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沉不住氣了,她怒氣沖沖的站了出來,朝著公孫芳問道:「公孫姨娘,你就沒有別的話要說了?」
公孫芳此刻正在暗地裡慶幸凌霄沒有把她給招認出來,被阿初這麼一喝問,臉色頓時變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了。她支支吾吾的開了口,卻是異常惱怒:「你這丫鬟是何用意?凌霄雖然是我院子裡的丫鬟,但我又豈會知道她要做些什麼?」
她說著,瞄了一眼董筱幽,「凌霄這丫頭差點害了夫人,對此我也非常憤慨,說到底,我還是有治下不嚴的責任……也罷,就請夫人責罰妾身吧。」她說著,眼淚又流了出來,可憐兮兮的看向劉奕。
劉奕額上的青筋突起,他實在很是厭惡公孫芳的虛與委蛇。
阿初怒目圓睜,公孫芳果然是士族的大小姐,不把下人的性命當命看,阿初本就是窮苦出身,自然最是看不慣這樣的人。
「阿初,閉嘴!」
不過劉奕並沒打算讓阿初繼續說下去,眼下公孫芳確實沒有親自插手這些事情,一定要把凌霄的事情安在公孫芳身上,會給府外的人嚼舌根的機會。即便這次無法懲罰公孫芳,但公孫芳身邊能用的人已經沒有了,她就是再想作惡只怕也是沒那個能力了。而且,劉奕並不打算真的就這麼放過公孫芳,他自有他的打算,也就沒必要再讓阿初在這裡和公孫芳無意義的對質下去了。
阿初聽到劉奕讓她閉嘴,嘴唇抿了抿,她很想當面指責公孫芳冷血無情,不過最終還是緊閉嘴巴,老老實實的站了回去。
「曉得你是個性子急、心腸直的,這個時候還是少說兩句的好,王爺自有他的打算。」
一旁的綺麗輕聲對阿初說道,阿初聽了這話,也只能默默的點了一下頭。
劉奕用手揉了揉額頭,把那幾根突起的青筋給按了回去,他內心雖然很憤怒,但外表還是非常冷靜的,因為他常年來就是一個不會輕易將情緒表現出來的個性。
董筱幽細聲細語的道:「王爺,氣大傷身,幸好妾身也沒有喝下那魚湯。說起來,妾身還得感激王爺救了妾身一命呢。」
劉奕只是睜眼瞟了她一下,但那眼眸裡卻是柔情似水:他是真心疼愛這個小夫人,而且榮夫人不同於別的女子。若是一般的女人,遇到這樣的情況一定會大吵大鬧的哭喊著要嚴懲兇手,甚至直接對公孫芳破口大罵了。可榮夫人一直都表現得很是平淡,劉奕明白的,他在的時候,榮夫人幾乎沒有開口下過任何命令,這是對他的尊重:婦以夫為天,雖然榮夫人似乎並不是把他當天來敬,但卻一定會給予他尊重和體面。劉奕心底裡很是高看她:小小年紀,處事就能如此平穩得當,真有些出乎他原本的預料。
「夫人,你可莫要說什麼感激的話,為夫既然是你的夫君,哪怕是刀山火海,為夫也一定會替你擋在前面,何況區區一碗魚湯?」劉奕說著,聲音放得很是柔和,很難想像他那麼一個有威儀的人能在女人面前如此體貼的。
公孫芳聽了,心底裡一陣酸楚,但此時她只要王爺不把氣發在她頭上就算好運了,並沒有那麼多功夫去嫉恨董筱幽。
「咳咳,夫人,那麼……你認為,這些下人該如何處置呢?」
劉奕歪過頭去問問董筱幽。
「一切聽憑夫君發落吧。」
董筱幽淡淡的回道,她看向劉奕的目光充滿了信任,她這是用眼神告訴劉奕:只要你在,我便聽你的,我相信你不會令我感到失望的。
她畢竟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研究過不少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雖然和古代有一些出入,但互相信任和互相尊重卻是一個大前提。之前她不想以王玄為夫君便是因為王玄對她根本沒有過尊重,而是好奇和寵愛,這樣的情況下,她只能利用自己年紀小為幌子提出一些「撒嬌」一般的要求:諸如不願同房等怪異行為。而劉奕卻待她如知己,還願意讓她做正妻,那麼,她自然要給劉奕充分的體面。哪怕她一直在掌管著內院的事務,只要劉奕在場,她一定不會多開口,這才是給他這個一家之主應有的敬意。
而今天這件事情,董筱幽內心雖然已經極度仇恨公孫芳了,但她不能蠻橫的要求劉奕一定要處置公孫芳:劉奕有他的難處。她不會哭鬧著去逼迫劉奕發落公孫芳,那樣只會適得其反。根據她這麼長時間對劉奕的瞭解來看,只要日後劉奕有那個能力,不需要任何人說,他也一定會發落公孫芳的。只是時間的長短問題罷了,而且經此一事,公孫芳等同於被拔掉了牙齒和利爪,再也沒機會害她了。當然,她也一定會更加警惕,不會給別人機會的。
劉奕微微一笑,他讀懂了董筱幽的心意,娶妻當娶賢,這個小夫人真是個賢良的女子。他又看了一眼凌霄和苒兒,凌霄雖然被主子拋棄很可憐,但她所為的確是十惡不赦,此事不可能就此作罷,留下她的性命只會讓人以為他執法不嚴。苒兒雖是被凌霄欺騙的,但卻也難逃罪責,況且下人之間私自收受錢財,本就是他不願看到的,自然不會輕饒了她。
「凌霄,你不擇手段、費盡心機的妄圖毒害夫人,罪不容誅,你可知罪了?」
劉奕責問道,語氣威嚴,令人心驚膽寒。
「是,奴婢知罪。」
說完這句話以後,凌霄的臉色已經如同死灰一般,雙眸也失去了一絲希望的光澤。
公孫芳緊緊的抿住嘴唇,只怕凌霄到最後的時候反悔,當看到凌霄回答了劉奕的話便伏在地上,再沒有別的言語以後,她終於暗地裡鬆了口氣:看來凌霄不會抖出她來了。
「既然你本人也認罪了,那麼……」劉奕悄悄打量了一眼公孫芳,看到她緊蹙的眉頭略微有些鬆緩,他目光閃了一下,接著說道,「來人!把凌霄給本王拖下去杖斃。記住,不要立刻打死她,要一點一點來,還要讓府裡所有的下人都看清楚,讓那些還有心想要謀害主子的人以此為戒!」
眾人一聽,暗地裡都是起了一身冷汗:不要立刻打死,那就意味著要讓凌霄一杖一杖的慢慢被打死。平日裡,一般為了讓人不受過多的苦痛,杖斃的時候都是直接擊打人的天靈穴或者脊骨,大多兩三棍下來人就已經沒了生息。而王爺卻是要凌霄一點一點的去死,那麼可想而知,她在死之前會受到如何痛苦的煎熬。
凌霄聽了這話,原本死魚一般的表情又多了一層恐懼的陰暗,她想死,王爺卻不會讓她痛快的死,而是要讓她慢慢的死!那她會死得多麼悲慘,她簡直不敢相信:平日裡待人並不嚴厲的王爺居然會對她下如此殘忍的命令。
公孫芳的心又懸住了:萬一這凌霄受不了那痛苦,被打到一半的時候把她給招出來了怎麼辦?她只希望一杖下去就把凌霄打死,這樣她就不再擔心自己被招認出去了。
「苒兒,周廚娘!」
聽到劉奕喊她二人的名字,苒兒和周廚娘感覺腦子一片空白,她二人已經被剛才凌霄的發落給嚇到了。
「你們雖然是被人利用,但私相收受錢財,這也是不對的。本就非親非故的,若非有那等壞心思,別人如何會給你們錢財?你們心不正,才會被那點錢財給迷了眼。」劉奕朗聲說著,「拖出去杖責二十,將她二人的身契賣入軍市!」
「王爺恕罪啊!!」兩人都異口同聲的喊了起來,被杖責二十如果沒有醫藥救助,只怕會落下個終身殘疾。這還不算,被賣入軍市,就意味著她二人一生都將作苦力奴,且再沒有機會給自己贖身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對她們這樣的懲戒也等同於死罪了。
「先把凌霄拖出去杖斃了,再對這二人用刑!」
劉奕揮了揮手,婆子們便走了上來,用破布將凌霄的嘴巴給堵住——公孫芳見了,又暗地裡舒了一口氣。其實,這是劉奕刻意安排的,此時就算凌霄招認了公孫芳,他也不好真的發作公孫芳。而公孫芳究竟有沒有出手害人,這也根本不需要有人指認。換言之,他劉奕記住了,等到今後,他一定再找公孫芳慢慢算帳。所以此時他也就沒必要讓凌霄開口了,慢慢打死她,讓所有買入府中的下人都吸取教訓,殺雞儆猴就行了。
凌霄整個人就如一攤爛泥一般,被兩個婆子輕輕一架著,就被帶出了大院。當她被綁在石板上時,整個人才稍微清醒了一點,她雙目圓睜,嘴巴裡嗚嗚的想發出聲音來,但已經被破布堵住的嘴,自然是什麼也喊不出來了。
接著,兩個侍衛開始舉起沉重的棍杖用刑了,當那杖子每次擊打在凌霄的身體上時,她都發出了淒厲的一聲哀嚎。雖然嘴巴被堵住,但那駭人聽聞的慘聲卻一點點的讓所有人都感到腿腳發軟,有幾個膽子小的丫鬟甚至被嚇得失禁了。
董筱幽裝作很是平靜的看著屋外,但內心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平靜下來,即使凌霄要害她,可讓她親眼看到這個人如此悲慘的死法,她依然感到很是不忍。畢竟對她而言,這些「古代」的刑罰實在是過於野蠻粗暴了。
公孫芳把頭深埋著,她早已嚇破了膽,此時此刻她無事了,自然心底裡生起了對凌霄的不捨來,那可是陪伴了她十多年的丫鬟,今日就這麼沒了。而且死得如此慘,她暗暗地將這筆血債算到了董筱幽的頭上。雖然她更加仇視董筱幽了,但她明白,自己已經如同是被除掉了爪牙的老虎一般,很長的時間裡,她都不可能有本事去害榮夫人了。
阿初一雙眼睛仇恨的盯著公孫芳,卻看不到她有什麼表情,不由得暗地對綺麗說道:「自己的下人就這麼被她給拋棄了,還死得如此慘……我那公孫姨娘日後到底怕不怕夜裡凌霄丫頭回來找她。」
綺麗漠然的看著屋外:「誰知道呢。」如果每一個壞人做壞事的時候都會擔心夜半鬼敲門的話,那這世上哪來如此多的殺戮和陰謀?
凌霄最後被打得七竅流血,死相很是令人懼怕,也不知道她死之前有沒有後悔過,不過人死燈滅,下人們從此也只有在背地裡討論關於凌霄的事情了。
接著苒兒和周廚娘也被拖了下去用刑,二十杖下去以後,兩個都成了血人。劉奕並不准她們再留在府裡,直接命人用一輛破馬車載著,拉出了將軍府。魚湯一事便就此作罷,不僅公孫芳不敢再輕易出手,府裡的所有下人也都多了一個心眼,做事也再也不敢鬆懈了。
漸漸的,董筱幽的肚子也開始顯了出來,劉奕則是忙著幽州的軍務,一天天平靜了下來。田家和嚴家被軍士包圍了兩個多月以後,廬陵王下令撤去了軍隊。於是,田家和嚴家的人為了表示感激,要邀請王爺和夫人去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