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暖風習習。
莫堯府天還未亮便已熱鬧了起來。一直空著的操練場中央不知何時已經搭起了檯子,於操練場四周全部被擺放滿了桌椅,操練場四周只隔一步之差便插有一把錦旗,朱紅,金黃,墨綠,天藍等顏色的錦旗上皆是用墨寫著「武林大會」四個字。
時至辰時,操練場上早已坐滿了人。各式各色的服飾代表著不同的派別,每一派都有自己專屬的位置於錦旗,最為靠近檯子的位置皆屬各幫派地位最高之人。當操練場上西,南,北三側已經坐滿之時,唯獨東側的一排位子依舊空著。
「黃老到。」簡短三個字卻有力極了。
循聲望去,身著青色素衫的七旬老人步伐絲毫不顯無力,蒼老的面頰上那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當他含笑於眾人示意之時只覺氣勢十足,此人正是現任武林盟主黃天霸。
「參見盟主。」早就到場的眾人見黃天霸後,紛紛起身失禮。
「諸位請坐。」落座於東側正中位置上的黃天霸面色依舊,眼中含笑掃視四周各幫派所到之人。
未過多久,只見一身墨色衣衫的男子走進了操練場,待眾人看去皆是被他面上的寒氣嚇到。那是一張俊美到無可挑剔的臉龐,深不見底的墨眸恍若千年寒潭,高挺鼻峰亦是帶著一股冷漠,似乎是下意識緊抿起來的薄唇給他原本就冷峻的面頰更增添了一抹無情,此人正是瑾王爺,炎藍澈瑾。
炎藍澈瑾與黃天霸打過招呼便落座在了他的身旁,兩人還未說上幾句話便又迎來了一人。
如雪白衣,如夜長髮,俊逸如風的臉頰上似乎時時都帶著一絲笑意,那抹笑意卻讓人無論如何也捕捉不到。隨意捆綁起來的墨發散在身後,與潔白如雪的衣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恍若雪地裡盛開的墨蓮。只見他不時側著頭與身旁的男子說著話,眼底的笑意亦是從未隱去過,此時的他看起來極其的開心。
再看向他的身側,只見一位與他一樣穿著白衣的男子,臉如刀削,眸若星辰來形容這個男子似乎一點都不為過,可是就在這張清秀的臉頰上有的是雲淡風輕的表情,似乎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吹皺他恍若死水的心。
這兩位氣質有著相同之處的男子正是宮崎久隱與宮崎言蔚師徒。
「蔚,好久不見。」與黃天霸打完招呼**崎言蔚便坐在了炎藍澈瑾的身側,還未等宮崎言蔚說話,他便先開了口,聲音裡似乎因為眼前的男子是故交的緣故有了些許的感情。
「嗯,是好久不見了。」宮崎言蔚淡然一笑,眼底一抹不知是何的情緒一閃而過,星辰般的墨眸隨意的向四周看去,卻未曾料到會看見他做夢也不會夢到的情景。
而眼前的一切不僅宮崎言蔚看到了,在場的所有人亦是都看到了。
長至腰間的墨發只被一根藍色髮帶束著,一股慵懶到極致的優雅,那張臉頰恍若刀神手下最美的作品,精美的五官中最為引人矚目的便是那雙鳳目。微微瞇起來的鳳目中似乎閃著危險的光芒,薄唇一側勾起了最美的弧度,一股妖邪之氣恍若渾然天成。墨藍色衣衫長至腳踝,腰間一條銀色束帶捆綁著,高貴之氣毋庸置疑。
他早已是眾人眼中的焦點,可是他身邊的人兒卻比他更加耀眼。
順著他的手臂尋去是一個被他緊緊攬在懷中女子,那雙鳳目總是似有若無的瞄向懷中的人兒,仔細觀察的人不難發現他會在望向懷中女子的時候露出難得的溫柔。
一襲泛著光芒的水銀色霓裳,高高立起的衣領將她修長的脖頸襯得愈加優美,衣領一直下開於鎖骨處,鎖骨中間一粒精緻的月牙狀玉石墜子,一條寬大的銀色束帶將她的腰肢綁了起來,銀色衣裙緊緊包裹著她的身子,原本就玲瓏有致的身材此時愈發的完美。
一支魚白色玉簪斜斜插入髮髻之中,散在身後的銀髮垂至腰間,於微風中輕輕擺動著,不時有幾縷碎發黏在唇瓣上,如玉般細膩的手指輕輕將其勾到耳後,只是無意的小舉動卻足以攝人心魄。那雙勝過繁星的銀眸一直凝望著身側擁著他的男子,不時因為男子所說的話而笑起來,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一種誘惑。
這兩人身後緊緊的跟著五個身著水銀色長袍的男子,依舊遮著面容,讓人無法看清楚他們的容貌,可是即使如此眾人也可以猜測出他們的身份了,星鳩宮的「五公子」。而前面似是神仙眷侶中的男子正是星鳩宮宮主血之邪,女子卻讓人無從得知。
還未等走到他們的位置時,亦淺便看到了不遠處坐著的那個男子,銀眸頓時一亮。眾人之間亦淺不顧身邊簡莫伊的阻攔,離開他的懷抱快步便向操練場東側跑了去。
眾人原本還想要仔細看清此女子的面容,可是卻都未來得及,之間一抹銀色光影在眼前閃過,空氣中留有著一股不同於一般女子身上的胭脂香氣,而是沁人心脾的淡香,讓人忍不住想要多嗅幾下。
「師兄。」
看著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銀色女子,宮崎言蔚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只覺得懷中投進來了一個嬌小的人兒,帶著一股誘人的香氣。她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原本他以為自己真的只拿她當一個小師妹而已,可是當看見她的目光被炎藍澈瑾吸引時心是那麼的痛。他不否認在看見她被炎藍澈瑾擁入懷中的那一刻時心中嫉妒極了。
宮崎言蔚一直以為他與師父離開京城很久就會忘記她,因為他覺得這將近十個月的時間足夠讓他來遺忘對一個人的感情,但是顯然他錯了。
「淺兒。」如他人一樣淡漠的聲音此時竟然有著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柔情,那時內心湧上來的一股無法抑制的情感,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控制住他,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他最真實的情感。
「師兄,我好想你。」像是遇到親人一般的亦淺,聲音中帶著絲哽咽。
微涼的淚水滴落在宮崎言蔚的脖頸處,順著他脖頸的線條一直滑下,直到被白色衣襟將其截住,眼淚將白淨如雪的衣衫打濕,可是他看起來全然不在意。只是她的一句想念,一個擁抱便足矣摧毀他所有的冷漠,那個原本平整的心不知何時已經被吹皺了。
「淺兒,難道不準備給為師一個擁抱嗎?」宮崎久隱慵懶的聲音自耳邊響起,他的那股如孩童的幼稚亦如從前,依舊還是愛開亦淺的玩笑。
亦淺從宮崎言蔚的懷中站直身子,仰著那張依稀帶著淚痕的小臉走到宮崎久隱面前,不等他將臉上的笑容收起來如玉的人兒便撲進了他的懷裡,可是此時最疼愛的小徒兒在懷中他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當亦淺離開宮崎久隱的懷抱時簡莫伊已然走到了她的身後,鳳目一直鎖在眼前的銀裳人兒的身上,眉宇之間依舊是濃的化不開的愛意。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時他的心裡是多麼的酸,看著自己的小女人連續被兩個男人擁抱果真不是滋味,雖然這兩個男人一個是她的師父一個是她的師兄,但依舊覺得彆扭極了。
「淺兒,你對師父真是好的很啊!」宮崎久隱的聲音中帶著股咬牙切齒的味道,他那雙星眸心疼的看著自己胸前的衣衫,上面赫然是一大塊被淚水浸濕的痕跡。
「師父這麼疼徒兒,徒兒理應對師父好的。」看著簡莫伊伸過來的手臂,亦淺順勢躲進了他的懷中,那張明艷的小臉堆滿了惡作劇成功後的開心,看著師父胸前的傑作,笑的更歡了,而且還不怕事情鬧大的說著:「其實這不算什麼,我原本還想留些鼻涕在那裡的,可是想了想決定還是下一次再送給師父吧。」
自己的小徒兒是不是被自己寵壞了?他宮崎久隱竟然會被一個小丫頭給開了玩笑,這傳出去當真會讓人覺得可笑之極,可是為什麼他卻絲毫不覺得丟臉呢?甚至他的心中還有著些許的開心……抬眸望去,只見笑靨如花的小徒兒正用含笑銀眸望著自己,那副模樣當真是讓世間的一切失了顏色。
在場的眾人都早已看傻了眼,武林大會上的女子當真是少的很,而如今突然出現一位樣貌賽天仙的女子當真是讓人驚訝,而此女子的來頭竟然如此讓人不敢恭維。
「黃某可否稱星鳩宮宮主為簡郡王?」眼前的一切讓黃天霸心中大驚,可是臉上卻絲毫未表現出來。
簡莫伊聽聞黃天霸的話果真笑了起來,招牌式的妖邪笑容帶著一股嗜血的味道,「血之邪」這個名號並不是白得來的。只見他鳳眸微瞇,如沐春風的聲音淡淡道:「黃老隨意,無論是星鳩宮宮主血之邪還是郡王城簡郡王無非都是在下一人,所以稱呼什麼又有什麼關係?」
在場的眾人早就將注意力都聚在了簡莫伊等人的身上,此時一聽他所言,眾人皆是一驚,而最為驚訝的是坐在操練場南側的男子,只見他身穿藍色衣衫,身後是「四海派」的錦旗。原本俊朗有餘的他此時額上已佈滿了冷汗,雙手緊緊的抓著木椅上的扶手,不停顫抖的身子證明著他的恐慌。
「那這位難不成是……」黃天霸將眼睛移到了簡莫伊懷中的女子身上。
黃天霸不敢說看遍全天下的女子,可是卻也敢說閱人無數,他一生征戰數國,各國姿色超群的絕世女子他亦是沒有少見,可是眼前的女子卻讓人不得不驚歎。單是她與眾不同的髮色與眸色就足以讓人為之驚艷,更何況她精緻的五官和無可挑剔的身材愈發顯得她不食人間煙火,而這個女子的身份顯然不可小覷,單是她能夠與簡莫伊同時出現就已經奪人眼球了,更何況她還與宮崎久隱師徒相稱,這未免太讓人驚訝了,畢竟世人都知道宮崎久隱只有一個徒弟,那邊是宮崎言蔚。
「星鳩宮宮主夫人,當然也是本王的女人,亦王妃。」冷靜沉穩的聲音中是無形的霸道,那是一種強勢到骨子裡的佔有慾。
這兩個身份隨便任何一個都足以讓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震驚了,可是這還遠遠不夠,簡莫伊的目的亦是沒有這樣簡單。他的話是對著黃天霸說的,可是眼神卻有意無意的撇向坐在宮崎言蔚身旁的墨衫男子,鳳目中的挑釁之意在挑戰著炎藍澈瑾最大的忍耐限度。
「亦王妃?這位難道就是皇上御封的『天賜郡主』?」儘管黃天霸早就不在朝為官,可是他對宮中之事卻依舊瞭如指掌,畢竟一朝為臣終身都未朝廷著想,所以對於宮中所發生的事情很是關注。而天賜郡主的名號他只是偶爾聽說,之所以能夠記住是因為傳言中都說她有著傾世容貌,而且還是簡郡王最疼愛的王妃。
「淺兒不僅是皇上親封的郡主還是我宮崎久隱的愛徒。」宮崎久隱的語氣中有著前所未有的驕傲,他就是想要讓所有人知道這個傾世女子是他的徒兒,是他最疼愛的小丫頭。
武林大會未曾開始便已迎來了如此多的震驚,眾人紛紛也對這次的武林大會有了更大的期待,畢竟今年聚集如此多名震江湖的大人物,這種場面當真是多少年都難得一遇,更何況眾人還能夠一睹這傳言中足以傾世的女子芳容,當真是沒有白來。
不知亦淺是不是刻意的,亦或是簡莫伊的身子擋住了亦淺的視線,以至於她似乎沒有看到到坐在宮崎言蔚身側的男子,可是當她與簡莫伊一起走過他面前的時候,那雙墨眸中像是燃起了一團火焰,將他全身瞬間點燃。
陣陣鳴鼓聲傳入耳畔,只覺全身似乎都在為之顫動。
黃天霸隨著鼓聲漸入**,從座位上一躍而起,飛身於臨時搭建的檯子上。只見黃天霸大手一揮,鼓聲鳴罷,全場陷入安靜,眾人皆是將眼神投向了站在台上的黃天霸。
「武林大會彙集武林各派豪傑,今年亦是有星鳩宮血之邪宮主親臨,這可是大事一件。」黃天霸說話間不忘看向坐於台下的簡莫伊,只見他依舊鳳目微瞇,唇角斜挑,待看到黃天霸的眼神時不忘點頭示意。黃天霸又指向宮崎久隱,言道「宮崎公子的名號想必各位豪傑定是聽說過,而今日有宮崎公子親臨,這亦是讓各位對今年的武林大會充滿了期待。」
在座的眾人皆是點頭贊同黃天霸所言,畢竟他每一句說的都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各位也都知道黃某以前是在朝為官的,自告老還鄉後便踏入武林,歷年來朝廷中從未有人過問過武林之事,今日卻迎來了當今炎藍國的瑾王,這可真是讓黃某的莫堯府蓬蓽生輝。」一派話語自是引來炎藍澈瑾的點頭示意,面上依舊面如寒霜絲毫未有任何的變化,可是在座的卻沒有一個人覺得哪裡彆扭,或許炎藍澈瑾天生就給人這種冷漠的感覺。
可是終究有一個人的身子出現了片刻的僵硬,一直含笑與簡莫伊對視的銀眸亦是出現了瞬間的冰凝,可是她終究沒有側過頭看向那個人一眼。因為她知道那段感情已經處理乾淨了,現在的她有著愛的人和愛自己的人,這足夠了,那些過去的事情終究是曾經。
「這麼多年來黃某多謝諸位英雄豪傑抬舉,這武林盟主的寶座一直被黃某佔據著,黃某自知有愧。」黃天霸過謙的話引得在場眾人的客氣,可是其中有多少人是真心的那就無從得知了,畢竟武林盟主的位置被太多人期待了。
黃天霸掃過台下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他面上的笑意依舊不減,可是心中卻只覺得襲來陣陣涼意。武林中人素來都是最為講道義的地方,可是卻不知從何時開始那些道義竟然不復存在了,存在的竟然是可以與朝廷相提並論的利慾。
「黃某年過七旬也想要頤享天年了,所以今日黃某就當著武林中所有豪傑的面將武林盟主的位子讓出來。」黃天霸突出此言當真是讓在場的眾人一驚,可是終究是有一些人始終是例外,就像是坐於操練場東側的簡莫伊,宮崎久隱等人。
一塊淺綠色圓形玉牌被黃天霸自懷中拿了出來,上面赫然雕刻著「武林盟主」四個大字,這塊玉牌一出現似乎點亮了太多人的眼睛,因為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清楚這塊玉牌的作用,它的權利亦是不可估量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