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向東繞到椅子後面,雙臂抱懷,用一臉欣賞的表情看著前方地板上暗紅乾涸的血跡(偵情檔案二9章節)。
田蜜起初有些困惑,可是她看著陸向東的姿態和表情,腦子裡逐漸浮現出一個想像的畫面:一個人從廚房搬出一把椅子,放在江玉鏡的對面,然後坐在上面,欣欣然的看著自己不遠處跪在地上血流不止的江玉鏡哭泣,討饒,卻又不得不眼睜睜的任憑生命逐漸逝去。
「兇手搬來這把椅子,就是為了欣賞江玉鏡的死?」她一臉厭惡的看了看椅子,心裡感覺很不舒服,「說真的,那種激情殺人的犯罪人,有時候我還覺得沒有那麼可怕或者可惡,畢竟誰都有情緒失控的時候,他們只不過是反應過激了一些罷了,事實上殺人或者傷人之後,那些人裡頭也有一大半都會感到害怕或者後悔。在我看來那才是正常的人類該有的反應。可是像這種,不但不後悔,不害怕,反而還感到興奮、欣賞的,真是太變態了(偵情檔案二9章節)!」
「說兇手變態的話,倒也沒錯。」陸向東點點頭,不同於田蜜的厭惡,他看上去比之前倒是更有興致了,「說起來,這種犯罪人的內心世界比普通犯罪人更加有趣。」
「有趣?我怎麼看不出哪裡比較有趣?我看到的只有殘忍!」田蜜一想到這個猖狂的兇手竟然在殺人之前還特意寄了光碟給警察,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你不覺得有趣,是因為我們看整件事的角度不同,你只看到了他的行為所造成的結果,我則是通過這個結果看他的內心世界。」
「怎麼講?」
「首先,從這把椅子就足以看出兇手當時的內心情緒。」陸向東站在靠背椅後面。伸手拍了拍椅背,「放一把椅子在死者的正對面,並且距離這麼近,為的是什麼?」
田蜜腦子裡回憶了一下方才進門後看到的江玉鏡屍體被結結實實捆綁著的樣子,對自己揣測的答案不是特別堅定,「為了欣賞江玉鏡受折磨的痛苦模樣?」
陸向東點點頭:「兇手高高在上的坐在靠背椅上,江玉鏡被捆綁著跪在地上,這種居高臨下的視角,以及自己舒適對方痛苦的處境差距,足以看出兇手追求一種內心精神上的勝利。他自己很享受這種優越感,並且樂於見到江玉鏡被這種優越感擊垮。」
還真的是這樣!田蜜順著陸向東的分析想像了一下,假如自己正置身於江玉鏡遇害前的處境中,那個禁錮、傷害自己的人就舒舒服服的坐在跟前,看著自己哭嚎,哀求,看著自己的傷口不斷湧出鮮血,對於被害人而言。內心的恐懼和痛苦的確會增加許多。
可是這麼一想,她又產生了另外一個疑問:「如果是為了舒適,那邊就有一張布藝沙發,坐起來比這木質的靠背椅終歸要舒服很多吧?」
這個問題沒有問住陸向東,他伸手一指沙發的位置,再回頭看看玄關後面的入戶門(偵情檔案二9章節)。問田蜜:「如果兇手坐在沙發上,把江玉鏡綁在沙發對面的位置,那麼你進門之後最先看到的就會是江玉鏡遠遠的側面,而不會像現在這樣。一進門越過玄關,直接就看到江玉鏡沾滿血液、遍佈傷口跪在地上的樣子。這兩者之間的視覺衝擊力差距可不小。」
「也就是說。江玉鏡對於兇手而言,根本沒有被視為一個平等的生命。而是相當於一個作品,或者是作品的一個組成部分?」田蜜從陸向東的話中得到了一些啟發,漸漸有些領悟了,「他所做的一切,不像之前遇到的那些犯罪一樣,是為了盡可能的消除痕跡,逃避懲罰。他做的這些都是為了讓他的『作品』效果更完美!這個兇手也未免太自大了吧!」
「再想想血書和之前收到的光碟。」陸向東見她已經開竅了,便沒有自己繼續剖析下去,而是改成了啟發。
田蜜皺著眉頭想了想,腦海裡很快便有了答案:「他讓江玉鏡在懺悔書後面抄寫了整整一頁自辱的話,這個行為倒是很像過去有的老師懲罰學生的手法,視頻裡面,他顯然是強迫江玉鏡對著鏡頭坦白自己做過的違背職業道德的事情,江玉鏡說不下去的時候,他還用她自己的鞋子砸她……這個兇手有很強的控制欲!整個犯罪過程就像一個表演一樣,他就是導演,一切都得按照他的計劃實施。並且我有一種感覺,兇手堅持讓江玉鏡坦白『罪行』和寫下懺悔書,除了在精神上折磨江玉鏡之外,還有一種給自己的犯罪行為尋找道德依據的意思。」
「對,這正是我想說的。」陸向東看著田蜜,對於她的悟性似乎很滿意,「讓江玉鏡坦白自己的邪惡,就是兇手在標榜自己的正義,加上他把光碟給公安局的行為,這個人顯然把自己當成了法外正義的執行者,比真正的執法者更有權威,只是這種權威顯然不能夠得到社會的認同,所以他只好通過這些手段來向被公眾認可的權威發起挑釁。」
「這人把自己當成上帝了吧?!」田蜜一想到兇手的挑釁行為,忍不住又有些火氣上升,「這個社會什麼時候輪到個人來充當正義使者,執掌生殺大權啦!」
「過度的自信往往是自卑的掩飾,同樣道理,一個如你所說,試圖親自扮演正義使者的人,往往是經歷過某些非正義,或者不公平的對待,因為無能為力,所以便覺得法律或者執法者力度不夠,索性自己親自解決(偵情檔案二第九章血色作品內容)。」不同於田蜜的氣憤,陸向東倒是比這個案子剛開始的時候顯得興致盎然了許多,「原本我以為這只是一起普普通通的綁架案,不過現在看來,這個兇手的內心世界還是很耐人尋味的,既然他煞費苦心的『雕琢』自己的作品,那就絕對不會輕易結束,接下來估計還有好戲看。」
「我有沒有對你說過,你在面對犯罪和命案的時候,經常表現的很沒人性?」田蜜對陸向東的態度有些難以接受。
陸向東倒不覺得她的話有什麼冒犯,無所謂的聳聳肩膀:「把你的人性留給尋常生活吧,和犯罪、罪犯打交道,人性幫不上你的忙,理性才是唯一有用的。」
儘管心裡頭明知道陸向東說的話其實是有道理的,田蜜從感情上來講還是有些無法完全認同,正想說點什麼,她忽然意識到了另外一個問題:「如果像你說的那樣,兇手想要挑釁權威,那他應該會想到,寄給公安局的那段視頻,警方是不會對外公開的吧?如果不公開,這件事就不可能造成多大的社會影響,如果他真的有心挑釁,並且給警方施壓,那就必須擴大影響,所以,他會不會把影碟也寄給報社或者其他媒體啊?」
「之前不好說,因為命案未出,影響力不夠大,不過現在江玉鏡的死亡結果已經造成,兇手把這件事向媒體曝光的幾率應該佔七到八成。」
「走,咱下樓看看田陽那邊的情況,然後趕緊想想對策!」田蜜一聽急了,連忙往外走。
兩個人走下樓,江玉鏡樓下的那一戶人家防盜門敞開著,田蜜禮貌性的輕敲了幾下門板才走進去。這戶房子的格局和樓上江玉鏡家是一模一樣的,裝修卻更精心一些,客廳裡一個看上去應該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女人正哭喪著臉坐在沙發上,兩隻手在自己的膝頭上來回摩擦,她本人彷彿對這個動作毫無意識(偵情檔案二9章節)。
田陽坐在裡她不遠的一隻單人沙發上頭,也是一臉的無奈。
「怎麼樣?」田蜜湊到田陽身旁,低聲詢問。
田陽搖搖頭:「沒有多大收穫,這麼半天了,問什麼都沒反應,就一直在那裡搓膝蓋,不知道是不是嚇壞了。」
「她看到現場了?」
「看到了,我們也沒想到江玉鏡會死在自己家客廳裡,還正對著大門,要是早知道,我們都不會讓她跟著上樓開門!」田陽有些懊惱。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低,基本上一旁的人沒有辦法挺清楚談話的內容,卻依舊能聽到一些隻言片語。
女鄰居在聽到「江玉鏡」這個名字的時候,渾身猛地打了個哆嗦。
「看來真是嚇著了!方才開門一進去,看到那個場景,差一點當場就癱倒在地上,多虧墨竇在後面幫忙架住身子才沒倒。」田陽沖女鄰居悄悄努了努嘴,「其實沒當場昏過去,就已經算是很勇敢了。」
「既然她都開不了口了,你還在這兒等什麼呢?」田蜜不解。
「等她媽!方才回來,她唯一做過的事,就是給她媽打了個電話讓老太太趕緊過來,聽那口氣,老太太應該也認識江玉鏡,而且我琢磨著,呆會兒自家人來了,她定定神,或許就能溝通了。樓上那邊怎麼樣了?」
「屍體已經運回去了,現場的工作也接近收尾,不過我們剛剛意識到一件事。」田蜜湊到田陽耳邊低語了幾句。
田陽一拍額頭:「別說,差點把這茬兒給忘了!那這樣,你在這兒等著做筆錄,我趕緊去找熟人打聽打聽,爭取別讓媒體把這事兒捅出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