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城位於中州北部,從帝都一路北上氣溫越來越低,與濕潤溫和的清潭城大相逕庭。不過赫連靖揚等人並沒有感覺到這氣溫有多刺骨,因為,有更冷的東西存在。
赫連靖鴻與藍沐冉兩人之間的冷戰。
那日在客棧大吵一架之後,這兩個人就勢同水火,無論行路吃飯都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態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陌路人,哪像主僕關係?赫連靖鴻冰著臉還好說,這是他一貫的作風,藍沐冉則是對別人都一副古道熱腸的樣子,天南地北滔滔不絕,唯獨面對赫連靖鴻時安靜得跟死人一樣。
「怎麼說你也是城主的隨侍,哪有下屬跟主子慪氣的?」向楚天哭笑不得。
「才不管,誰讓他動不動就欺負我,以前的事情我又不知道,就算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也是情有可原。小氣吧啦的,就會欺負女人!」
「你全身上下就沒有跟女人沾邊的地方。」
藍沐冉騎著馬猛追向楚天,馬上的南芷兒咯咯直笑,揚起的灰塵撲了周圍人一臉。
「野猴子!」蘇盡氣哼哼地罵道。
「是夠野的。」赫連靖揚玩味地看著前面:「蘇盡,二哥對她怎麼樣?」
蘇盡畢竟在子虛宮多年,對這兩兄弟和涼城的事甚為瞭解,赫連靖揚的提問針對何事心下瞭然。
「城主對她是不錯,不過並未逾越界限,這點可以放心。當年三城主和少游被帶入涼城時也是如此,誰讓城主惜才如命呢。」
赫連靖揚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這倒說的過去。只不過我一直認為二哥不會和其他女人這麼親近,連蕭館主那樣才貌雙全的女人都沒辦法靠近他,更何況一個身無長物的普通女人。」
「靖揚,你還不瞭解她。」
「哦?說來聽聽。」赫連靖揚對蘇盡如此推崇藍沐冉非常好奇。
「城主剛帶她到涼城時,我們只當她是個油嘴滑舌的幼稚少年,而後她計謀迭出,深思遠慮,無論是對外關係還是運籌策略都出人意料,連靜玉公子對她也是青睞有加。說句實話,她與人交往的方式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心計,這與她智謀的深廣完全不能對應。」
「三哥也對她很好?」
「能讓靜玉公子看上眼的人,這世上不多吧?」蘇盡扯起嘴角:「何況還是個女人。我想城主大概也是因為這點才破例留她。至於比其他人親近的原因,應該歸功於藍沐冉不亞於男人的豪放性格,不只城主,子虛宮上下從各館主到部下侍女沒人討厭過她。」
「與這無關。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允許他背叛綺月,哪怕只是微小的可能。」
蘇盡聳了聳肩,這兄弟二人一樣的固執,自己勸也沒用。也好,至少赫連靖揚的阻止會讓她明白,她的一片心思根本就是無用功,那人心裡容不下任何其他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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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冉——」離子虛宮門還有一段距離時,素小雪激動的聲音就衝破人群傳了過來。
一個超級結實的擁抱撲上來,藍沐冉笑嘻嘻地把素小雪抱在懷裡,儼然一副新婚小別的夫妻樣。
「冷靜,冷靜。」向楚天憋著笑拍了拍蘇盡,後者的臉又黑又長,兩隻眼睛馬上就要噴出火來。
「恭迎城主、藍公子回宮。」
子虛宮門兩側是早已安排好的各館子弟,深得人心的藍沐冉莫名消失一段時間再次回歸,這些人自然高興。
「你離開涼城和暴露身份的事情的都沒有公佈,現在也只不過是各位城主館主以及心腹知道而已。」素小雪抱著藍沐冉悄悄耳語。
藍沐冉伸出大拇指:「幹得好,還是女扮男裝沒事耍耍流氓的日子比較開心。」
事實上沒有公佈藍沐冉身份是靜玉公子的意思,按照這位涼城老狐狸的說法是,藍沐冉早晚要回到涼城,回到赫連靖鴻身邊,如果被知道身為女性的話絕對會成為眾矢之的。赫連靖鴻身邊的女人,就算毫無關係也會被當做大有關係處理,特別的存在總是被盯準的目標。
得知姐夫親自去大淵解圍時素小雪高興地快要蹦起來,通過一路上檀閣館的子弟即時傳信也知道了藍沐冉已經踏上歸途,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同行歸來的姐夫和藍沐冉兩個人之間保持著怪異的距離,氣氛也不似之前那般自然。
「姐夫,你好像很不高興啊。」素小雪試探地問道。
「沒什麼。天色已晚,早點回房休息,有事明日再議。」
依舊是電報一般精簡的發言,冷而無味。
「不要理他,小雪。走啦,陪我去吃東西,餓死了~」藍沐冉連拖帶拽把素小雪往食館拖去。
氣氛一時間冰凍到極點。
「他們兩個沒事嗎?」南芷兒擔心地問。
「有事沒事我們也管不到,讓他們自己解決去吧。」向楚天無奈搖頭,「我先送你回去,等下還要安排靖揚少主回來的住處,不然明天他就只能睡房頂了。」
眼見一群人各回各處,只剩下蘇盡自己形單影隻,一種落寞感油然而生。
「為什麼不管是不是單身,最後剩下的總是我……」
憶月樓依舊靜默無聲。
二樓的房間並無光亮,大概他已經睡了吧。藍沐冉沒來由地歎了口氣,伸手推開屬於自己的那扇房門。
清亮的月光下,一切都沒什麼變化,與自己離開時別無二樣,就連草草收拾的筆墨也未曾有任何變動。藍沐冉沒有點燈,而是靜靜地仰臥在床上,感受著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氣息。
「不鎖房門的習慣還沒改掉?」
冷淡而輕柔的聲音響起,微微有一絲嘲諷。
藍沐冉欲哭無淚,想安安靜靜休息一下怎麼就這麼難呢?
「靜玉館主,你們兄弟三個就沒一個正常人嗎?大半夜躲在別人屋子裡很可怕的,會被投訴尾隨哦!」
月光照映不到的角落裡,安坐於輔椅中的玄竹館館主神色清淡,笑意隱隱:「能回到涼城,這表示你已經打破了他的規矩,看來我們之間的約定頗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