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奕和董筱幽一出馬車,一眾人等便迎了上去:「恭迎王爺、夫人!」田家和嚴家的人束手躬腰,顯得很是恭敬。
「各位不要多禮,」劉奕面露笑容,「今日難得你二家能宴請本王,應該是本王要感謝你們相邀才是。」
「呵呵,王爺實在是太多禮了。王爺此番出征大破鮮卑,彰顯我大漢雄風,據說王爺親自披堅執銳,深入險境,令小人們感動於心。今日能宴請到王爺蒞臨,實在是令小人們受寵若驚,心緒激動不已啊。」
「你們太客氣了。」說完,劉奕放聲大笑起來,眾人也附和著他笑了。
這些笑容,簡直如同三月春風一般溫暖,只是董筱幽無奈的在心底裡想著這些人果然都是虛偽到「影帝」的地步了。她偷偷看了一眼田老爺子,上次這老爺子可是被她氣得吐了血的,今日看他,臉色依然不是很好,但那笑容,顯得實在是太過於和藹了,再見他看向劉奕的眼神,真是好一個「柔情似水」呀,關愛得簡直如同自己的親兒子一樣。
眾人打完招呼以後,由田楷帶領著,一路走向大廳。
董筱幽隨著劉奕一起走在這由白玉石板鋪成的路徑上,她突然感覺渾身有些發寒:這不是她第一次走這一條路,但不知為何,今日竟然感覺特別讓她毛骨悚然。
她輕輕環視了一下四周,此時已經暮色西沉,田家院子裡的青翠樹木被籠罩在一層淡淡的暮光之下,似乎被一層金色的邊框鑲嵌著一般,景致很好,只是如今這一院子裡的人沒有一個有那個心情來觀賞風景。
到了正廳,劉奕和董筱幽的席位被安置在客席的首位上,劉奕略微皺了皺眉頭,心裡有一點不滿:田家和嚴家的人居然沒有安排女眷出席,這麼一來,整個大廳裡的女眷就只有自己的夫人一個了。雖然並不是有違禮節的事情,但考慮到董筱幽今日原本就很緊張的心情,劉奕心裡也自然會有些不滿。
眾人入席落座以後,下人便將酒食逐一端了上來,菜色很是豐盛,看得本是吃貨的董筱幽眼睛都直了,原本心裡頭的不安倒也沖淡了不少。
「王爺,夫人,請飲下此杯!」
田家和嚴家的人都已經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好,干!」
劉奕豪邁的將手中滿滿的一杯酒一飲而盡,董筱幽只是略微做了做樣子,她還有身孕,自然不能喝酒,再者本來她也不喜歡喝酒。
「王爺神勇,破黃巾,敗鮮卑,威震天下,今後我們幽州有王爺的庇護,想必定可令士民都安居樂業。」
田楷一句又一句的奉承著劉奕,言語裡似乎已經有了要投入劉奕這一方的意思。
「田大公子實在是言重了,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今後幽州子民的安居樂業,某還應多多仰仗諸位的照應才是。」
劉奕客氣的謙讓著,言語裡也有意思要拉攏他們兩家。
「王爺實在是太謙虛了,不過也的確如此,若幽州今後能安穩,也少不了我田家和嚴家的功勞。」田楷一面說著,一面臉色卻已經變了。「王爺起先想方設法欲除掉我二家,今後好獨霸幽州是不是?」
「嗯?」
劉奕已經從田楷的話語裡聽到了一絲不對勁,再看到他臉色一沉,心裡暗道:莫非田家和嚴家今日是要豁出去了?他不認為田家和嚴家有那個能力敢和他正面抗衡,除非這兩家的人都瘋了。
他橫眉冷豎,正打算出言警告田楷,卻見田楷將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擲,大廳兩側便衝出來一大群手持利器的武丁。
董筱幽沒有料到事情會在突然間發生如此變化,臉色嚇得雪白,她身邊的碧落和阿初二人已經起身擺好了架勢。
劉奕冷哼一聲,拔出了隨身攜帶的長劍,龍陽和龍昭二人拱衛左右。
「你們是要反了?想不到你們田家和嚴家到有點膽識,前幾次刺殺失敗,今日居然敢明目張膽的行刺?本王,不得不誇讚你們好膽量。」
廳上田家和嚴家的侍衛有好幾十人,也許廳外更多,情勢自然對劉奕很是不利。但他本人就是個武將出身,龍陽和龍昭又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碧落、阿初也是女中豪傑,要保護夫人殺出府去,並不是難事。
而且,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發兵消滅田家和嚴家,雖然他並不打算如此做。因為無論田家嚴家,還是他的軍隊,都是大漢的力量,內鬥起來只會便宜了虎視眈眈的異族人。不過沒想到這兩家的人居然真的敢反了。
田家和嚴家的老爺都退了下去,此時只有田楷和嚴綱二人率領武丁留在了大廳內,雙方劍拔弩張,簡直一觸即發。
「田楷、嚴綱!本王再問你們一遍,你們……果真是要造反了?」
劉奕冷然的問道,語氣裡殺氣十足。
「回王爺的話,臣等只是聽命行事,還望王爺諒解。至於造反之事,那是臣等二人萬萬不敢作為的。」
田楷恭恭敬敬的回答著,一點都不慌亂,絲毫沒有作為謀亂者應有的心虛。
劉奕聽了他這話,第一次感覺大事不好:莫非,在他控制不到的地方,出了大問題?田家和嚴家的人行事,莫非背後還有他們的底牌?
「你們,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
劉奕第一次感覺脊背上有著冷汗冒了出來,他頭一次感覺到了一種一招行錯,滿盤皆輸的預兆。
「王爺既然想知道我們受了什麼人指使……」
嚴綱回答道:「那便有臣下告訴王爺吧,臣等是奉令行事!絕非要謀反篡逆,若要說指使人,那可是當今聖上!」
劉奕雙目圓睜:「不可能!」他高聲吼道,整個大廳裡都是他怒吼的回聲。
皇上要殺了他?這樣的胡話他豈會相信?而且,若是雒陽那邊真的發生了什麼大事,他的下屬應該會提前通報他,又豈會輪到嚴家和田家的人比他更早得到消息。
田楷臉色沉著,並不為剛才劉奕的怒喝所驚嚇:「王爺若是不信,那也罷了。只是,王爺可以再想一下,如果沒有天子的命令,我們兩家人敢輕舉妄動嗎?」
劉奕此時已經萬分憤怒,他額頭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突起,但並沒有再怒喝一句,而是緘口不語。的確,如果沒有地位高的人撐腰,田家和嚴家的人怎麼可能敢公然以宴請的名義來設下圈套害他?
劉奕已經大致想通了:九成以上的可能是雒陽的確發生了什麼大事!此時他心急火燎,恨不得立刻率部殺回雒陽去,但眼下必須先從田府裡脫身,然後平定了這兩家才行!
嚴綱也拔出了長劍,大喝一聲:「殺!」
大廳裡的武丁們拿著兵器向劉奕等人衝了過來。
龍昭大喝:「大膽逆賊!敢從逆賊者,誅滅三族,難道你們不怕嗎?」
這些武丁們大都還是知道劉奕的身份的,原本他們便是在匆忙中被拉了過來,聽了這句話,倒是被震住了:誰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開玩笑呢?
劉奕已經全神貫注的做好了殺敵的準備,他轉過頭輕聲對董筱幽說道:「夫人小心了,為夫一定會護著你殺出去的!」他此時才發覺,為何今日自己的夫人那麼奇怪了,看來這夫人的直覺還真是不一般的准呢。
董筱幽此時後悔了:早知如此,她說什麼都要攔住劉奕前來赴宴。此時她第一次後悔自己對這段歷史並不熟悉,不然她一定要想辦法保全劉奕,也是保全她自己啊。
嚴綱看到武丁們已經有些猶豫,他可是白馬義從的將領,對付這樣的情況自然很是簡單。
「廬陵王謀逆,聖上已經下詔問罪了,爾等敢再有不從者,斬!」說完,他將兩個明顯露出退縮神色的武丁一劍劈死。
隨著兩具血淋淋的屍體倒下,武丁們再也不敢猶豫,而是全部手拿武器衝了過去:他們也沒辦法,他們的親人本就操控在嚴家和田家人的手中,今日他們就是什麼也不做,他們的家人也會死,所以只能沖了。
不過這些武丁畢竟只是一群手持武器的農夫,除了人數上佔有絕對優勢以外,根本不是劉奕等人的對手。
劉奕身執長劍,且戰且退,一行人等將董筱幽護在了正中間,從正廳一直殺到府門口,原來門口已經廝殺了起來,他帶來的百餘名護衛正在同田家的侍衛拚殺在一起。
「夫人,趕快走!」劉奕拉著董筱幽上了馬車,她被嚇得不輕,但此時事關性命安危,她已經感覺到麻木了,似乎剛才一路跑過來,那飛濺的血花和廝殺聲也不再顯得那麼可怕了。她要逃命,她不想死,她要活下去,僅此而已。
「趕快走!」上了馬車以後,劉奕連忙下令撤退,馬車全力衝了出去,剩餘的護衛都上了馬跟上來,還有部分沒有馬的人則留了下來阻攔田家的武丁們。
董筱幽在馬車上,看著身邊的碧落、阿初、劉奕都沾滿了鮮血,她不禁感覺一陣心驚肉跳。
「王爺,你看該如何?」她擔憂的問道。
劉奕勉強笑了一笑,安撫她道:「夫人莫要擔心,我們先回將軍府,然後本王立刻發兵滅了田家和嚴家!」他的眼睛微微瞇了瞇,無論如何,田家和嚴家是不能留下來了,不管雒陽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要先穩住遼陽城內的局勢!
馬車行駛了一陣,卻見前面一簇兵馬蜂擁而至,擋在了路上。
「是什麼人?」劉奕從馬車裡探頭出來問道。
「屬下張安、李旻,見過王爺!」
原來是張安和李旻的兵馬到了,劉奕心裡略微安心了:有援兵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