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和她的父親每天晚上與木匠一起雕刻木偶,終於在三天後完成了。她連夜坐車帶著木偶來到姑姑家。
「姑姑?是我,我是小梅。姑姑在嗎?」她到姑姑家的時候正是中午。
大門打開,姑姑看了她一眼,視線在她背的包裹上停留幾秒「進來吧。」轉身進了屋子。「姑姑,我和父親做好了。」小梅把包放下,正欲掏出木偶,被姑姑阻止「不必拿出來,接下來的日子還得你來做。你願意為了他們的安危堅持嗎?」小梅看著姑姑的眼睛,堅定的點點頭,她希望連長,還有他的部下們能夠平安順利完成任務。
「那你就開始為他們流淚吧。」姑姑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小梅有些不知所措,說流淚就流淚,她又不是戲子……也許是看出小梅的窘迫,姑姑解釋一句「每個木偶都需要一滴思念的淚水,然後埋在你們的公館下面,每日午夜時分你需要起來為他們禱告,祈求神明的寬恕。」
「可是,我哭不出來……」小梅尷尬的看著姑姑,儘管她是喜歡著連長的,可是要她流這麼多的淚,根本不可能。
姑姑看了她一眼,「你去拿個碗來,把木偶依次擺放在地上。」小梅立即依吩咐照辦。
她端著碗走過來,姑姑忽然轉身,袖子拂過小梅的臉旁,她瞬間看到公館裡慘死的連長等人,她因為驚恐瞪大了眼睛,豆大的淚水一滴接著一滴滴進碗裡,她哭的很傷心。肩頭劇烈的抖動,不一會兒就有小半碗淚水了。姑姑又是一拂袖子,眼前的幻象消失。小梅揉了揉眼睛。「姑姑,剛才的是……」
「毋須多問,淚水足矣。你把每個木偶沾上淚水放好。我要施法。」她這才發現,姑姑不知何時換上了一件奇怪的古裝,像道袍又非道袍。她以前不知道有這麼個姑姑存在,做木偶的幾日詢問父親,父親說她因為身體羸弱,從小就被雲遊的道士帶走,學了一身本領,成功度過幼時人劫。但是生性孤僻。很少與親戚來往。
小梅現在也沒心思想著姑姑如何做法。滿心滿腦都是剛才看到的景象,若是成真的話,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行了,你回屋子吧。」她放好最後一個木偶就被姑姑趕回屋裡。
小梅趴在門縫邊,偷看著姑姑吟著奇怪的咒語,因為她聽不懂那是什麼音節。接著姑姑身上好像發出一道光?瞬間分散到地上的木偶身上。姑姑身體搖晃了一下,好像脫力了?小梅心裡一緊,忍住出去扶住姑姑的衝動。只見姑姑繼續吟著咒語。木偶身上淡淡流轉著光輝,她是不是看花眼了?好像天空中有些光點飛到了木偶裡?小梅再次揉揉哭的通紅的雙眼,院子裡的木偶跟之前沒什麼變化。姑姑也停了下來。
「小梅,你出來。」小梅聽到姑姑叫她,立刻跑到院子裡。「你把這些木偶收好,帶回去埋好,記住。每日午夜都要起來,斷了一天他們就會死。」姑姑說的很嚴肅,小梅的感覺自己心跳的厲害。用力的點點頭,把木偶放進包袱裡,手指不小心被其中一個木偶的頭髮纏繞住,她輕輕解開,剛才那一瞬,木偶似乎在對她眨眼?一定是自己的錯覺,都是幻覺,是幻覺。她搖搖頭,靜下心,小心地抱著包裹再次踏上回程。
第二天趕回公館,父親說連長等人今晚就要行動了。她下意識的抱緊懷裡的包袱,趁他們午睡的時候,與父親仔細埋好。
「他們出去執行任務,我朋友剛好有件事要拜託我,我先出去,你把他們送走,也去找我。」父親對著小梅叮囑幾句,先行離開。
吃過晚飯,眾人在院子裡集合,小梅看著他們的臉龐,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也許是自己多想了,他們看起來都很沒精神。
連長正在訓話,她躲在門內看著連長的側臉,他怎麼生的那麼好看呢?少女的心事總是這樣突然其來,她甚至忘了擔心他們的行動會不會順利。只是這麼癡癡的看著他。
他話沒說完,一個手榴彈扔了進來,轟然炸開。眾人頓時亂成一鍋粥,有的向樓上跑去,有的跑進屋子裡,還有的呆呆的站著,連長反應最快,大聲指揮著躲避。小梅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呆了,她站在門邊愣愣的看著剛才一個個還生龍活虎的人瞬間血肉模糊。這就是戰爭嗎?她眼睛裡的世界似乎只剩下鮮艷的紅色。濃烈的、殷虹的、極淺極淡的……
門被撞開,是國民黨?還是日本人?她努力辨認,原來是日本人。醒悟過來的連長等人開始強力反擊。雙方以院子為戰場,叫喊聲,日語、髒話、各種聲音混合在一起,她的腿發軟,趁著沒人發現她,她努力挪動雙腳,把房門插上,躲進床下。外面的戰鬥持續了很久很久,她的衣服被汗水濕透,渾身綿軟無力,她的腦海裡全是在姑姑家看到的畫面。她真的很害怕,她該怎麼辦?槍聲越來越稀落,只剩下日本人踹門說話的聲音。她顫抖著咬住衣袖,大氣不敢喘,汗水順著脖頸流進衣服裡,她快要被這樣緊張和壓迫感所吞噬。
日本人進來了,胡亂翻找一會兒又離開了,她聽到外面大鐘敲響十二下,這場惡戰居然持續了兩個多小時。她趴在地上,默念姑姑給她的祈禱詞,為這些戰士們祈福。在床下的她不知道隨著她的默念,死去的靈魂都進入了木偶之中。屍體在空氣中漸漸消失,就像被蒸發了。日本人看到這一幕被嚇到了,顧不得收拾戰利品,開車就跑了。她這麼一直念著,直到一點的鐘聲敲響,才爬了出來。還未走出房間,就聞到濃濃的血腥之氣。
目光所及之處,鮮血像外國的油畫,濃稠的,淡淡的,鮮艷的,暗紅的交織在一起,她再也支撐不住,暈倒過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