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日出采朵花,日落吃西瓜【喜歡妾為財狂92請記住】。」這句,舒眉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若這也算詩,舒眉一時之間要一百首也有【妾為財狂92文字手打內容】。
可是舒眉緊接著就發現,笑的只有她一人。
「噓。」書獃子輕聲提醒她。
舒眉這才注意到,場上一下變得極其安靜。連賣雜貨送茶水捏泥人的都安安靜靜。因為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水榭裡那些重量級人物的身上,似乎正在等待一聲指示。而水榭內大人物中的西門,顯然也看見了站在前排哈哈大笑的舒眉。舒眉不解地跟他對視。西門微微轉過了頭,他坐在地墊上,不耐煩地敲著身前擺著文房四寶的長案。
終於,有人顫抖著說:「這詩……真好。」
什麼?這詩好?舒眉覺得不可思議,她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緊接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讓她覺得出了問題的不止耳朵。
不知道第一個說「好詩」的人是誰,可是一瞬間,舒眉卻看見那幫子在水榭內的文人嘩啦啦如潮水一般地湧到了西門身邊。溢美之詞大作。
「千古難得一見的好詩啊!」
「聽來宛如醍醐灌頂!」
舒眉離得近,看得清楚,聽得更清楚。
「搞什麼啊。」舒眉不解。她分明看見西門的臉上有一絲笑意。舒眉左看右看,卻發現身邊這幫嘰嘰呱呱的儒生似乎突然之間都啞巴了。居然從頭到尾沒有人評論那首西瓜詩!
舒眉吸了一口氣,她終於明白為何老爺子會說:「何無為未必會贏,白竹生未必會輸。」,因為,才學無法左右,但是權勢卻可以左右輸贏。
假白竹生的詩做得越爛。何無為就會輸得越難看。
沒有人會跟西門,不對,是跟西門所代表的皇子公主作對。
包括這些書生。
幾條迴廊。一下鴉雀無聲。舒眉終於明白,這場遊戲,從西門一出現。何無為就敗了。他敗在他跟舒眉一樣不懂遊戲的真正規則。
莫名地,舒眉覺得這原本清雅的楚華亭有些髒得噁心。她看書獃子。書獃子應該也是跟她一般想法,臉色難看得出奇。估計此時此刻,書獃子寧可眾人唾罵「白竹生」的詩,也不要人沉默不言甚至違心說好。
「哈哈哈哈哈哈。」何無為狂笑,「兄台幽默!」
不知他是真的爽朗還是喝多了【妾為財狂92文字手打內容】。
「那輪到我出題了。」宣德郎說,「以這輪江上紅日為題,也不限韻。」
「好!」何無為帶著醉意朗聲說。
四周再次安靜。水榭內的「文人們」也安靜下來。在這個沒有傳音筒的年代。圍觀者為了聽清楚,都有默契地保持著安靜。這一點,跟後世圍觀時的熙攘吵鬧剛好相反。
只見假冒貨又是一陣唰唰唰地書寫。
「一輪紅日大又圓,大河攔住少半邊。兩隻烏鴉呱呱過,真是一個好晴天。」假冒宣德郎念道。
舒眉又笑了。她實在是忍不住。這麼好的詩,實在少見。她是忍不住,屋簷上的何無為可就是臉都青了。
「胡說八道!」一向狂妄的書生也實在忍不住發了脾氣。
怎麼可能按捺得住呢。他是真心實意地邀人作詩,可是現在的狀況,卻活像是他成了一隻被人戲耍的猴。他越認真,宣德郎的詩就越是不堪。他便更像一個天大的笑話。
可歎他狂妄自大。由北到南戲耍了不少富戶官商,如今反被一個跟自己等名氣的書生戲耍。這叫他怎麼可能不生氣?
「白白糟蹋了這場詩會。真是可惜。」舒眉聽見書獃子輕聲說。
舒眉看到那宣德郎得意洋洋的表情,猛然覺得,或許不止是糟蹋這麼簡單。這幫人是存心來整治何無為的!
果然。何無為剛氣得說出「胡說八道」四字。就聽見水榭裡有人擊掌稱好。這一聲掌聲就像是擴散的病毒,剎那間如同漣漪一般感染到水榭亭閣大小迴廊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都在麻木的擊掌。遠遠看來,像是掌聲如雷。可是這掌聲,連舒眉都覺得像個巨大的諷刺。
何無為不相信地看著屋簷下迴廊裡的大小儒生遠近百姓。
「過分。」書獃子低頭說。
性情爽直的何無為一定會被激怒。不過此時,與其說他是被激怒,不如說是受傷。
他不是一直相信民心嗎?他不是一直以替天下疾苦說話為己任嗎?如今,西門一句話不說,便能讓他嘗嘗被天下愚人毫不留情地背叛的滋味。指黑為白,指鹿為馬。世人趨炎附勢,畏懼權貴【妾為財狂92章節】。他都不用一彈指,便毀去何無為長久以來的信仰。
毀了一個人的脊樑,讓他最關切的人們親手把他的靈魂送進阿鼻地獄。這種比殺人更毒辣的手法,確實過分。
舒眉到此時才明白,這一場風雅的詩會其實是看不見刀光的鴻門宴。殺的就是狂生何無為!
一股寒意莫地在舒眉心中亂竄。她意識到,跟眼前水榭中的人們比起來,她的心機和手段根本就不夠用。
她確實太弱。
她連想都想不到這種殺人不見血的計謀。
眼睜睜地看著屋簷上的何無為大笑,舒眉突然覺得站在屋簷上的不是何無為,而是她自己。
她應該慶幸自己有幸來看了這一場「屠殺」,有幸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見識到一場「殺戮」。
「他……說得沒錯。」舒眉終於承認了一個事實。七公子的話難聽,但是卻是實話。「如果不變強,遲早有一天,站在屋簷上苦笑的那個人會是我。」舒眉終於醒悟到。
這種醒悟讓她渾身冰冷。
她的眼睛看向一落小小亭閣,那幾扇紗窗之後,是不是有個藍色的身影正在帶著冰冷的微笑看著這場斬殺。
他又在想什麼?
對於他而言,一場詩會變成一場扼殺才子的屠宰,有趣嗎?
「你輸了。」假冒貨對何無為說。臉上掛著得意的笑。
何無為看了身下沉默的眾人一眼,哈哈大笑。
舒眉覺得此時此刻的他很像書中那些烈士,而自己身後這些沉默的羔羊則是魯迅口中「怒其不幸、哀其不爭」的對象。
從此時起,何無為應該會明白他根本幫不了任何人,包括自己。他桀驁孤高持才自傲的某塊靈魂已經被迴廊裡無數雙冷漠的眼睛擊得粉碎。
「哈哈哈哈。」何無為甩袖,從屋簷上走進窗內。抬腳要走。
「受不了了!」身邊的死書獃突然往前一步,嚷道。
糟糕,書獃子果然要闖禍!
舒眉可不想書獃子變成第二個何無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