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安的聲音,董筱幽的心臟劇烈的跳動了一下,但她立刻強迫自己保持了鎮定:在敵人面前,她一定不能露出柔弱的一面,否則只會讓敵人更加囂張。
「原來是張將軍。」
她的聲音是盡量保持冷靜鎮定,不過依然可以聽得出一絲怒火。破廟中,張安帶了數十個兵士在裡面,外面的人影不少,似乎還有不下數百的兵士守在外面,當真是把她們一行人給徹底包圍了。
「說起來,妾身早就應該懷疑到將軍頭上來了,」董筱幽平靜的說著,「早在那次出巡祭天的時候,本應迅速趕來支援的將軍居然遲遲不到,而且並不是在路途中遭遇了襲擊……一直到碧落與那劍術高超的刺客分出勝負之後你才『及時『出現,現在再來回想起,那個時候你雖說沒有參與刺殺,但想必卻是暗地裡希望刺客能成功的。」
張安聽了,不吝言辭的讚賞道:「夫人神機妙算,果然是女中謀主,怪不得能如此受王爺的寵愛,屬下總算是明白一二了。」
他雖然嘴巴裡在不斷的讚美董筱幽,不過那看向她的眼神卻是充滿了鄙夷和嘲諷:自古妻以夫為綱,這榮夫人不守婦道,參與王爺府外之事已經是及其不符合規矩的了。如今王爺都死了,她還不一死殉節,真是個無恥的女子。
「張將軍謬讚了,不過……只不過是為了拿捉妾身一人,居然如此的勞師動眾,張將軍也未免過於謹慎了吧?」董筱幽諷刺道。
「屬下慚愧,為了保護夫人的安危,屬下不得不多調派些人手前來,不然,夫人豈會乖乖的隨屬下回去覆命?」
張安面無表情的告罪著,這個榮夫人本人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據他瞭解,光她身邊的那個婢女就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況且廬陵王部下的阿初和綺麗二人都是女中豪傑,他豈能不多帶人手前來?
「哼,覆命?」董筱幽蔑笑道,「你謀害王爺,犯上作亂,已經為天下所不容了?你還要覆命,你這是要去找誰覆命?」
「回夫人的話,屬下原本便並非王爺的部下。早在追隨王爺以前,屬下便與李兄二人聽命於何大人,所以,屬下所為也絕非犯上作亂,只不過是聽命行事罷了。」張安耐著性子對董筱幽說著。
「何大人……」董筱幽暗自揣摩著:原來正是劉奕曾經在說出口的那個「何進」!她回想起來,此人似乎在現在是朝中的大將軍,位高權重。書上說他不過是個屠夫出身,全靠妹妹何皇后的裙帶關係才當上的大官,自己的夫君劉奕更是瞧不起他。卻不想,原來夫君身邊早就混入了何進的親信。
「想必夫人此刻還以為是屬下和李兄勾結田家、嚴家的人作亂吧?只不過,可惜了,犯上作亂的人並非屬下,而是王爺!這是當今聖上的詔書,已經昭告天下,廬陵王恃功自傲,私自集結重兵、勾結鮮卑人,有不臣之心,欲篡奪大位!京師已經有上百位大臣聯名要求聖上處死廬陵王,以謝天下!」張安說著,從懷裡取出了一卷冊子來。
「不,不可能!」董筱幽臉色蒼白,她沒有想到劉奕的結局居然是如此:他一輩子一心一意為了大漢的江山打拼,最後卻換來自己父皇的一冊要處死他的詔書!這是什麼皇帝?虎毒尚且不食其子,可如今的這皇帝居然被一些奸佞之臣蒙騙得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信任了?簡直禽獸不如!
看著面色慘白,渾身發抖的董筱幽,碧落擔憂的輕輕拉起她的一隻手來:「夫人,無論如何,奴婢一定會保護你的,你且放心。」
而阿初和綺麗在聽了張安的一番話以後,呆立在了原地,似乎並沒有在意正步步緊逼的士兵,張安眼見董筱幽這邊的幾個丫鬟都開始動搖了,嘴角一咧:「你們幾個丫鬟還是莫要頑抗的好,廬陵王欲謀反,但他府中的下人們大多不過是並不知情的人,你們只要老老實實的將夫人交給在下,在下一定可以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本來在下來此的目的也只是帶回夫人而已,與你們無關的。」
張安心裡冷笑著:人人都是惜命的,這幾個丫鬟眼下應該也清楚:王爺已經死了,夫人也快完了,她們如果不替自己謀出路的話,也必然逃不脫斬首棄屍的下場。眼下給她們一條生路,她們一定會照辦的。
張安的目光主要落在了阿初和綺麗二人的身上,榮夫人身邊那個碧落似乎是個及其忠心的人,但阿初和綺麗沒必要把自己的生死繫在夫人身上吧?她們兩個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只要把她們拉入自己這方,到時候就可以讓她們二人一起去對付碧落,這樣他就能順順利利的捉拿住榮夫人了。
阿初這時突然將目光轉移到了張安身上,她猛地哈哈大笑起來:「何進手下的人是不是一個個都如你這般下賤反覆呢?為了自己活命便能背叛主子?莫不是你張安在何進那兒的同僚都是這樣的小人,所以你才以為這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如你們一般了?」
綺麗也狠狠的啐了一口:「如今才知道你是何等下賤無恥之徒,真是可惜了,王爺居然會被你這等小人給蒙騙住。」
被兩個丫鬟這麼一陣辱罵,張安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看樣子,你們是要拚死頑抗了?在下不過是同情你們一個個都還青春年少,今後本還有更美好的生活,真沒想到你們這群不識好歹的賤婢居然敢出言污蔑在下。」
「張安,你夠了!」
董筱幽開口呵斥道:「阿初和綺麗二人所言不虛,士為知己者死,她們是女子都明白這等道理,你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居然如此為了榮華富貴便可以欺主弒主,你簡直枉自為人!」
張安面紅耳赤的怒喝道:「在下說過了,在下原本便是何進大人的部下!」
「哼,休要找借口,你不過是在為自己的厚顏無恥找尋理由罷了。唉,也罷,你要替自己謀個好出路,也是你的事。只是,天底下的人都會明白,你的所為,禽獸不如。」
看著張安怒氣沖沖,董筱幽又給他添了一把油,目前她們一行人被張安的數百兵士包圍著,情況出奇的不利,即使碧落、阿初、綺麗三人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帶著她、任紅、寒竹、葉兒、依兒等不會武的丫鬟殺出重圍,她一定要想辦法。張安此時被怒氣沖昏了頭腦,反而是一個好機會。
不過張安並非是一個魯莽之人,他雖然被董筱幽等人的言語激怒了,心底裡卻很快恢復了冷靜,夫人等人如今就是插翅也難逃,他又何必在意自己被幾個小女子給頂撞幾句呢?
「夫人好一張尖牙利嘴,不知道等會夫人落入在下手中的時候,還敢不敢繼續這麼說呢?給我上,捉拿夫人!」
張安一聲令下,士兵們便手持兵刃衝了過去。
「夫人你可要小心啊,這亂刀亂槍的不長眼,若是不小心傷到了夫人,那也請夫人見諒。」其實張安接到的指令是要除掉劉奕的血脈,也就是說,只要董筱幽腹中的孩子沒了,董筱幽本人的死活他們並不在意。
當然,如果大人死了,孩子也不可能保得住,所以張安這話等同於向兵士們下達了「格殺勿論」的命令。只不過如果董筱幽真的死了,對外可以說的好聽一點:「不小心」被亂兵殺的,而並非是他張安蓄意要害夫人一個弱女子的性命。
「怎麼辦,夫人?」
碧落、阿初和綺麗三人拔出貼身攜帶的細劍,為了保護正中間的董筱幽,同這群兵士廝殺了起來,但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她們三人根本不可能撐得了多久。
「快,先退回去!」
董筱幽看了看,周圍都是張安帶來的兵士,想要從這破廟突圍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她又轉頭看了看暗道:只能躲回暗道裡了!
碧落等人護著董筱幽先進入了暗道以後,才慢慢的退回了暗道。
由碧落斷後,她一連砍殺了撲過來的數個兵士以後,震懾住了這群烏合之眾。
「這丫頭好厲害!」
兵士們短時間沒有幾個人敢主動上來送死,也恰好給了她們時機全部躲入了暗道,等到碧落轉身衝進暗道以後,阿初立刻啟動機關,將那道石門關閉了起來。
「慢著,給我追上去!莫要讓她們逃了!」
張安眼睜睜看著董筱幽等人從他面前逃走,感覺簡直如同奇恥大辱一般,他氣惱的暴喝道:「你們還愣著作甚?一群廢物!給我把這石門撞開!」
由於他們只是一群一般的步兵,並沒有攜帶任何攻城用的器具,而光靠人力是無法從外面打開那道石門,士兵們這才慢騰騰的開始去準備衝撞石門用的沖車,張安氣急敗壞的跺著腳,他手持鞭子憤怒的鞭打了身邊的幾個軍士,卻也無可奈何。
董筱幽等人折回暗道以後,卻也不敢原路返回,將軍府那邊的局勢恐怕一定比出口那裡糟糕,她們幾個人只能暫且往暗道的中段退。
「阿初,這暗道難道沒有別的出口嗎?」
董筱幽問道。
阿初無奈的說道:「奴婢只知道有這一個出口……不過,這裡面有一些通道是原本改建之前就有的,或許能找到別的出口。」
「那……興許還有希望。」
董筱幽心底裡燃起了一線生機。
這時候,綺麗突然開口說道:「夫人,為何那個張安會在暗道出口處設下兵馬埋伏,你可有想過這其中的問題?」
綺麗的話頓時令董筱幽感到一陣陰寒:對呀,為什麼張安會知道暗道的出口在哪兒?據阿初所言,別說是府外的人,即使是將軍府裡的下人也沒有幾個知情的,那張安是如何得知這暗道的出口的?再細想:若是張安一開始便知道出口的位置,他肯定會設下更精密的埋伏,絕不會給她們退回暗道的機會,那麼,很有可能……從張安匆忙部署的情況來看,張安也只是才得到的消息!
「我們之中,有張安那一方的細作?」阿初驚詫的說著,這話令所有的人都不免渾身一抖:夫人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是可以信賴的,誰會想到這個時候身邊還藏著一個內奸?
董筱幽暗自咬緊了牙關:阿初的話,正是她想說的,到底誰會是那個細作呢?阿初和綺麗應該不是,碧落更不可能,葉兒、依兒那是老早便跟隨自己的丫鬟,也不可能。那麼,只有任紅和寒竹二人,可是,董筱幽無論如何也不認為會是她們。
究竟誰是那個細作?董筱幽陷入了迷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