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有多少年了,藍沐冉沒這麼早起床過。
天還未亮,東方的一抹魚肚白也是在磨磨蹭蹭穿戴妥當後才出現的,雖然昨夜睡得比較早卻仍然困得睜不開眼。昨天蘇盡千叮嚀萬囑咐,要求藍沐冉在卯時四刻前送早茶到赫連靖鴻房內,而且還卑鄙地一大早就派人來不停地催。
早茶早茶,早飯就說早飯唄,說這麼含蓄幹什麼,又不會嫌你們能吃。藍沐冉睡眼惺忪地站在備食間,看著種類齊全的各式食材,不禁發愁。
「喂,城主平時早茶吃些什麼?」
負責來監督藍沐冉的小廝躬身答道:「一般都是天水羅雀茶,配以錦酥玉蓉糕,栗黃酥酪,百果金糍餅……」
「停停停!不用說了,說了也白說。」
藍沐冉咧著嘴直撓頭,這些什麼酥啊酪啊餅啊的,聽都沒聽過,怎麼做?一個早餐而已,幹嘛要這麼麻煩,這要起多大的早才能備全所有東西?
「以前誰負責城主的飲食?難道是累死了才要我來的嗎?」
「公子說笑了,各位城主館主的飲食一向都是由隨侍負責,只是城主隨侍較少,自上任隨侍離開後已有一年時間沒有人在身邊侍奉,之前的食膳也都是廚娘做好後送進來的。」
「真夠矯情的。」藍沐冉掃了一眼食台,袖子一擼,埋首扎進浩瀚的食材之海。
麵粉,雞蛋,老面,蔗糖,牛油,小廝目瞪口呆地看著新來的隨侍揮汗如雨,新奇的烹調方法前所未見。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麵團塞進臨時做的「烤箱」後,藍沐冉又熟練地挑選了幾樣新鮮的蔬菜,沒什麼刀工也沒什麼花樣,簡簡單單過水一煮,淋上藍氏特製沙拉醬,一盤蔬菜沙拉完美登台。
麵包有了,蔬菜沙拉有了,煎蛋馬上做好。還有……哦,香腸。
「那個,有沒有香腸什麼的?」
小廝一愣,反應過來後貓進櫃子裡一陣翻騰,最後拿出兩條長滿了黑綠色黴菌的東西:「臘腸,行嗎?」
「算、算了,這東西吃下去搞不好我會被指控一級謀殺。」藍沐冉一哆嗦,放棄了吃現成的想法。
煎肉吧,雖然有些油膩但總比那兩條恐怖的臘腸要好。
卯時四刻前,作為替補隨侍的第一餐終於完工。
一旁的小廝已經沒有了任何評價,看著一盤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早茶滿眼的崇拜:「藍公子,您是皇宮裡來的御廚嗎?這些東西我們下人從來沒見過。」
「長見識了吧?這叫營養早餐,雖然做的匆忙些面子上不太好看。等哪天閒下來了我親自下廚給你們做一頓大餐嘗嘗。」
第一次被人誇廚藝好,真神奇。
藍沐冉偷笑著單手端起托盤,另一手拿著茶杯,一步三晃朝赫連靖鴻房間走去。不想晃不行,腳站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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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早餐還不知道能不能吃,野人能做些什麼出來,清蒸樹葉?涼拌生肉?赫連靖鴻被自己的冷笑話給嚇到了。
「開門開門,燙死了!」帶著哀怨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赫連靖鴻打開門,瘦小的身影直接彎著腰從胳膊下面鑽了過去,餐盤被粗魯地放在桌子上。
「還好趕上了,遲到的話肯定又被蘇盡說教。」藍沐冉揪著耳朵直嘟囔。
「敲門不會?」
「兩隻手都端著東西呢,沒直接上腳踹就不錯了。」
「說話聲音不能放小?」
「怕你在睡覺聽不見嘛。」
「待人接物要輕緩。」
「哎呀都要被茶杯燙死了,哪還有心思緩不緩的。」
赫連靖鴻深深吸氣。看來短時間內還不能帶他出去見人,否則涼城將臉面全無。
「吃飯吃飯,涼了就不好吃了。」
盤子裡奇形怪狀的食物讓赫連靖鴻想起了自己的猜測,幸好不是清蒸樹葉什麼的,不過也不代表吃了就沒事。
「這都是什麼?秘傳毒藥?」
藍沐冉鼻子差點氣歪,這可是姑奶奶耗了一早晨的勞動成果啊,一般人想吃還吃不到呢!
「愛吃不吃,」藍沐冉轉身坐在凳子上,自己先夾了塊黃瓜放在嘴裡,「營養早餐,提神補腦,精神一上午,比什麼亂七八糟的糕點好多了。」
想當年老媽工作繁忙,從小學四年級到高中畢業可都是自己在做飯,無論煎炒烹炸燒烤蒸燉,樣樣都有藍氏招牌菜,這小小的營養早餐又算得了什麼?
「就當是品嚐異族特色好了。」赫連靖鴻從藍沐冉手中接過筷子,半信半疑地夾了塊煎蛋放入口中。
藍沐冉一臉期待:「怎麼樣,好不好吃?」
「鹹的。」赫連靖鴻皺了皺眉。
「是啊,我放鹽了。不喜歡的話可以改成糖。」
「以後放糖好了,我習慣甜口。」
「大男人居然喜歡甜——」說到一半藍沐冉突然頓住,繼而興奮地拉住某人的衣袖:「我就說了很好吃吧!我媽都說吃慣了我做的菜後看別人做菜就沒胃口呢。」
這表情簡直跟新嫁少婦一個樣。其實藍媽媽還說過,自己的寶貝女人撒起嬌來跟伸著舌頭討賤的小狗一模一樣。
「感謝上蒼吧,你可是第一個吃到我做飯的男人。」藍沐冉鼻子翹得老高。
「第一個男人?你還真像男寵。」
藍沐冉差點昏過去,明明是很溫馨的一句話,怎麼到了赫連靖鴻口中就這麼悲催呢?憑什麼就認定了自己是男寵,莫名其妙的想法也要有些根據吧!
扒在赫連靖鴻身上的藍沐冉一臉虔誠:「城主大人,你討厭什麼東西都告訴我吧,以後我會注意一些。」
「酸的,花,動物,濃茶,蘿蔔,說謊。」
「好的,屬下記住了。明天早茶吃酸蘿蔔就濃茶,為了給城主大人的房間增添一些情趣,我會插上一束鮮花,再養兩隻小貓小狗在房裡,你說好不好?」
看藍沐冉一臉純潔無邪人畜無害的陽光表情,赫連靖鴻忍俊不禁。從沒有人敢如此挑釁涼城城主,意外撿來的小隨侍似乎不懂得什麼叫拘禮,更不懂得什麼叫畏懼,自己身邊似乎還沒有過這樣直率而透徹的人,透徹得令人不忍毀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