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子十四爺和親侍達理哈驅馬趕到行宮南門,張公公已帶著兩個小太監和六個侍衛恭候在此,四個侍衛上來幫著他們搬下箱子,張公公咐咐兩個侍衛將馬牽往東南面的馬棚,十四爺大步流星往正宮的理政閣走去,後面的人抬著箱子跟上(大福大貴第十一章十四貝子來了內容)。
「十四爺,我老臉老嘴在這等你,可是有事求你,你卻跑這麼快?」張公公苦著張臉追上來向他訴苦。一大早皇上就說了,收到快報,十四貝子要來了。所以他把兩個宮女的事安排好就出來在宮門外等著。
十四爺一對劍眉向上一揚,半笑道:「張公公可是我皇阿瑪面前的紅人,有事不找皇阿瑪,怎麼找起我這個小小的十四貝子來了?」
張公公作個揖,哀聲歎氣道:「今兒個日子不對頭。早早的,新來的奉茶宮女,不知怎麼地,把送給皇上的茶裡進了螞蟻,我記得清清楚楚,之前我可是檢查過的。沒過一會吧,瓜佳妃去看皇上,在花園裡又被個掃地小宮女,從花園裡掃起一朵花打在眼睛上,把眼睛這這充血了一大片。」他連說帶比劃,把年輕的十四爺逗得爽朗地笑了起來:「這這,是不是後來瓜佳娘娘生氣了,現在還和皇阿瑪發脾氣?」
「可不是?皇上沒差點殺了那個掃地小宮女,虧得她機靈,說了幾句話把皇上給激將住了。皇上說了,死罪可恕,但活罪難逃,罰我再去調教她三日,三日後皇上親自檢查,若不過關便將我與她一同趕出去。」張公公的臉皺成一張老苦瓜,不時地吁歎,聲音裡帶著三分哭腔。「可瓜佳娘娘她就是不解氣,說三日後她要清自檢查,奴才現在發難了。三日後,只怕老奴便再也見不到十四爺你了。」
十四爺挑挑眉,一雙精亮的鳳目裡露出幾分驚詫,「就是說先是驚了聖駕,然後是傷了娘娘?你要我幫你向父皇求情?」
「你也知道萬歲說三日後檢查說只是氣話,他那麼寬宏大度的人(大福大貴11章節)。可……」張公公壓低聲音,將頭低了一半下去。他看見曼珠攙著瓜佳妃從正宮後殿出來,她一隻手舉著個帕兒擋住眼部,已經走到迴廊上,和十四爺正面相遇。
「兒臣給娘娘請安。」十四爺半笑著向瓜佳妃行了個禮。
瓜佳妃雖是皇上的新寵妃,可是等級還在貴人,哪敢受十四爺這一禮,便搖手道:「罷罷罷。」
曼珠看張公公藏在十四爺身後,兩片薄嘴一動,笑著寓意深長地道:「張公公。三日後,你可得給娘娘這個傷一個交待喲。」
「扎。」張公公點頭哈腰看著她二人走進花園門裡,額上汗珠已有豆大粒粒。
這瓜佳妃有個親信在宮裡當太監,她一直在尋機會提拔,位置當然是要接近皇上的好,才好趁著現在得寵時,裡應外合為自己多撈點利益。可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這次張公公帶回來的新宮女,有兩名都惹了事,正好給她創造了良機。再有張公公怕這個不懂事的瓜佳妃鬧出大事來,自己不好向皇上交差呀。所以才這麼緊張,之所以找十四爺幫忙,因為十四爺的母親德妃和他交情較好。
十四爺笑著搖搖頭,邊往理政閣走去,邊道:「還有三日呢。你儘管先教好那個時運不濟的小宮女吧。」
「庶。」張公公陰鬱的臉上立即佈滿了陽光。
十四爺是最聰明最義氣的人。他這麼說了,一定會把這事記在心上,會想法阻止瓜佳妃殉私報復。
「兒臣參見皇阿瑪。」
皇上剛從後殿來到理政閣,才坐下,正看著今天的折子,見十四子來了,後面還有幾個人抬著箱子,放下折子便走來攙起他,疼愛地道:「吾兒平身(大福大貴第十一章十四貝子來了內容)。」
「稟皇阿瑪,這是從蘇爾特別院搜出來的東西!」十四爺指著兩口大箱子憤怒地道。
皇上向張公公等舉手示意,除十四子以外的人都退身出去。十四子打開兩口箱子,一口裡面將著火槍,一口裡竟是彈藥。
皇上臉色慘白,身子搖晃幾下,十四子扶住他,關切地道:「皇阿瑪。」
「為什麼他們還不死心?就盼著朕早死,倘若朕真的早死了,這江山還有得安靜嗎?」皇上雙眼潮濕,一雙精透的眼睛怒意似火。十四子扶他到龍案後坐下,小聲道:「皇阿瑪,搜到這些東西後,還沒有公開過,先送來請皇阿瑪定奪。」
皇上深吸一口氣,顫抖地端起桌上的茶,因先前奉茶宮女送的茶有問題,御茶間另送了安神的蜜棗水來,喝了兩口蜜棗水,心裡略感舒服一些。
「我本想放過索額圖的兒子,以為索額圖已經被處罰了,並給他定下了大清第一罪人的罪名,會使他的兒子們警醒覺悟,誰知,不過兩年,這兩年他們竟然在暗中更加瘋狂地煽動太子謀反。你二哥也是,就等不得我多活幾年了嗎?」皇上臉上儘是沉痛的悔意,悔當初沒立即剷除掉索額圖的兒子,把他好好的二皇子給教得如此工於心計謀算權勢,自小以來,他對這個二皇子已經是好得不能再好,放眼古今,有哪個皇上還沒死,太子就幾乎享受著皇帝一樣的福澤和名譽?
「把這兩樣東西收起來,放到我密室後面去。」皇上極疼這個兒子,行宮某處的寢臥有密室的事都有告訴過他。
「庶。我這就去處理這兩箱東西。皇阿瑪,你要保重身體。」十四子見父皇情緒如此不好,擔憂地告退。
「你出去讓張公公叫你四哥來。」皇上疲憊地靠在椅子裡,微閉著雙眼。
十四子退出理政閣,很快他的親信達理哈和三個內侍進來抬走箱子(大福大貴11章節)。
不多會,四貝勒爺匆匆進來,行禮面聖。
「這些折子,你來看看吧,看了說給我聽聽。」皇上聽到他進來的腳步聲,睜眼看了一下是他,從椅子上起來,躺到後面的木榻上然閉上雙眼。
「兒臣遵旨。」四貝勒走到龍案前,恭敬地站著案側,拿起桌上的新折本,慢慢讀了起來。
皇上一邊聽他讀折子,一邊閉目沉思。思緒把他帶回到遙遠的過去,莫名地,先前那個小宮女倔強的呼聲和那些話語,不斷地在他腦海裡撞擊。
尤其是那首白居易的《花非花》,以及她說的那句「我今日之死,只為來日之生……」
又想起令他心痛的太子,悲痛中嘴角蕩起一絲笑意,倘若可以,他真想時光倒流,能好好地再從頭來過,即使他不做一名天子,但也要做一名成功的父親。
作為父親,你以為把全世界最的東西給他了,為他提供最好的教育,便是盡心盡責。可是你怎麼也想不到,你用心教育的兒子,在他成年以後,在別人的教唆下依然會與你背道而馳,你把皇位都說了要傳給他,可他卻因等不及,就與人相謀要來殺你,這實在是一樁極其不幸的敗事。
暗惜一聲,唉。真想不到,太子那邊連西洋武器都準備上了,他們算計著哪天,用那武器和彈藥給他來上一槍,便如了他們的意?
唉。這些西洋武器,可是自己同意引進來的。
真是引狼入室,引槍自斃。
他將欲出的淚珠嚥回肚裡,鹹鹹的,澀澀的,真不是味道。問天下,誰能感受一個重視親情、愛惜家人的天子,此時這份傷痛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