這句話卻讓草棚外的王木頭心裡一動,他移過目光,也看了看那堆稻草,嘴角不由揚起一個陰森森的詭異笑容。
「呃,你今年過年怎麼樣?回不回老家?」柳衣衣把何三官度給她的一口酒吞下,問道。
柳衣衣知道何三官是臨安府的人,家裡還有二老,其它一概不知,所以也只能問到這個地步(前世緣今生定第三十二章禍根內容)。其實同樣的問題,每到過年時,柳衣衣都會問起,但得到的回答幾乎千遍一律。
「不回了……」果然,何三官和前幾年一樣回答道,神情一時突然黯淡下來,也不知想起了什麼事,默默地盯著前方,不吭聲了。
說起來,他從來楊柳村後就沒有回過杭州老家,也不知道父母親還在不在人世了。告訴柳衣衣自己是臨安府的人也是他耍的一個小心計,他怕萬一女人嘴上沒把門的,把他家在杭州府的信息洩露出去,那個陳信南老狐狸風聞後兩相一對照,豈不會心下生疑並派人前來尋殺?
「哦,那我們年後什麼時候能見面?」柳衣衣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妥,這似乎顯得自己太猴急了點,於是又加了一句:「你一個人在這裡過年也怪孤單的,不如我們早些會面可以熱鬧些,就像去年一樣好不好?」
「嗯,也好。這樣吧,張財主每年過年時都會放我們十天大假,初五那天午後你能出得來嗎?能出得來的話,我們還在這裡會面吧。你看這些稻草鋪在底下,軟呼呼的,還滿適意的呢,對不對?」何三官說完,還用力顛了顛屁股,那堆稻草立刻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怎麼樣,這稻草不比你家裡的棉絮軟和吧?」何三官得意地說,說完還在女人的粉腮上「吧」地親了一口。
草棚外,王木頭移開充血的眼眸,又把扒開的小孔小心地掩上,想轉身離開,卻一個踉蹌差點跌倒,他這才發現兩條腿差不多凍僵了,根本邁不開步。全身也凍得沒有一絲熱氣。他在冰冷的地上坐下來,直到把兩條腿都揉開了,這才起身,
悄沒聲息地離開了……
王木頭回到家時,黃嫂剛剛燒好飯菜,看到少爺踩著飯點進屋,黃嫂很是高興,忙迎上前去:「少爺回來了。飯菜早就好了,可以開飯了……咦,少奶奶呢?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黃嫂喋喋不休地問著,卻沒有注意到王木頭陰沉似水的臉(前世緣今生定32章節)。
「我們吃飯吧,別管她了!「王木頭沒有回答黃嫂的問話,冷冷地說道。
「呃……好吧,我去把飯菜端出來。呃,青柳,青柳,快來幫我一把!」
黃嫂這才看到王木頭的臉色不對。這婆子在王家呆了一輩子,自然是看得來眼色的,一看就知道少爺和少奶奶又有了氣惱。但她不明白的是,就這麼一小會兒功夫,又是在外面,這兩人怎麼又會拌嘴了呢?
但是下人的職業道德讓她習慣於服從和不好奇,所以她並沒有多問,轉身就向灶間走去,臨了還不忘把正在井邊洗衣服的青柳喊上了。
青柳洗了一個透澡後全身舒服,這時正在井邊費力地洗她換下來的粗布衣服,這衣服按柳衣衣的意思是要扔掉的,但青柳哪裡捨得?所以當黃嫂拿了把火鉗要把她的舊衣服夾到畚箕裡時,她緊緊地抱住衣服瞪住黃嫂死不放手,一副要和衣服共存亡的樣子,這讓黃嫂沒了轍,加上老馬也不斷地在一邊說黃嫂的不是,最後只好恨恨地扔下一句「看少奶奶回來我不告訴她」的話,顧自去了灶間。
「噯,來了!」聽到黃嫂叫,青柳脆脆地答應一聲,把滿是皂夾泡沫子的手在清水裡洗乾淨,對正在幫她從井裡打水的老馬說:「爺爺,別提水了,我吃過午飯再洗,您也去吃飯吧。」
「嗯,好,那我就吃過飯再來幫你提水。」老馬直起腰,笑瞇瞇地對青柳說。
「好,謝謝爺爺!」青柳對老馬綻出一個甜甜的笑容,邊起身邊把一雙濕手在身上揩拭乾了,然後跳跳蹦蹦地跑到灶間去了,小辮子上的紅頭繩象只紅蝴蝶一樣歡快地在背上跳躍著。
老馬看著青柳的背影,微微歎了一口氣,嘴裡喃喃地說:「這古靈精怪的丫頭,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