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歷見這事鬧得阿瑪和額娘不和了,心疼起來,怕額娘會難過,這時才明白了額娘的苦心,心中也厭惡男人總是多風流負情,勸著額娘:「阿瑪是皇上,你可要看開些。」
「色字頭上一把刀。額娘想多活幾年陪著你呢。」姣嬌淡淡一笑,只要兒子還在意母親的感受,將來就是再風流,也不會變得有多壞。
「是歷兒不好。」弘歷再悔那事,也不能怪阿瑪。阿瑪是父親,也是皇上。
「額娘最大的願望是看著你將來當個好皇上。」
「歷兒一定努力。」
秋天都過了,皇上和姣嬌之間的冷戰莫名其妙地越來越厲害。
連耿佳氏都為姣嬌擔憂,「好妹妹,願諒他吧。你把他推開,將來別的年輕女人爬上咱們頭上,咱們的日子可不會好過。」
「你放心。他會回來的。」姣嬌不信四爺能一直這麼和她耗下去。這件事上,她必須堅持真理,以讓兒子永遠記著這事。
皇上突然不去杏花春館了,暗地裡宮女、妃子們興奮不已,這可是機會。先是有幾個宮女被寵幸,接著又有不少妃嬪被寵,妃嬪宮女們暗裡各施手段,很快有不少宮女被封,接著又有妃嬪莫名死去,一時間後|宮凌亂,暗中生出各種慘事。
皇后習慣了有姣嬌鎮壓著皇上,宮裡都清心寡慾,一派安靜,沒有紛爭,突然一出這麼多事,都是跟女人有關。皇后急得請姣嬌進宮相議,央求她把皇上接回杏花春館,免得宮裡的狐媚子們生事。
「姐姐。我現在跟你一樣,對男女之事。早淡了心。若是我們表現得處處貪歡,將來孩子們不是也會這樣?」
皇后無語了,姣嬌這一放手放得太厲害。她也聽說了歷兒的事。歷兒可是個好孩子,若不是他阿瑪,人家怎麼會把丫環弄來睡了?想著皇上的行為。的確氣人。
白駒過隙,光蔭飛逝。
年麗欣死後。年家又被貶,但皇上為了讓人知道他是賞罰分明,愛憎有別的。把福惠在皇后身邊,每日都要去看望他。
福惠的身體一直不好,夏天時,身上長滿了奇怪的瘡子,姣嬌暗中讓春娥把神獸淚兌進藥裡。
嚴子風早守著機會要福惠的命。她不必殺福惠。可是她也不必救福惠。她覺得福惠活著是痛苦,常常一人獨坐默思,暗暗流淚,年家的下場雖是自取,可是結果還是太慘,而福惠是明白事理的。所以小小年紀,才性格孤僻,表現得過於乖順。
因此她暗中換走春娥手上的神獸淚。
馬太醫說福惠體內的毒素乃鬱積所始,身體一向不太好,自幼胎毒重。所以太醫們用盡好藥,俱不能治癒。
六月酷暑時,福惠死了。
皇上以親王之禮火葬了福惠,可是死都死了。追加的名利不過是安慰活著的人,也是做給活著的人看的。
唉,苦命的孩子,姣嬌真的想留住他的,她沒想到神獸淚被母親換掉了,只是覺得年麗欣這一支的確不旺。
冬天時,槿兒懷孕了。
姣嬌暗歎不已,傻孩子把生兒育女當成太重大的事,生怕自己生孩子晚了,是對丈夫的不仁不義。
對古代的事,越發看得淡,有道是難得糊塗,整日不是遊園就是禮佛,天氣好時便帶著耿佳氏去宮外的山水間遊玩,有時興致好時,便叫上媳婦們一起打打麻將,天氣熱時,便上茶館開茶。
她越瀟灑,皇上越鬱悶,唯一能夠自欺欺人的報復,就是寵幸別的女人。
其實皇上寵別的女人很不痛快,興起時,因**,感於年輕女人的嬌美,興盡時,便覺得個個都是一癱爛泥,令人噁心。他是個奇怪的男人,與別的男人本來就不同,加上研究佛學多年,早有許多佛經道理植入他的骨髓,除了自己最愛的女人,與之外的有染,他知道,將來會因此下地獄,而被撕裂粉碎,來世再難得到完整的人身。
就因為皇上的面子,唉——
死要面子活受罪。
後|宮頻出爭鬥相殘的怪事,為此他生氣不已,封了一批妃嬪,很快又將一批妃嬪打入冷宮。朝臣們認為,是沒有令皇上喜愛和滿意的女子,於是有人在暗中便重金尋覓絕色佳人。
皇上的瘋狂漸漸冷淡,讓人銷毀了一批青春丸,全心於國事,但與姣嬌的冷戰,竟然持續到了次年冬天。
這一年夏天,宛珠生了弘歷的第一個兒子永璜,十月時槿兒生了長女冬兒。
姣嬌對永璜並不喜愛,不是她有偏見,只要看到宛珠生了個長子,暗地裡沾沾自喜的樣子,便心有厭惡,從宛珠拉高佳氏下水的事起,她就不喜歡這個女人,不喜歡永璜,不是因為偏見,是宛珠的人品入不了姣嬌的法眼。
弘歷雖然漸顯風流本色,可是骨子裡還是有輕有重的,槿兒雖然生的女兒,卻更得他的寵愛。再說槿兒年輕,將來還可以再生的。
姣嬌抱著漂亮的孫女冬兒,心中卻拉開了憂傷的序幕。歷史上乾隆的兒女都不好養的。如是弘歷懂節欲,也許還能改變這個命運,可是偏偏他身體強壯非凡,從生理角度說,一個妻子還真不夠他用。
姣嬌最擔心的還是槿兒,這麼好的媳婦,將來卻要早夭。說白了,她早夭就是因為生得早,生得密,所以身子才不好。可是槿兒太愛歷兒了,不聽她的話,倔著要早點為弘歷開枝散葉。
弘歷得了嫡長女,皇上高興不已,自然要去探望,一去就遇到姣嬌,姣嬌彬彬有禮地向他行了臣妾之禮,就淡漠地退出去了。
都是皇上種下的罪業。若不是皇上令歷兒誤入歧途,槿兒會老實實避孕的。
姣嬌看著槿兒稚嫩虛弱的模樣,心疼不已。
姣嬌擦身而過時,眼角里不由自主露出一絲令人揪心的痛楚。那痛楚決不是怨他很久不與她往來,那痛楚撕裂著皇上的心。
皇上的驕傲終於瓦解了,來不及抱一下冬兒。便屁顛顛地追出去。
才十月二十,京城裡早早地下起大雪。圓明園裡一片雪白,映著姣嬌的心疼和憂傷。她渾然不覺身後有人追來。
春娥回頭看一眼,是皇上追來了。連忙小聲道,「皇上追來了。」
姣嬌嗯了一聲,腳步並不停止。這一生她都沒恨過,但此時她有些恨。
姣嬌走得越快,皇上越著急。一急之下,下令侍衛上前攔著熹妃。
姣嬌更生氣,你當皇上不得了呢?
昂頭繼續。侍衛們敢攔任何一個人,甚至是皇后,卻不敢攔熹妃娘娘的,誰都知道,皇上雖然和她賭了一年多的氣,但皇上心裡最疼的還是這個女人。
姣嬌不只昂道挺胸,一路往前,誰要擋她,便奪過他手上的刀槍扔在地上,還踩上幾腳。
皇上在背後欣賞著她生氣的樣子。越看越可愛,心中柔情倍生,小豬,真是我可愛的小豬。
可是姣嬌就是不停下腳步。皇上只得飛快追上去。追得急了,一腳踢到雪裡一塊石頭,餓狗啃屎地趴在地上,一隻手卻抓住了姣嬌的腳。
侍衛們看得傻了眼,春娥連忙向大家揮手,快散,她自己趕快跑到一邊藏起來,雪地裡只剩下皇上和姣嬌。
「小豬,臣錯了。」
他在她面前伏首稱臣,顧不得旁邊還有侍衛太監了。不過,好在他是皇上,沒有人此時敢偷看他這落魄的樣子。
若在從前,姣嬌會高興得撲進他懷裡撕嬌,可是她的心太疼,眼前浮現關弘歷的孩子們將來大多會不幸的悲慘,心痛得仰望著蒼天,眼淚大滴大滴地流下來。
皇上從地上爬起來,摟著她,心疼地為她抹淚,「阿明錯了,你還生氣?」
他怎麼懂她的痛?姣嬌使勁搖搖頭,推開他,拚命往屋裡跑去,皇上不顧腳摔疼了,追到杏花春館。
艾嬤嬤已經很老了,住在西面的一間屋裡,聽到外面的聲音,顫慄地出來,看到姣嬌哭著回來,叫著他,「嬌兒,什麼事?」
「艾嬤嬤。」姣嬌伏在她懷裡痛哭不已。
皇上跟著追進來,見此情景,急得也哭了,她真的受委曲了,她的心全是為了他和兒子,沒有半點是為自己。
艾嬤嬤老了,便能以倚老賣老,舉著枴杖往皇上頭上敲去,「你敢欺負嬌兒,我打你。」
小菜子從對面衝過來擋著,「艾嬤嬤打不得,這是皇上。」
艾嬤嬤氣哼哼地道,「我今天就打皇上。」
小菜子奪過她的枴杖,笑著將她扶進屋裡。桃枝和耿佳氏出來,連忙把姣嬌扶進屋裡。
「小豬,阿明都說錯了,你還生氣?」皇上失魂落魄追進屋裡,顧不得耿佳氏和桂香在場,挨著她在小炕上坐下,拉著她的手直打自己的臉。
耿佳氏吐吐舌頭,連忙拉著桂香出去,並關上門。
四下無人,皇上越發大膽,抱著她直搖,把頭上的帽子摘來,往桌上一放,「你若不願原諒阿明,阿明明天就宣佈讓歷兒繼位,然後陪你去雲遊。」
姣嬌瞪他一眼,哭得更厲害。男人放縱起來禽獸不如,任性起來,比小孩不如。雍正耍起賴來,比賴皮狗還厲害。
「阿明真的錯了。以後再不吃什麼青春丸,害人害己。」
「可是你已經害了我兒子!你知不知道,男人色事太重,會影響孩子的健康。」姣嬌使勁捶打他的胸口。
「我錯了。我知道的。我只是想在世之年,多給你一些歡樂。」
皇上已經五十了,他這蒼桑的話令嬌姣冷靜了下來。雍正王朝只有十三年,如今已是雍正六年的冬天,他還有七年多點光蔭了。
姣嬌心中更疼,怔怔地看著他,不知不覺他就五十了,自己也快四十了。
想著他有天突然就離開了,姣嬌撲進他懷裡,又哭了起來。
「好了。阿明再不犯那種錯了。以後阿明跟你一起清心寡慾。給兒孫們作個好榜樣。」
皇上和熹妃終於合好了,後宮因此恢復平靜。
槿兒覺得生冬兒生得實在有價值,讓皇阿瑪和額娘合好了。弘歷因此更愛槿兒。對側福晉寵幸得越來越少。
可是冬兒的身體很不好,姣嬌的心擰上了,槿兒十六歲就生孩子。她自己尚不夠成熟。
冬兒一歲時,這年雪又下得極早極大。她生病了,染上風寒,沒等到過年就病逝了。
不只弘歷和槿兒十分悲痛,皇上和姣嬌都十分難過。
皇上和姣嬌難過地說,「你說的都應驗了。我以前的孩子本不好養,現在歷兒的孩子也不好養。要怎麼樣才能改變這個局面?」
「槿兒生得太早了。」姣嬌歎道,而且這時槿兒又有身孕了。
弘歷生在這個時代。在大宗族裡,眼睛所見到的,女子十五六歲生孩子的事比比皆是,而且這個時候,他腦子裡已經有了開枝散葉是種責任的觀念。
槿兒生下冬兒後,在姣嬌的監視下,養了半年多,都不許弘歷去槿兒屋裡睡覺。
槿兒跟弘歷一樣,想再生個兒了。一晚自己去了弘歷房間,少年夫妻情意濃。沒多久槿兒就又懷孕了。
「但願這個孩子會好。」
皇上虔誠的盼望。
姣嬌沒有出聲。乾隆的繼承人,在晚年的孩子裡,早年嫡妻的兒子都病逝了。槿兒不聽她的話,她又能怎麼辦?總不能夜夜去橫在槿兒身邊。
雍正八年六月二十六日下午。槿兒生下了永璉,姣嬌親自給這孩子餵了神獸淚,她要親自呵護著這個孫子長大。
皇上給這個孩子取名永璉,可是寓意非凡,此璉乃宗廟之器,寓意有將來繼位之意。而且熹貴妃親自帶在身邊,這個孩子的前程非常的。
有姣嬌和嚴子風呵護著,永璉健康地成長,從小跟歷兒一樣,聰明貴重,氣宇不凡。
次年皇后病重,因是多年的老毛病,太醫盡心醫治,晚秋疾病發作逝世,葬於清西陵泰陵。姣嬌不得不攝六宮之事。但一直不同意皇上封她為後。
依照皇室規矩,每過三年仍有秀女進宮,皇上大大減少了秀女進宮的數量,每年又遣散一些年紀大的宮女出宮。
有熹貴妃震攝六|宮,秀女妃嬪們暗中很恨她,對於她們來說,進宮後不能得寵,便是黑暗的一生。姣嬌對此十分淡然,這些秀女妃嬪只看到了「利」,沒看到「害」,以為只要皇上寵幸就會有飛黃騰達的機會。
自古以來後宮三千,得聖上寵的不少,飛黃騰達的卻屈指可數。
雍正十年的秋天,又一批秀女進宮,皇上和姣嬌隨便勾選了十名。
這天,姣嬌帶著耿佳氏和槿兒在六|宮處巡檢,走到長春宮時,聽到裡面傳來琵琶聲,彈得很是淒婉哀怨。
皇上聞聲而來,極不高興地道:「宮裡怎麼有這樣悲傷的樂音?」
新當任的王尚宮連回答,「這是新來的秀女劉心梅,因西山五所年底檢修,把她和幾個秀女暫安在長春宮配殿裡。劉心梅極好彈琵琶,平時彈的都很高興,不知何故今天彈這麼悲傷的曲子。」
「進去看看吧。」姣嬌皺下眉,秀女如此造聲勢,無非為了吸引皇上。
「皇上駕到。」
長春宮配殿的三個秀女嚇得立即停止奏樂,跪在地上,一個個低著頭,不敢亂動。
「眼看就過年了,你們中誰是劉心梅?竟然彈這麼悲傷的曲子,難到你們在宮中吃得不好,住得不好?」皇上十分生氣,覺得這個劉心梅真是該死。
「奴婢只是彈曲紀念我的一位親人。今天正是她的祭日。」
劉心梅跪在最後邊,身邊放著一隻琵琶。她回答得很淡定。
皇上更生氣,「既然如此想祭典你的親人,就把她逐出去吧。」
另兩個秀女嚇得寒戰如噤。
「謝皇上。」劉心梅抱著琵琶真的起身往外爬出去。
王尚宮嚇得心懸到嗓門處,連忙看看姣嬌。
這不過是秀女們想接近皇上的手段,當中不乏以死相試的。姣嬌沒作聲,只是看著皇上。
果然,皇上極度生氣,拔劍出來。一劍橫人劉心梅面前,劉心梅抱著琵琶抬起頭,一張清塵絕倫的臉呈現在皇上面前。姣嬌和皇上都愣了,這張臉好生熟悉,劍尖不由一縮。
劉心梅竟然是一幅大義凜然的樣子。她不過十六歲的年紀。
「除了劉心梅。別的人都退下。」
姣嬌心中一震,劉心梅的來頭不小。這不是早年那個紅梅的翻版嗎?而且她的名字叫劉心梅,不是與紅梅有關嗎?
劉心梅大膽地看著他們,眼神十分冷漠。眼前這個目光冷峻的半老男人就是皇上,這個女人就是他寵愛了多年的熹妃。
皇上不相信她和紅梅有關,冷冷地詢問,「你父親和母親是誰?」
「我是管領劉滿的女兒。我母親是洪紅梅。」劉心梅淡淡的回答,似知道許多。又似沒有半點驚奇。
皇上與姣嬌對視一眼,果然是紅梅的女兒。
「你母親可好?」
「已經死了很多年。」劉心梅噙淚回答。
「怎麼死的?」
「生下我後,鬱鬱寡歡而終,她死時我只有六歲。」
「今天是你娘的祭日?」
「是。」
皇上心裡有一絲痛,紅梅離開他後,再沒聯繫,沒想到她嫁給了劉滿,不由問,「當初你娘不是回河南老家了嗎?怎麼嫁給劉滿呢?」
「聽我爹說過,當年我娘從京城回去。還未出京便病倒了,被我爹相救,帶回家裡,我娘那一病不輕。一病就是兩年。在我爹無微不至的照顧下,我娘的病終於好了,後來我娘覺得我爹為人厚道,便嫁給了她,又過了好幾年才懷了我。可是生下我後,我娘一直鬱鬱寡歡,我三歲時,娘又病了,六歲時她便病逝了。」劉心梅淚花晶瑩,說到此處泣不成聲。
「好了。既是你娘的祭日,朕准你出宮拜祭。以後你不必做朕的妃子,就做一個格格吧。」
皇上當即頒詔封了劉心梅為格格,居住長春宮。
劉心梅是真的因為思念母親,被困在深宮不能出去拜祭,而心灰意冷,卻沒想到皇上對她如此開恩,只一剎那,少女單純的心便喜歡上了皇上那高貴不凡,又平易近人的氣度。
定定地看著他和熹妃牽手出去,心中泛起一股酸意。已是進宮的秀女,明義上實際便是皇上的女人。她父親是個忠厚的兵,對女兒的教育自然不離三綱五常,劉心梅在這一剎那愛上了五十五歲的皇上。
世事無常,姣嬌預知得再多,卻從未曾預知這件事,她與紅梅只有兩面之緣,一次在茶樓,一次在圓明園外的農院。那年她十六歲,現在她已經四十了。
而現在,紅梅的女兒竟然進宮了。真是戲劇。姣嬌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劉心梅,看到她清澈的目光癡癡地看著皇上的背影,心中真是味道莫名。紅梅沒有得到過皇上的愛,恐是冥冥中心願未盡,她的心願在皇上為劉心梅頒下特詔那一剎那,附在了她女兒身上。
顯然,只這一剎那,劉心梅愛上了皇上。
皇上和姣嬌回到圓明園,皇上回憶著當年紅梅跟著他,為他辦事,為他做刺客的種種事情,雖然那時他沒成功,但她對他可謂忠心耿耿。紅梅算是故交了,而她竟已死了有多年,年羹堯曾經也是他的知己,可是後來年做的太過份,紅梅若是一直跟著他,等到他登基時,恐怕沒辦法給她封官,因為她是女人,除了錢他又能給她什麼呢?
如今紅梅的女兒進宮了,他能當她如女兒一般,將來再為她許個好男人。皇上舒口氣,總算可以為當年的知交做點什麼了。
紅梅毫不隱瞞自己的身份,把原來跟著四爺的事都告訴過劉滿,所以劉心梅知道她母親早年的一些事的,尤其在她長大後,作為女人十分明白,母親其實很愛四爺的。劉滿都這麼承認,可是他只個普愛的管領,怎麼可能與尊貴的四爺相比?對女人過去的情份,也毫不責怪,相反,對她反而更好。
深宮裡。劉心梅看著屋外紛飛的落葉,記得母親死時,是一個落葉繽紛的夜晚。那晚好冷好冷。她跪在窗前,手指扣在格子窗上,悄聲問。「母親,我可愛皇上嗎?」
在見到皇上之前。她認為自己是不會愛皇上的,因為那是母親愛過的男人,她認為自己會選擇默默地在宮中度過一生,絕不會去招惹母親愛過的男人。
誰曾想,一曲傷曲把皇上和熹妃吸引了來。皇上把她封為了格格,又把長春宮賜給了她,還添派了四個奴才。一堆金銀珠寶。
她不是愛虛榮的女子,可是與皇上相對,她的心莫名地動了。
「莫非是母親要我完成她的心願?」
這一夜劉心梅真的夢見了母親,只見她哀傷地貯立在一座山峰上,憂憂地望著紫荊城,城廓上站著皇上和熹妃娘娘。她向母親撲去,母親陡然轉身,憂傷道,「皇上的心本來是我的。你去代我把他的心取回來。」
「娘,我可以嗎?」劉心梅有些害怕。因為這有悖常理。
母親的臉色青白,憤怒地衝她咆哮,「有什麼不可以?」
劉心梅嚇得一身虛汗醒來,怔怔地看著屋外飛舞的雪花。母親說,她可以的。
可是皇上一直沒再來長春宮。劉心梅覺得皇上無情,就是看望舊交的女兒,他也該來的。
皇上不是忘記了她,而是有所忌諱,怕劉心梅誤會他的意思。
過年了,皇上仍然沒來,劉心梅難過得病了。王尚宮不得不將此事稟告了熹妃。
若無當日紅梅去她河南請得隱僧,早無今日的姣嬌。姣嬌是知恩必報的,連忙帶了許多物品來看望劉心梅。
問她,「上好好的身子,怎麼一下就病了?年紀輕,要好愛愛惜。」
劉心梅在姣嬌面前像個孩子,含著淚,莫名地哭了。
只半個多月不見,劉心梅已經由一個粉嫩鮮活的嬌娃變得枯萎。姣嬌心疼,怎麼說她都是紅梅的女兒,女人的直覺,知道她正鬧心,「你有心事?」
「熹妃娘娘。」劉心梅說不出來,總不可能讓熹妃娘娘去叫皇上來看她吧?
「若有心事,你說出來,看看我能不能替你辦到。」
「娘娘。」劉心梅真的說不出來,只一直不斷地叫著她。
她越這樣,姣嬌越明白,這孩子害相思病了,若是不治,很快就會完蛋。相思病讓人心衰得快,最能讓人早夭。
「好了。你好歇著,若是這個樣子,讓皇上見了,他如何能夠喜歡?」
「娘娘。」劉心梅伏在床榻上哭了。
熹妃娘娘走了,劉心梅看著她依然動人的身影,有種感覺,娘當初都沒能得到皇上的心,恐怕她也不能。熹妃娘娘雖然已經三十好幾,可是看著依然年輕,衣著樸素,與人相處,帶著春風沐人的溫暖,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特別的魅力,何況她的皮膚和身段還是那麼的好,她的一言一行,即使是個尋常的舉止,都顯得很有魅力,令人賞心悅目的信服。
她癱在床上,暗恨上天,為什麼要把我送進宮裡?
「劉心梅病了,你去看看吧。」下午姣嬌回到圓明園,對皇上說到。
「那孩子不是很健康的嗎?怎麼就病了?」皇上有些詫異。
「你去看看她吧。才沒多少天,一朵鮮花,竟是要枯萎了一般。」姣嬌已經作好心理準備,若要救劉心梅,只此一策,別無它計。
「怎麼會這樣?」
次日皇上回宮看望劉心梅,看到她病得嚴重,果然如姣嬌所說,連忙令太醫好好診治,太醫煎了藥來,又親手餵她湯藥。
劉心梅噙著淚笑了,一朵枯萎的花又活了。皇上看得心中酸楚,這孩子怎麼這樣可憐?
於是傳了晚膳到長春宮,想和她吃頓飯,好好鼓勵一下她,怕她早夭了,覺得對不住故交。
古代的女人為男人所活。劉心梅便是如此。得到皇上的關愛,蒼白的臉染上好看的紅暈,幽暗的眸子跳動著光明,燭光下,興奮得為皇上彈曲獻舞。
皇上看得拍手叫好。
不經意,美人倒進懷裡。嚇得皇上扶起她,正欲說,孩子。你要當心。
熹妃娘娘決定要讓皇上了卻原來的情債,已經讓人在他的湯裡放了青春丸。皇上與她和好後,一直清心寡慾。很是節制,今晚吃了那湯。體內有一股男人的熱情湧動,一觸到劉心梅嬌嫩的肌膚,便**燃起,不但不推,反而迎接。
劉心梅的心事得了,皇上春風一夜,醒來卻惆悵不已。他又負了一次心愛的女人,悶悶地離宮,回到圓明園。
出乎意料地,姣嬌已經搬到長春仙館。
「為什麼?」皇上十分緊張地問,「我真的不是有意犯錯。」面對錯誤,他再不躲避,跑到長春仙館質問姣嬌。
長春仙館裡設了一間佛堂。姣嬌端坐在佛堂裡,不斷地拜佛。皇上跪下來跟著她虔誠地拜。
許久之後,姣嬌抬起頭,對他笑道。「你沒有錯。是我錯了。我讓你還一筆情債。所以出賣了你。你得給劉心梅一個名份。」
昨晚,皇上已經感覺到劉心梅對自己狂熱的愛和祟拜。男人沒有不喜歡祟拜自己的女人,何況他五十多了,還能得到純情少女的祟拜。說實話,早晨離開長春宮時,劉心梅的竟然有些映進了他的心裡。這是種奇怪的感覺,和當年愛上姣嬌的感覺完全不同。可是他心裡就是淡淡地有了一點劉心梅的位置。
到這個年紀的男人,又是通佛經的皇上,深諳因果。皇上看著她許久,才道:「恐怕真是因果報應。我原來負了紅梅的情,如今她女兒要幫她索回。朕只覺得違背了當初與你的誓言,恐怕將來真是會不善終。」
「我不怪你。好好待心梅吧。」姣嬌幫他理了理衣領,真的沒有計較,這是種奇怪的大方。
「先封個貴人吧。」
雍正心裡雖然有劉心梅的影子,卻沒再去長春宮寵幸她,與她有了那一夜之後,心裡反而沒了欠紅梅的感覺,過得倒是更心安理得。想這因果之事,真是要了卻,了了便清靜,不了便坐臥不安。
隔一月,王尚宮上報劉心梅懷孕了。
皇上此時已經五十六了,可謂晚年得子,心情大好,便去看了幾次劉貴人。
劉心梅得到皇上的關愛,活得越發精神,六月十一的晚上,生下一個兒子,皇上賜名弘瞻,次日封劉貴為發謙嬪,弘瞻滿歲後,皇上把他接到了杏花春館。
釋道覺曾經贈了一枚佛珠給姣嬌,但是多年來這枚珠子,一直沒有送得出去。姣嬌想,既然劉心梅是來替母索情債的,不如把這珠子賜給弘瞻,希望他一生健康平安。再則弘歷沒有親生兄弟,希望他兄弟倆將來能相親相愛。
姣嬌對弘瞻視為親子一般,弘歷對這個小弟弟也格外疼愛,令劉心梅得到安慰和滿足。
時間離雍正十三年越來越近,姣嬌禮佛越來越勤,她怕雍正真的會不得善終。
雍正十三年來臨了,姣嬌每一天都提心吊膽的,嚴子風年紀大了,身手不再靈光,已經出宮養老。馬漢和怒眼狼一干人也跟著皇上老了,春娥和馬漢辛苦一生,姣嬌已經讓他們告第還鄉,安享晚景去了。
熹妃娘娘是個低調的人。這個時候,眾妃嬪中,劉謙嬪在眾人眼中最紅,因此討好奉迎的人不少。
酷夏褪去,秋涼上來。中秋時宮裡請了外面的戲班子來熱熱鬧鬧的賀中秋,劉謙嬪年少貪玩,見皇上整日為國事不寐不休,見那戲班子唱得極好,便私下裡請到圓明園杏花春館,有心為他放鬆放鬆,誰知被皇上斥責了一通,將那一幫人當即逐出圓明園,並讓人將劉妃送回宮中。
皇上覺得劉妃太不懂事,心情不郁地來長春仙館,姣嬌與他安撫一陣,又將他送回杏花春館。如今杏花春館已是皇上處理奏折的地方。
兩人在杏花春館相依而坐,姣嬌親自伺候他喝了參湯,「辛苦你了,爺。」
雍正搖搖頭,「只要看到國庫越來越充盈,我這心情就越來越舒慰。」喝了參湯,他又拿起一道奏本,辛勤批閱。
「臣妾不打攪你了。呆會你可得早點歇息。」姣嬌為他披好一件外衣,溫柔地為他理了理領子。
「小豬。」雍正撫著她的臉,輕輕摸了摸。欣慰一笑,眼角的皺紋更深。姣嬌撫了撫他臉上的皺紋,真的辛苦他了。
「阿明。早點歇息,明晨我給你送荷葉豬心湯來。」
雍正握著她的手吻了吻手背,「西方人的禮儀真特別。」
姣嬌笑著回吻了一下他的額頭。兩人會心一笑,如年輕時一般情深意濃。
「你先回去。我待會回長春仙館陪你。」皇上依然總是盡可能的多陪著這個女人。多愛這個女人,雖然她已是徐娘半老的年紀,可是他總是心疼不夠。
姣嬌笑了笑,「那不如現在就跟我過去。」說著她打個噴嚏,「天兒真是涼了。」
「這幾個折子我得再靜靜地斟酌一下。你快回去加衣。」皇上心疼地催她。
姣嬌揉下鼻子,若不是要加衣,便等他的。臨出去前。又給他好好披了披衣,「你也小心,別著涼了。」
「別婆婆媽媽的,像再也見不著似的。當心著涼。」皇上怕她捱久了感冒,故意生氣地看著她。
姣嬌一愣,背上冒起一股寒意,他這話有點怪怪的,「我去加個衣就過來。」
皇上看著她的背影,笑了笑,拿起個折子。展開細細閱讀。
起風了,窗戶吹得吱吱作響。
外間的侍衛連忙去關窗。兩道黑影從暖閣閃現,一個抱著個侍衛的脖子,刀子一抹。兩個侍衛當即斃命。
兩人對視一眼,一個輕輕推開內間的門,吱的一聲,皇上沒抬頭,只笑道,「你又回來了?還不回去加衣?」
兩個黑影快速閃進來,並回手關上門,因為動作極輕,皇上沒有多慮,一個黑影一躍落到他背後,一前一後,兩把寒光閃閃的刀已經架在他脖子上,皇上一驚,抬頭看著兩個蒙面黑衣人,有種感覺,氣數盡了,但死也需死得明白,於是冷冷喝問,「爾為何,何故要來刺殺於朕?」
一個蒙面人拉下面紗,竟是一個漂亮的年輕女人,冷冷地道:「我祖父乃呂留良,我及呂四娘矣。早年湖南秀才曾靜策書,煽動陝西總督岳鍾祺謀反,可是你卻因此我祖父是曾靜的同窗,將我呂家滿門抄斬,若非我在乳娘家,也早成你刀下的冤魂了。我發過誓,不殺雍正,誓不瞑目。」
雍正恍然大悟。早年那個文字獄案,一直是他心中暗藏的一個結,斬了呂家一門後,他才得知呂家實乃無辜。看來真是因緣果報,終有這一日,只是外面的人怎麼會這麼熟愁杏花春館呢?
「爾等如何進來的?」
「全靠劉妃看得起我等的戲技。今日是你死期,我讓你死得明白,不像你,當日我呂家三代,一百多條人命死得不明白。」
當年呂家一案,的確太血腥了。雍正知是果報來臨,輕歎一聲,「我還你一命,可否待我再一面我的愛人?」
「當年你可有讓我的父母再見我一面?」那女子血海深仇,多年來謀自已久,怎麼可輕易放過此時良機?
「罷。」
與此同時,姣嬌剛走到長春仙館,今晚的風太冷,還不到九月,冷得有些怪異。特別是皇上剛才那句話,她在一叢雲竹前,怔了怔,總覺得不對勁,不行,得守著他,轉身往杏花春館走去。
剛到門口,外面的太監道,「娘娘,風這麼大,你怎麼就這樣回來了?」
「我來看看皇上。」姣嬌神色緊張,杏花春館上空的風吹得似乎特別怪,不怪抱了抱身子。
「匡」,西面的屋子有扇門突然打得作響。
伊阿松本能地叫聲,「警戒!」
一隊人立即衝進庭院裡,站滿一廊子。姣嬌眼皮直跳。
屋裡,呂四娘聽到有人進來,蒙上面巾,與同夥對視一眼,架上皇帝,往外面走去。
伊阿松感覺不對,手一揮,「弓箭!」
皇上被兩個蒙面人用刀架著出來,眾人傻了眼,姣嬌悲叫一聲,「皇上。」
雍正笑了,總算見到小豬了。
姣嬌有種不祥的預感。
所有弓箭架著不敢拉弓,因為皇上成了刺客的肉盾。
皇上被刺客架著,與姣嬌擦身而過,姣嬌追出去,呂四娘冷喝道,「誰敢追來,我便取了狗皇上的首級。」
「放開他!」姣嬌瘋狂地叫。
「愛妃聽我說。當年我殺了呂家一門,今日是因果報應。我死之後,不必再追究此事。歷兒已經長大,我可放心離去了。」皇上十分平靜。
因為刺客來得突然,圓明園的毫無防備,那兩人架著皇上出了杏花春館,一個人回首一刀斬向皇上的脖子,只見皇上頭顱飛起,另一個人抱了皇上的頭,兩人雙雙瞬間隱於夜色中。
姣嬌跌坐在地上,剎那間傻了。
他是發過誓,若有負她,便會身首異處,可是她沒怪過他,結果來得很突然,而且很靈驗。他自己說過的話,真是金口玉言。
「娘娘,怎麼辦?」伊阿松顫慄地問。
冷風吹過,兩個太監扶起娘娘,她打個顫抖,清醒過來,這事傳出去不得,不然會宮中大亂。
「把皇上的身體抬進來,清理現場,把歷阿哥叫來,連夜找人為皇上做一個蠟像頭,頭做好前暫不要洩漏此事。」姣嬌是潛意識憑著前世對歷史的瞭解,在安排眼前的事,實際上她的神智已經跟著皇上走了。
弘歷接到額婦的密詔,連夜從宮中出來,得知父親的噩耗時,當即傻傻地跪了下去。
見到兒子,姣嬌再撐不下去,「這些事就交給你了。」說罷便暈倒過去。
「額娘。」
弘歷把頭埋在母親懷裡悲聲痛哭。
伊阿松跟著皇上經歷了許多事,此時理智相勸,「歷阿哥,可不能走了這事的風聲,先想法把事辦完整吧。」
弘歷已經二十二歲,兒女成群,文武雙全,能力出眾,已是和碩寶親王,出了這樣的事,悲傷之下,只能堅強面對。連忙下令處理後事,兩日後人頭做好,為了避人耳朵,將皇上的身子全部塗金,做成尊貴的金身,到第三日早晨才發佈頭晚皇上操勞過度,突然暴斃的消息。
依照皇上生前的安排,內侍從乾清宮扁內取出錦匣,宣讀了聖旨,宣佈弘歷繼位,改明年為乾隆元年。
新皇尊先皇世宗遺命,尊熹妃為聖母皇太后,上徽號曰崇慶皇太后,乾隆元年七月移居慈寧宮。
雍正駕崩後,姣嬌悲傷鬱悶,次年隨乾隆去熱河行宮避暑,上普善寺禮佛,得遇釋道覺,說佛珠已經送給了一個兒子,釋道覺道:「甚好。」說罷便不見了。
當晚姣嬌做夢,夢見先皇與她在文心閣外的鐵樹下相見,先皇說,「多年來全靠你叮囑和監督,我才盡可能少地犯下業債。呂家案實乃我之大錯。呂四娘要了我的頭,我與呂家的罪業得以消除。你讓兒子給我造個人頭,兒子聰明孝順,給我度了金身,度化了我。如今我已經登極樂世界。你乃天貴星轉世,要做世間最有福氣的皇太后,八十六後方福盡,那時我們再相會,你好好享受餘生吧。」
此後姣嬌平靜下來,每當思及雍正時,便會抬頭看著天上,總覺得他就在空中看著她,守護著她,雖然寡居四十多年,從未覺得寂寞孤獨。
乾隆時期將清朝推向盛世鼎峰。乾隆對皇太后千依百順,敬愛有加,幾經擴建圓明園,專門供母親憩居,可謂母子情深感動人心。(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