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和綺麗二人茫然的跟著徐榮的大隊騎兵在戰陣中往來衝突,她們兩人武藝都很是精湛,但用來自保和護住榮小姐還好,用於真正的大規模戰鬥中,自然就沒有太大作用了。她們和心伊三人就如同鐵三角一般,在她們的拱衛之下,身處三人正中位置的徐榮及其安全,無論是騎馬衝鋒還是舉弓射箭,彷彿身邊隨時都有人舉著盾牌一般。
可是,阿初和綺麗二人卻很是迷惘:大仇已經得報,可榮小姐卻依然沒有停下來的念頭,還繼續留在軍中。這是及其危險的行為,一旦被人識破,那就會再次跌入地獄之中。榮小姐只說道:「這是為了還董卓借兵的恩義。」
只不過,在阿初看來,因為有了榮小姐的數次出謀劃策,這個董卓才能位居相國,高高在上。若論恩義的話,小姐對董卓的恩義應該比董卓對小姐的更大。只是,榮小姐已經與她們越行越遠,她們已經無法左右榮小姐的心思了,如今,只能以自己微薄的力量,盡力的跟隨著榮小姐,既然無法說服她,那就隨著她一起走到底好了,哪怕前方是地獄。
「你小心一點!」
阿初出神之際,差點被一支流矢射中,幸好一旁的綺麗狠狠推了她一把,才躲開了這突如其來的一箭。
「……哦。」
醒悟過來以後,阿初才想起,自己還在戰場之中,容不得絲毫的大意。
徐榮對身前的心伊輕聲說道:
「你看……那西北方向的大旗,可正是孫堅本陣的所在?」
心伊聽了以後,立刻虛著眼睛,盡力的看過去——那的確是孫堅本陣的位置。
「小姐好眼力,就連奴婢也很難看清,不過想來不會有假。」
「帶著這裡的所有兵馬,全力往那個方向沖,不要理會其它部隊的襲擾!」
「是。」
於是,徐榮本陣的兩千多名騎兵如同一支出鞘的利劍一般,直指向孫堅大軍的本陣位置,一路殺過去,兩旁阻道的士兵轉瞬間就被大批的騎兵踩在了馬下,死無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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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那徐榮的人馬已經殺過來了!」
孫策語氣焦急了起來,從那一支騎兵部隊的行進方向來看,其目的很明顯,正是要往孫堅大軍的心臟部位而來,他們的軍隊雖然也是精銳,但僅憑步兵臨時組成的陣形怎麼可能抵擋得住西涼馬隊的集團衝鋒呢?
孫堅原本還在焦心於他的前陣被胡軫、張濟、李蒙等軍勢纏住,正一點一點的被蠶食著,卻不料後陣崩潰得如此之快。
「趕緊調集兵馬,讓左右兩側的部隊聚攏,堵也要把徐榮的人馬給我堵住!」
在如此緊急的關頭,孫堅所下達的自然都是至關緊要的命令。然而,徵調的命令還沒傳達開來,處在前面的幾個別部司馬就被徐榮逐個射死,頓時間,好不容易收攏過來的軍陣又陷入了混亂之中,被呼嘯而來的西涼騎兵一衝即散。
面對徐榮軍尖刀般的猛烈攻擊,後方的孫堅軍最終還是沒有形成有力的阻擋,不過一兩刻的時間,徐榮軍這一把刀的刀尖部分已經刺入了孫堅軍本陣。孫堅本陣的士兵大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即使是面對成群的騎兵部隊,也面不改色,整齊劃一的列隊迎戰,瞬時間,衝在最前排的騎士就倒下了不少,原本一帆風順的徐榮軍終於碰到了硬釘子,雙方暫時陷入了勢均力敵的廝殺之中。
可是,徐榮並不按常理出牌,她的騎兵部隊剛剛與孫堅軍短兵相接,便立刻往兩側散去,而孫堅的步兵為了防止出現缺口,不得不擴散開來重新列隊擺開陣勢,於是,在這個短短的時間以內,徐榮再次命令騎兵發起衝鋒——這也只有高機動性的騎兵部隊,以及像西涼騎兵這麼精銳的馬隊才可以做到。原本密集的陣勢因為散開而出現了細微的缺口,孫堅軍變換陣型的速度很快,可再快也沒有徐榮軍大隊騎兵的衝鋒速度快,於是,原本密不透風的陣勢再次遭遇西涼軍猛烈的衝鋒以後,終於無法維繫下去,大批的步兵被馬匹給衝散,原本密集的戰團被沖得熙熙攘攘,無力阻攔徐榮大隊的前進。
「父親,趕快逃!」
孫策大喝一聲,一槍捅死了一個已經衝殺到了他們面前的西涼士兵。
孫堅回過頭來,目瞪口呆:想不到短短不到一個時辰,後方還有數千人的密集戰陣居然被徐榮的騎兵隊沖得七零八落,敵軍並沒有殺死大批的士兵,當然,如此短的時間內,即使雙方有壓倒性的實力差距,數千人之眾,也不可能說被消滅就被消滅。可是,後陣大批別部司馬、軍校等將領陣亡,使得後陣陷入了無人指揮的盲目狀態,再被西涼騎兵一個衝鋒,自然便被衝垮了。
孫堅心中熾烈的燃燒著:他真的很想殺入占真難之中,親手殺過去砍掉對方主將的頭顱。不過,那是不可能的了,後陣已經崩潰,他若是再不撤離,就等著被徹底殲滅,束手待斃了。他是個勇猛且不惜死的人,但現在絕不是他孫堅倒下的時候。
「全軍,突圍!」
即使孫堅本人萬分不願,此時已經不是可以固執下去的時候了,孫堅當機立斷,不再理會前陣的戰事,立刻便集合全部親衛,分散突圍。徐榮冷冷一笑,此時她身後的步兵也已經殺到了眼前,於是騎兵部隊得以施展開來,對孫堅軍逃亡的步卒進行分路攔截。
孫策仗著自己身強力壯,勇猛無匹,帶著孫河和呂范等親隨,一路護著其父親孫堅等人往南陽撤退。只是,這個時候已經有好幾隊零散的西涼騎兵追了過來,形勢萬分危急,孫策連忙對孫堅說道:
「父親趕緊走!後面由孩兒抵擋!」
孫堅怒道:
「我是你父親,大難關頭,如何能捨長子而自逃?」
於是父子二人帶著身邊的百餘名護衛同西涼軍的追兵短兵相接,且戰且退。
孫策殺得渾身都是濺起的鮮血,他也顧不得有的鮮血已經濺到了他那英俊的臉上,只是有時候有血灑到眼中時,才會用那同樣沾滿鮮血與泥土的手背胡亂的揩一下,然後便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繼續殺敵,同時還及其緊張的護著其父的安危。
不過,孫堅軍與西涼軍相比,出了兵員的單兵素質以外,武器、馬匹方面也存在著不可彌補的缺陷。尤其是他們的馬匹嚴重不足,除了少量的斥候擁有馬匹以外,能騎馬的通常都是將校和軍官,一般的士兵全部都是步兵,這也是為什麼孫堅的精兵被徐榮的騎兵隊往來衝突之後就被衝散了的主要原因之一。
於是,孫堅和孫策這對父子帶著殘餘的護衛,從黃昏到入夜,一路互相支撐著往南撤,但部隊裡步騎混雜,逃跑的速度並不理想,接連幾次遭遇西涼軍游騎的襲擊,等到孫策一路殺出重圍之後,才發現後邊已經沒有父親的身影。
「父親!!」
孫策悲愴的痛呼著,在他心目中,最崇敬的人物就是他的父親,當聽說了父親曾經單人擒殺河盜之事以後,孫策苦練槍法,勤學兵書,為的就是希望能夠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不給他那英雄一般的父親丟臉。
可如今,父親居然失蹤了,早已追隨孫堅上過數次戰場的孫策心中萬分清楚:在戰場上失蹤對於一個武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孫策遍體都被鮮血給染紅,他身上雖然也有中槍,不過只是一般的擦傷,所以大部分的血都是他所殺的人噴出來的,剛過十八的孫策,此時也架不住疲勞,他渾身顫抖著,兩頰通紅,一對俊朗如流星一般的美目赤紅赤紅的,顯得很是猙獰。
「隨我殺回去,找到父親!」
身要見人,死要見屍,孫策心中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父親如同孔胄一般,在戰場中失去蹤跡。
「少將軍危險!」
孫河苦勸道:
「孫堅將軍一向福大命大,想來也許已經從別的道路逃離了。如今咱們好不容易突出重圍,再殺進去,只怕將士們都沒力氣再戰了。」
「你……是怕死嗎?」
孫策冷冷的瞪視著孫河,但孫河渾然沒有一絲的怯意,他依舊將背脊挺得直直的:
「非是怕死,只是為咱們孫家所有人的安危著想!」
孫河的意思很明顯:如果孫堅真的出了什麼事,那麼孫策此時再殺回去不僅是無濟於事,反而會搭上自己的一條性命。這如此一來,孫家軍就徹底失去了振興的希望,董卓殘暴無道,只怕會下令趕盡殺絕,一旦失去了父親和自己,孫家也就等同於滅族了。孫策雖然勇猛,但頭腦很是靈活,自然也看得透這一點,只是失蹤的人畢竟是他一脈相連的父親,這令他萬分痛苦,無法保持理智下去。
呂范此時也說道:
「少將軍,莫要忘了君父千里迢迢趕到這裡是為了什麼。若是真的有什麼差池,少將軍要做的,也不是白白去送死。」
孫策緊咬牙關,他默默的看著孫河和呂范:一個是從小長大的族兄弟,一個是相交多年的摯友,在他心中都是及其信任的人,況且,此時他們兩人都是一身的血污,這令孫策慢慢的冷靜了下來。
「……咱們先回南陽吧。」
孫策點馬往南,大戰失利,無論父親是否健在,重振士氣都是首要的,孫策必須先趕回南陽,與袁術聯合,休養生息之後,之後才可整兵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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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孫策失散不久之後,孫堅身邊僅剩下不足十人,在好不容易擊退一批追兵之後,孫堅看了看,僅剩下其部將祖茂跟隨左右。
他們兩人瘋狂的往南面疾馳,但身後西涼騎兵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南方的馬匹比不得北方馬匹,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徹底甩開追兵。而且,西涼騎兵的追兵因為看到了孫堅頭上戴著一條赤幘,在黑夜裡顯得過於醒目,所以大都死命的追著孫堅。
如今孫堅也已經精疲力竭,身邊僅剩一員部將,若是再被數十個西涼騎兵包圍,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祖茂在危急關頭,一把扯過孫堅頭上的赤幘:
「孫將軍,得罪了!這根赤幘,還是戴在茂的頭上好了!」
祖茂說著,便慌慌張張的將赤幘往自己的頭上系,此時如果再把赤幘往地上亂扔,只怕西涼騎兵會分兵追趕,倒是二人都逃不掉,不如祖茂自己戴上,將追兵引開。
「祖茂,你!」
看到祖茂在如此危難關頭,捨生忘死的打算當誘餌,孫堅感動萬分:
「如何能以你的性命冒險?」
「將軍,趕緊走!」
祖茂說著,點馬往另一條道路狂奔而去,孫堅畢竟也是久經戰陣的老將,既然祖茂願意充當誘餌,孫堅只能默默的記在心中,如今情況危急,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能逃得性命才是最關鍵的。
於是孫堅騎著馬繼續往南奔逃,這一路追來的西涼騎兵只有二十餘人,不敢輕易分兵追趕,因為剛才大多數人都在陣中見到過帶著赤幘的主將孫堅,於是全部都往祖茂逃跑的方向追了過去。
祖茂回過頭一看,心一跳:果然全衝著自己來了。
「殺孫堅!」
「孫堅小兒,留下頭來!」
後面的西涼軍一邊追趕,一邊開始放箭,祖茂的馬匹已經困頓不堪了,雖然祖茂身手敏捷,在馬上躲開了後面零零散散射過來的箭矢,但卻有幾支流箭射中了馬匹,這匹可憐的馬終於轟然倒下,祖茂從馬上跌落了下來。
「唉喲………」
祖茂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幸好沒傷到筋骨,他捶了捶腰部,後面傳來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了,祖茂萬念俱灰:看來是逃不掉了!
人到了瀕死的關頭,求生**會極其的強烈,祖茂在這最要命的時候,發現這裡靠近河流,周圍倒是有一片深深的草叢,於是,祖茂慌不擇路,將頭上的赤幘套在了一段枝葉早已被截斷的枯木之上,自己則躲入了草叢之中。
追兵追了上前來,發現此時頭戴赤幘的「孫堅」非但不逃,反而一動不動的,似乎正等著他們一般,令這些追兵一個個都擔心是不是會遭到孫堅的算計,只是散開來,將那段枯木包圍了起來,等後面又有新的一批追兵趕到之後,他們這才心安,於是縮小包圍圈,最後一看:竟然是一段枯木!
祖茂福大命大,躲到草叢以後,便摸索著行進,最後跳入了河水之中,順著河流往下游「漂去」,在如此凶險的戰事中撿回了一條性命。
聽說沒有能擒獲孫堅,徐榮只是擺了擺手:她原本就同孫堅沒任何怨仇,抓不到這人更好。反正他還是今後孫權大帝的父親,天知道「歷史」是不是因為自己而會發生改變。
「抓不到,就抓不到吧。」
徐榮毫不在意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