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鷹營的位置並不好找,兩人來到軍市以後,由於她們是普通的女子,所以並不能隨意進入,兩人只能在軍市的入口附近打轉,心中憂急萬分,一直熬到太陽下山,她們才藉著暮色,偷偷的潛入了軍市,由於她們曾經跟隨過劉奕上戰場,所以還是清楚要想打探各路軍營的宿地,必須得找到供應軍糧的軍需官。
阿初和綺麗二人早已急紅了眼,也顧不得別的任何事情,她們憑藉以前對軍市的大抵瞭解,隱藏著蹤跡,一路便到了軍市西面的一處軍帳,她們的直覺沒有錯,軍需官就在這座營帳中,於是,綺麗和阿初二人拔出兵刃,鬼魅一般的漂到軍營的外面,一人一劍,便將把守在外的兩個士兵刺倒在地,為了不留活口,以免這兩個士兵突然喊來救兵,她們還對準倒在地上的士兵的喉嚨處刺去,徹底的斷絕了這兩個人的性命。
那軍需官正在軍帳中的胡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一個陰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起來!」
他還沒有任何反映,便被人一腳從胡床上踢了下來。
「什麼人……額!」
軍需官正打算怒喝一聲,卻發現自己此時正被兩個黑影持著長劍挾持著,雖然因為帳內很黑,看不清來人的相貌,但那兩把泛著寒光的兵器可不是唬人的,軍需官立刻就明白自己此時已經是人家砧板上的肉了,立時便軟了下來。
為了能活命,他腦子飛速的轉動著:此時萬萬不可大吵大鬧,即使喊來了援兵,這兩個人一劍下來,自己還不得一命歸西了?到底會是什麼人呢?這個時候如果是外敵,也不可能跑到軍市來挾持他一個區區的軍需官,那麼會是什麼人?極有可能是不知道什麼人的探子,不過不論是什麼人派來的探子,既然對方要把自己踢醒而沒有直接趁著他熟睡就殺他,說明對方有什麼消息想要從自己口中得到,那就有的商量了。
軍需官用討饒的語氣說道:「兩位英雄,有什麼事情好商量,犯不著如此。」
阿初冷冷的開口:「說,飛鷹營的宿地在哪?」
聽了阿初的聲音,軍需官大驚:女子!他居然被兩個女子挾持了,這也太丟人了,然而為了活命,他眼下只能回答這兩個女子的問題。
「飛鷹營?這……我不知道呀。」
軍需官也不是沒有顧慮,飛鷹營正是如今玄菟郡駐軍李旻和張安將軍的嫡系,他不太敢直接說出來。
「你到底說不說?」
看那軍需官緘口,綺麗輕輕將劍尖一撥,那軍需官的脖子處就出現了一條細長的血痕。
「饒命呀!我說、我說!」
軍需官立刻便失了顏色,原本因為聽出是女子的聲音來令他對這二人產生的輕視也完全沒有了,他心裡只是在恐懼著被人殺掉。
「飛鷹營的宿地……就在這軍市的西面,約有五里地的距離…兩位女英雄,還請饒我一命呀。」
聽了軍需官的回答以後,阿初這才點了點頭:「好。」隨即她收回了長劍。
綺麗並沒有收回兵器,而是突然發難,她沒打算放過這個人,只是一劍便刺入了那軍需官的喉嚨,軍需官張開嘴巴,倒在地上掙扎了兩下就沒了動靜。
「……你殺了他?」阿初斂緊了眉心。
「留下活口來,指不定會立馬出去報信。就是把他打暈,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醒來,萬一他報了信,咱們豈不是白白去送死?」
綺麗冷冷的說著,將那滴著血的長劍收回劍鞘,「走了吧,事不宜遲。」
阿初閉緊了嘴巴,就算她不認同綺麗的殺生,但如今為了榮夫人,絕對不能節外生枝的道理她也明白。
兩人一陣風似的離開了軍市,然後便直奔西面五里地的飛鷹營宿地。
飛鷹營是劉奕當初掌管的部隊中,戰鬥力最低的營,也因此李旻等人沒有少挨劉奕的白眼。如今劉奕死了,而鮮卑人被打敗,又是駐紮在遼陽城附近,所以守備及其鬆懈,只是在營地的入口附近有幾個歎哨的士兵,這個時候已經是丑時,他們打瞌睡的打瞌睡,偷懶的偷懶,甚至有幾個人直接橫七豎八的歪倒在地上睡覺。
阿初看了,心中暗暗感歎:這要是王爺在的時候,這些士兵哪敢如此歎哨的?只怕是王府的家丁都比這些兵士來得可靠。真要是打起仗來,這樣的部隊根本不堪一擊,不過如今反而方便了阿初她們。
兩人在月色的掩護下,饒過柴火堆和火把,專門挑火光照射不到的死角處,偷摸著混入了軍營。
飛鷹營不過是個千把人的營地,而且軍隊住宿的軍帳和堆積軍糧的軍帳是分開的,整齊劃一,很好區分,所以兩人沒有花多久時間,便找到了安置營妓的軍帳,正是處在糧秣與兵士宿營的軍帳之中。
整個軍營裡幾乎沒有人值夜,全都睡得鼾聲四起,如此戒備,簡直連山賊都不如。阿初和綺麗二人到了那處軍帳之外,總算從裡面聽到了聲音,是男人喘著粗氣的聲音……她二人聽了那聲音,便覺得心中有千百隻螞蟻噬咬一般的難受,都這個時辰了,難道這些人還沒有放過夫人?
軍帳外依舊沒有任何人把守,她們兩人輕輕的走著,到了帳子入口的地方,突然都沒有了勇氣去撩起那簾子來……因為,即使是她們,也大致猜得到裡面會是如何的光景。阿初的眼睛裡已經泛出了淚水來:但願,但願裡面的人沒有榮夫人!
她們終究還是不得不去挑開了那簾子,綺麗率先悄悄的探了個腦袋進去,然後,她的雙眼瞪得很大,裡面的淚水也開始打起轉來。
軍帳裡的胡床上有一個打著赤膊的男人正在折騰一個未著寸縷的女子,女子的長髮凌亂的披散著,看不清相貌。旁邊的一張胡床上還有一個男人睡得正酣,然後還有一個男人立在胡床的旁邊,用著污言穢語催促著那個打赤膊的男人。
除了睡著的那個男人以外,兩個男人此時一心都在那個女子的身上,連綺麗悄聲出現在軍帳的簾子處都沒有察覺。
阿初見綺麗渾身發抖,也探了個頭去看,只是一眼,她便紅了雙眼,她想大喊一聲,但此時絕不能發出太大的聲響來。
「你倒是快點啊。」
就在那男人還在開口催促打赤膊的男人「辦事」的時候,阿初和綺麗兩眼紅通通的,已經拔出了長劍,轉瞬間便衝到了他們面前,隨即一人一劍,狠狠的刺入了這兩個男人的心臟。兩人都是還沒有來得及哼一聲便一命嗚呼。
聽到有人倒地的聲響,在另一張胡床上躺著的男人半睜半醒的揉了揉眼睛:「你們要怎麼弄著賤貨都行,莫要打擾了大爺睡……」
「覺」字還沒出口,綺麗和阿初同時將長劍刺進了他的嘴巴和心臟,鮮血濺了一地。
她們轉瞬間便殺了三個人,然後這才膽戰心驚的把目光瞄向了那個在胡床上躺著,已經被那赤膊男人的屍體壓住的女子,綺麗走過去,一腳把那句屍體從胡床上踢了下去,然後便看向了那個女子,剛才她們可是直接殺了三個人,那個營妓居然一聲驚呼都沒有,莫非已經昏迷了?
阿初也湊近了過來,等到她們兩人都看清了那個赤著身子的女子相貌時,兩人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夫人!」
那真的是她們的榮夫人!夫人這兩個月來所受到的凌辱可想而知:她的身上到處是男人抓扯和撕咬的痕跡,整個人瘦了何止一圈,長髮凌亂的披散在**的身上,兩隻大眼已經毫無了生氣,整個人就如同一具屍體一般,即使此時阿初和綺麗站在她的面前,她也沒有了任何動靜。
阿初和綺麗聲淚俱下,她們對不起夫人!哪怕是當初她們兩個死了也好,被人碎屍萬段也罷,如何能讓夫人受到這樣非人的待遇?
如今夫人這個模樣,還不如死了好!哪怕是死了,也能讓阿初和綺麗欣然赴死,可如今的夫人,簡直就成了一個偶人,若不是她的胸口還有跳動,根本沒有了人形!阿初和綺麗明白,就算救出了夫人,她們兩死了也不安生!
兩人抱住董筱幽,不住的道歉,可是,董筱幽依舊如同一個死人般,連眼珠子都沒有動一下。阿初一面哭著,一面扯過另一張床上沾著血的被單,披在了董筱幽的身上,然後便背起了她,這兩個月下來董筱幽似乎什麼都沒吃的樣子,讓阿初感覺背上似乎根本沒有任何重量。
只是,綺麗和阿初此時也快到了強弩之末,她們本來身子就沒有大好,又是連日連夜的奔波,又是四處打探,再加上悲傷過度,兩個人此時都有些頭暈目眩,阿初背起董筱幽以後,甚至有些站不穩腳。
她們咬緊了牙關,即使是死,也要帶走夫人!如果她們逃不出去了,便三個人一同上路,再也不能讓夫人落入這些禽獸手中!
「就憑你們兩個現在的身子,帶著那個榮姑娘,能走得出去這座軍營嗎?」
就在兩人還強撐著要出去的時候,心伊突然出現在了營帳門口!
「你!」
阿初和綺麗二人臉色一變:這一次,她們是插翅難逃了!
心伊沒有等二人有任何反映,剎那間便閃身進來,從阿初的背上攔腰便抱起了董筱幽:「現在,跟我走!」
「跟你走?憑什麼……」
阿初和綺麗敵視的看著心伊,她們可不相信心伊會出手幫助她們。
心伊看著兩人,眼睛閃了閃,但卻只是騰出一隻手整理了一下被單,把董筱幽的身子徹底裹得嚴嚴實實的,不讓她一些重要部位露出來。
此時,一個年輕的白衣男子走了過來:「事不宜遲,兩位姑娘趕快隨我們離開這裡!」那男子正是司馬離!
「走!」心伊冷聲說道,阿初和綺麗有些失神,但看到司馬離出現,讓她們終於放下了一顆心來:夫人有救了!
******
幾人趁夜逃離了飛鷹營的宿地,然後便回了院子帶走了任紅,在司馬離和心伊二人的帶領下,連夜離開了遼陽城,到了司馬離在一座山上的故居。
原來司馬離早前去了益州,雖然收到了碧落使用的紙鴿,卻因為路途太過於遙遠,又因為四方動亂,他一路趕來,也還是遲了兩個多月,直到回到玄菟郡,這才明白了發生的所有事情。他當下便收回了心伊:心伊原本也只認他一個,如今司馬離讓她離開公主回到自己身邊來,心伊沒有說半個不字。
******
到了司馬離那坐落在山上的居所,這是一個非常大的院落,山間雲霧繚繞,清泉潺潺,別有洞天。
心伊將董筱幽輕輕的放在了最為華貴的一見臥房的床上,然後取下了裹在她身上的被單,綺麗和阿初二人坐在一旁的榻上,任紅端來了清水,然後同心伊二人一同為董筱幽輕輕的擦拭著身體。直到董筱幽身上的污物和血跡全都被擦拭乾淨以後,心伊才輕輕的為她蓋過被子,端走了污水。
司馬離這才慢慢的跺了進來,他先是給綺麗和阿初一人一顆藥丸:「服下以後,再靜養幾天,這樣你們的傷口才可以痊癒,而且日後也不會落下什麼病根。」
但阿初和綺麗二人都急切的問道:「司馬先生,請看看夫人怎麼樣了?」
她們一直就注意到:夫人並沒有外傷,除了身子虛弱以外,沒有別的問題。可是,為什麼夫人直到現在還是如同一個人偶一般?
司馬離搖了搖頭,他的臉上黯然失色:「人的死可以分為身死和心死,恕在下直言……榮夫人的心已經死了。」
阿初、綺麗、任紅三人一聽,渾身僵直:「心……死了?」
從心死的角度來看,司馬離沒有說錯,董筱幽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