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晉皇見她神色有異,也不知是何事。
她皺著眉道:「皇上,兒媳總覺得此事有些不簡單。惠後平日身體健康,生產雖然要承受極大的苦楚,但因此卻仙去,總覺得事有蹊蹺。而那日的太醫又死了,沒了追查的源頭,更覺詭異。」
「哦?」那時的他悲痛欲絕,哪裡想得了那麼多,只是處死了兩名太醫,也沒去追究為何而死,只以為惠兒承受不住生產的痛苦。而後他幾乎是日日醉酒,很長一段時間才恢復了過來,更沒去追究惠兒的死因究竟有何不妥之處。
今日左悠然這麼一提,他倒是回想起來,惠兒不但向來身子健康強壯,不是嬌弱之軀,連臨盆前一日還是中氣十足的,與他說說鬧鬧,只是沒想到,那日竟是最後一日的說鬧了。
晉皇臉色一肅,道:「既是如此太子妃,這件事你去幫朕查查,是否真有誰在搞鬼,若是真有人從中作梗,朕一定不會放過那人!」說到最後,晉皇臉上竟然有幾分罕見的凌厲之色。
左悠然點點頭,又道:「皇上,兒媳自當盡力追查此事,務必查個水落石出。不過此事已經過於久遠,許是有太多的證人與證據也不一定還存在,而且也只不過是兒媳的揣測,也不一定會真有其事,希望皇上能諒解。」
晉皇瞭然的點點頭道:「此事朕自是知道的。此事你不可聲張,暗中查探便可,以免打草驚蛇。」
「兒媳知道。不知皇上可有保存惠後的行事記錄本?若是有。兒媳想借來一閱。還有惠後以前所住的寢宮可還在?」
晉皇歎了一口氣:「自然還在,二十年以來,依然原封不動,朕時常會去那裡走走。記事本在朕的御書房。明日朕命人拿去給你。」
「謝皇上。」左悠然見晉皇眉目之間憂思甚重,想必是一直以來都被思念所折磨,她忍不住吐出心中的疑惑:「皇上。既然你如此深愛惠後,為何還如此寵愛霍貴妃?」
此話一出,左悠然馬上後悔不已,她驚慌的跪在地上道:「兒媳僭越了。」
晉皇半晌沒吭聲,只是死死的盯著地上的人兒。終於,他長長的歎息了一聲,道:「罷了。起來吧。」
「霍貴妃,眉目之間,長得與惠兒有幾分相似……朕也知道,她終究不是惠兒……只是……」
只是,思君催人老。日日夜夜的思念令他快要發狂,只好把視線轉移到眉目之間與惠兒相像的霍貴妃身上。因此,霍貴妃才一直長寵不衰,也因此,不管霍貴妃如何盛寵,仍是得不到皇后一位。
因為,他心中的皇后,只有一人。
左悠然這才明白其中的乾坤。也是,他是晉國的皇帝。再愛一個人也罷,怎麼可能二十年來也不去臨幸其他女人,更何況最愛的女人已去。只是,她以後是否也會落得如此收場呢……
後宮三千,即使為後又如何?還是要與眾人分享這麼一個丈夫。
她也是難逃命運。
若是她不喜歡慕容凌,那也就罷了。哪管他三宮六院,只要他不來招惹她便好。
可是她,在不知不覺間竟已沉淪於此……
晉皇似乎看穿了左悠然的心事,只道:「帝皇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但朕相信,你對於凌兒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正如惠兒之於朕,是任何女子也無法替代的。」
左悠然只是沉默不語。
晉皇見狀,也不再勸。他曾記得惠兒對他說過「一生一世一雙人」,只願兩人白頭偕老,無旁人插足兩人之間。惠兒在世的時候,他確實做到了,雖然迫不得己封過嬪妃,卻不曾與她們有過夫妻之實。惠兒去世後,他卻食言了。
眼前這個太子妃,如惠兒一般的聰慧可人,想必心中也是懷著如惠兒一般的想法罷。不過此事,已不由得他去管了,還是讓凌兒去煩心吧。
「朕累了,你下去罷。」晉皇輕輕擺手,左悠然福了福身,便告退。
左悠然從大殿中退了出來,卻見慕容凌頎長的身軀正倚著紅柱,在門口等著她。見她出來,他正了正身子,迎了上去,自然而然的牽了她的手。
他的大手一如既往的溫暖,她只覺得心中一股暖流湧過,滋味異常美妙。
兩人十指緊扣,不緊不慢的在這偌大的皇宮裡面走著。似乎是有了某種難以言喻的默契,兩人並不言語,只是一路默默的走著。左悠然想起方才晉皇所說之言,關於惠後的種種,其實不難看出,晉皇有多麼深愛著那個已去多年的女子。
而慕容凌……她不禁側過頭去看她身旁的男子。他輪廓分明,劍眉星目,鼻樑挺拔,唇部曲線剛毅觸覺卻柔軟至極。他與晉皇有七分相像,餘下的,應該就是惠後的影子吧……
惠後,為了他,大出血而亡,皇上,又因為此事多年冷落他,慕容凌,一直孤單的成長著,他的童年,應該很寂寞吧……
她心中有些莫名的難過,緊扣的手指抓的更緊了,若是她早早就認識了他該有多好,她一定會陪伴著他的左右,不會讓他如此孤寂的……
她看著他的側臉,五官分明,神朗俊逸,每一個器官都如雕刻般的完美。唇畔微揚,在月光之下,有幾分迷人的清冷,彷彿在誘惑著她上前贈與幾許溫暖……
「太子妃,你在看什麼呢,看得如此入迷?」
視線所落之處的唇畔竟然一張一合的發出聲音,左悠然這才回過神來,暗自有些懊惱,她今天是怎麼了……
見她懊惱不語,他唇瓣微彎道:「難道太子妃被本宮的男色所誘惑了?盯著本宮瞧的如此目不轉睛的。」
她低聲辯解道:「才沒有……」卻是蒼白無力,欲蓋彌彰。
「哦?」他不置可否的笑笑,並不戳穿她。
「我只是在想……」她試圖轉移話題:「你一點也不好奇皇上都跟我說了些什麼麼?」
「你想說之時,自然會說。」他如是回答。
「皇上,方才跟我說了一些惠後的事情。」思索了片刻,她決定和盤托出。
「母后?」慕容凌眼中有幾分訝異之色,卻又帶著幾分黯然。
「嗯。皇上跟我說了惠後生前的一些事情……皇上……確實很愛惠後……」
「是麼……」慕容凌的眼光落向遠方。
母后,這是個遙不可及的詞。他從不曾見過母后的模樣,沒有任何的記憶。只在畫像之中看過,卻哪裡能有太多深刻的記憶。而父皇,他也從來不曾在他面前提及母后,更遑論與他細說母后生前的事情了。只是,父皇怎地會跟她說起這事?
「殿下……」看見他神色之中的落寞,左悠然未免有些心疼。
慕容凌動了動嘴角,卻並未說話。
「不過,」左悠然握著他的手緊了緊道,「我覺得惠後的死因有些可疑,皇上命我暗中調查一番。」
「有可疑?」慕容凌收回了目光,轉向她道:「如何可疑?」
「惠後身子骨向來健壯,不過是臨盆生產,卻突然大出血,未免有些古怪,而且皇上已經處死了當日的太醫,此事有些無從查起,我也不過是直覺覺得奇怪而已,也並未有實質的證據。」
慕容凌點點頭道:「此事你放心的去查吧,我會命水月全力協助你。」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
一路走著,猶豫了許久,左悠然終於決定把心中所想道出來:「殿下,以前的事情已是過去,不能追回,今後,悠然一定會陪在殿下左右,不讓殿下孤單。」
慕容凌胸口微震,轉過頭看著她,目光之中有震驚、有欣喜、有黯然,更多的,卻是難以摹狀的幸福感。
他沒再說什麼,只是握著她的手,力道更緊了。
今後,悠然一定會陪在殿下左右,不讓殿下孤單。
左悠然,既然你答應了我,便不能食言。
殿下,悠然說到做到,決不食言。
你知道,這輩子,我是再也無法放開你的手。
那麼,殿下請捉緊了,千萬不要放開。
月光拉長著兩個雙手緊牽的人兒的身影,那一對璧人步伐一致的向前走著,似乎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兩人。那幅畫面如此靜謐美好,沒有人願意去驚動。
遠處,有雙嫉恨的目光緊緊的鎖著兩人的背影,不願放鬆。
慕容瑾死死的握緊手中的拳頭,他看見兩人和諧的畫面,他看見悠然臉上幸福的笑容,那笑容不假。
胸口的怨恨猶如波濤翻滾不已,那原本是他的佳人,原本牽著她的手的人該是他,原本讓她幸福的笑著的人,該是他。
這一切,都是皇兄的錯!
大殿之上,壽宴之時,從開始到結束,她的眼光始終不曾落在他身上,甚至他剛出現,她根本沒注意到他的存在,只是一心一意的看著舞蹈,偶爾與皇兄耳語幾聲,眼中也是帶著笑意的。她的目光,她的心思,她的嬉笑嗔罵,由始至終,都圍繞著大皇兄。桌底下,皇兄的手與她的手緊扣著,而她神色自然,嘴角帶著微笑。
他知道,她,此刻是幸福的。
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結局。
而兩人的默契卻是越來越濃,彷彿他們才是天生一對的戀人。
悠然……你果真還是愛上了皇兄麼?(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