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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人究竟有多失敗?
璃盞越想心裡越是難受,假期在王子城堡裡所受的委屈又如潮水般噴湧而出,新苦加舊怨,無情地吞噬她的內心。
這個消息,甚至比王子譽炒了她更讓她傷心。
她原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為有這麼照顧她的紀容希,可不曾想,這只是一個假象。
紀容希對她的好,也只不過是報答而已——無所謂對象,是她是前身還是路人甲。
她所期待的所祈盼的友情只是一張付款單。
紀容希解釋就像壓斷駝背的最後一根野草,她脆弱的心弦「啪」地斷開了,剎那間人生灰白,天昏地暗,她只想溺死在自己的世界裡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慘笑著抬起頭,扯著唇角道:「謝謝。」璃盞低著頭道,默默將學費單放在茶几上,起身回房。紀容希莫名其妙地看著她興奮的神情突然變作冷漠再變作慘白,納悶道:「你怎麼了?」
璃盞不答,亦不回頭。
她只怕,在回頭的一瞬間,會控制不住溢出的淚水。
紀容希見她不答,急切道,「喂,你到底幹嘛了?肚子疼?女人的問題?」
璃盞背對著她,緩緩搖了搖頭,走進房中,輕輕帶上門。
在門關起的那一剎那,整個人便支撐不住了,無助地靠著門滑坐到地上,淚水不住地往下落。
大道無情人有情,她總覺覺得,人生活在世上,就必須和某些人某些事情有這樣或那樣的聯繫,否則,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就如一縷幽魂,根本沒有存在的意義。
人可以沒有仇人,但一定不能沒有朋友。
她來到這個世界時已經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以前的同學和朋友;她離開城堡,又失去了城堡交好的人,現在,她連最後一個紀容希也失去了!
這樣到底算什麼?
她捂著胸口問自己。
平時,她並不覺得自己過得有多麼艱辛。可是紀容希的話卻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什麼也沒有。
她一無所有。
就如王子譽所說的,生命如浮游,每天孤孤單單地醒來,又孤孤單單地入睡,沒有人看他一眼,也沒有人在乎,彷彿自己的存在只是虛無。
她突然很害怕這種虛無。
她很害怕所有人都忘記她,害怕所有人都忽視她的存在。
好想,好想。父母在身邊。
好想,有一個可以傾訴的人。
好想……
忽地,臉上一暖,竟是小獅子在舔她的淚水。
混蛋!
璃盞拍開它的頭,見它還是鍥而不捨地湊過來,一雙濕潤的瞳仁彷彿充滿了擔憂。她定定地注視著它一會兒,只覺得眼眶一熱,伸手把它抱在懷裡。喃喃道:「小獅子,小王子,你可不能拋棄我,我只有你了,你不能拋棄我……」
小獅子張了張嘴,發出「嗷」的一聲獅子吼。
璃盞見它表情可愛得緊,表情忍不住和緩下來,從混亂的悲傷中回過神,伸手擦乾淚水。像徵求意見般道:「不管怎麼樣,這事兒要問問爺爺。」
她調整了一下情緒,讓自己平靜了一些,然後趴在床上,向爺爺發送通訊申請。
「小璃,你快開學了?」爺爺開口就笑瞇瞇地問道,「我收到你的畫本了,很好看,就可惜老師太醜了。是你筆力不好?」
璃盞聽到熟悉的調侃的慈祥的聲音,心裡覺得好受了一些。吸吸鼻子道:「下次我畫個美女老師給你,反正明天就上課了。」
爺爺點頭道:「嗯,大城市的學校總是好些,你可要認真學習。」
璃盞沉默了兩秒,開口問道:「可是爺爺,為什麼要讓紀容希.蘭德幫我付學費呢?就算我們救了她爺爺,也不用這樣吧。」如果不問,這事情始終是一根刺,紮在她和紀容希之間,只會讓自己難受。
「哈,這事兒啊。」爺爺歎氣道,「蘭德那老頭脾氣倔得很,跟牛一樣,說什麼也要報答我們的恩情。其實就是在屋後抓了一把止血草給他而已,還念念不忘這麼多年……除了付你學費這事兒,我想不到其他可以需要他幫忙的事情,而他又老是吵吵鬧鬧的,就讓他這麼做了。」
爺爺說完之後,忽地想到什麼,問道,「是不是有人拿這事兒說你,讓你受了委屈啊?」
「沒。」璃盞心裡憋悶,撅著嘴道,「沒什麼。有點鬱悶而已。」紀容希原來真的是為了報答她。
無關乎友情,報答而已。
切斷了通訊,璃盞隨手將通訊器扔開,換一身衣服,去專屬訓練室發狂般的訓練,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心理好受一些。
紀容希剛剛到學校,很多東西要整理,很多事情要處理。因為升四年級的緣故,從學生會副會長的職位上退了下來,這幾天都在忙著交接,也沒有那麼多時間照顧她的情緒,以為她只是每個月都有的那幾天。
直到開學的第五天,璃盞突然提出,要搬回自己的公寓,才驚覺事情嚴重了。
璃盞本來有一間屬於自己的公寓的,是單間,不大,在四樓,窗外是一片小草地,種著幾棵芙蘭樹,很安靜,不鬧。璃盞不想每天都都面對紀容希,讓自己難受,便找個時間回去看了看,公寓裡的配備很齊全,沒有住過人,自己打理一下,搬東西過去就能住。
也許,該過回屬於自己的生活了。
不管紀容希對前身是什麼樣的心思,也不管前身之前為什麼要搬到紀容希那兒住,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她要做回自己!
紀容希一收到消息,十萬火急地趕回到公寓,見她正在收拾衣物,當場臉色就黑了,就像抓奸在床一樣:「盞盞,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璃盞聞言,慢慢抬起頭來,裝傻道:「沒怎麼啊。」
紀容希微微皺了皺眉。這個態度明顯是在拒絕她,從相識到現在,璃盞從來沒有用過這種語氣跟她說話,這讓她很不解,而且很不安。「那你在這兒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搬呢?以前你不是說住那邊很無聊嗎?」
「是啊。」璃盞裝作不在意道,「不過我平時總是不收拾東西,弄得很混亂,給你添這麼多麻煩,真是不好意思。」
「璃盞,你是什麼意思?」紀容希氣得滿臉通紅,走到她面前,搖晃著她的肩膀道。「你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也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你為什麼要說這樣傷人的話?」
「我……」璃盞看著咄咄逼人的紀容希,原本底氣十足變得無語凝噎了。
紀容希見她如此,眉頭皺得越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跟我說說,別一個人扛著,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我們還是朋友嗎?」
「朋友?」璃盞猛地抬起頭,機械地咬著頭。她一言不發地盯著紀容希看了許久,最後終於轉身,狼狽地奪門而出。
紀容希愕然地看著璃盞逃命般的背影,心中的某一塊地方,迅速蔓延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疼痛感。
——難道她們不是朋友嗎?
前段時間還是和和樂樂的兩個人,為什麼會發展到這個程度?
紀容希想不明白。
她跟著走出房門,聽到浴室裡流水嘩啦啦地響,不禁歎了一口氣。敲了敲門道,「盞盞,不管你心裡怎麼想的,我始終把你當做朋友,也希望你有困難不要一個人扛著,我可以幫你。」
「你什麼時候把我當成是朋友?」浴室裡,璃盞終於吼了出來,在嘈雜的水聲中,依稀可以聽到幾許哽咽。
紀容希一臉震驚。
她沉默了許久,輕輕道。「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沒有把你當做朋友?」
璃盞隔著門板,只覺得她的語調中有一股說不出的哀傷,底氣不足道:「你自己心裡清楚。」便故意把水開到最大,掩蓋自己的聲音。
紀容伸手想拍門,但手伸到半路,又縮了回來,張了張嘴,歎氣道:「盞盞,我真不明白你怎麼會這麼想。我一直把你當朋友的,如果你覺得我哪方面沒做好,你不說,我又怎麼知道,又如何去改?打從我第一眼見到你時,就想,你是那麼可愛的一個小女孩,我想保護你。這個念頭到現在都沒有變過。」
璃盞煩躁地用手摀住耳朵,「我不想聽!」
「盞盞——」紀容希身體一僵,把所有想說話都吞進肚子裡,轉身離開了浴室。
公寓裡像是突然安靜了下來,只有流水輕響,單調而無心。世界也像突然失去了色彩,連黑白色也變得模糊了起來。
璃盞突然感到恐慌,她偷偷打開一條門縫,沒有見到紀容希的身影,不知怎麼的,那種恐慌和悲涼感愈發濃烈。
「紀紀,我好害怕實戰考試,怎麼辦?可以不考嗎?」
「不行,明天早上六點整跟去訓練室!」
「可是,人家還想睡多一會兒。」
「你要是敢,我絕對把你踹下床。」
……
「紀紀,你看,這是我畫的漫畫,很像你吧?」
「嗯,原來是你的巧手牌漫畫作品啊,真是……呃?為什麼我的臉上多了一條貓須?」
「那個……畫的時候不小心睡著了,筆劃多了一撇……」
……
「紀紀,你為什麼會來幫我?」
「敢切你頭髮的人,我定然要她當光頭!」
……
零散的記憶不斷地闖進腦海中,無一例外全是她與紀容希的相處。這一刻,心中的不滿與悲傷漸漸地被歡樂的記憶所代替。
如果紀容希不把她當做朋友,有可能會對她那麼好嗎?頂著全校人非議的壓力。紀容希是那樣率性的一個人,如果她不喜歡她,會願意與她一起住這麼久嗎?
她所有的悲傷的來源什麼?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