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聽說,有了喜脈的人,是且不能心浮氣躁的。」凌霄沉思著說道,「那賤人有了喜,受不得絲毫的氣,不妨……」
公孫芳目光閃了閃:「對呀,眼下王爺又不在府裡,就是我當著她的面辱罵她。她又敢如何,只要王爺不在,我就可以放心大膽的辱罵她。雖然我不能動手打那個賤人,但誰也管不住我的嘴啊……」
凌霄點著頭說道:「姑娘,就是這個理。日後若是王爺回來,她就是在王爺面前說破了天,姑娘只要死活不承認,硬說是她陷害、污蔑你。那又能如何,王爺還會嫌棄了她栽贓呢,如今姑娘只管去氣她、激她。最好把她氣得保不住肚子裡的孩子。」
公孫芳越聽越覺得有道理,便和凌霄在一起又悄悄的咒罵了董筱幽一道,直到日暮沉沉才從凌霄的房間離開。
翌日清晨,公孫芳起了一個早,她讓丫鬟們把她打扮得光鮮亮麗,然後優雅的邁著蓮步,到了董筱幽的房間外候著立規矩——因為公孫芳身份特殊,劉奕曾經特地交代過,她可以不用如其他人家的妾室一般去伺候夫人,但今天她主動的來了,反而讓一眾丫鬟們都感到奇怪:今兒這太陽莫不是打從西邊升出來的?
公孫芳一臉柔婉的微笑,靜靜的立在董筱幽臥房的外間,臉上一絲不耐煩的表情都沒有。此時的她倒是顯得越發的美麗脫俗,連外面的丫鬟們見了都不免要多看幾眼。其實,公孫芳本就是一個美麗溫婉的大家閨秀,只是可惜被她偏執的愛戀迷昏了雙眼,所以才從一開始便視董筱幽如仇敵。若是沒有那一層醜惡猙獰的妒忌面龐,任誰看了公孫芳,都會以為她是一個不沾塵土的翩翩仙子。不過,沒有人注意到,公孫芳雖然神色很是柔和,但是不是會在眉宇間透出一股陰沉險惡的煞氣來。因為,她根本就沒有安好心。
此時,董筱幽剛從榻上睡醒,原本這段日子她便非常貪睡,如今被確診有了喜脈之後,她的嗜睡便成了光明正大的事情了。而且再也沒有任何人敢隨便去打攪了她,這倒讓她感覺很不錯,雖然說被人當成國寶的滋味並不好。原本碧落等丫鬟對她就幾乎是形影不離,如今更是連她入廁都有人隨時隨地跟在旁邊,更是讓她很是無奈。只要她打算支開人,對方便立刻以「王爺的嫡子最重要」的理由反駁了她,讓她一點脾氣都不敢有。
董筱幽醒過來以後,碧落和任紅便替董筱幽梳洗打扮,碧落一邊替董筱幽梳理長髮,一邊說道:「夫人,那公孫姨娘很早便過來了,聽說自打她來了以後便一直在外間立著,說是等著要好生伺候姑娘呢。」
董筱幽莞爾一笑:「她倒是個有心的。」
碧落眉頭一皺,聲音低了下來:「奴婢看,那人八成沒安什麼好心。雖說奴婢不想把人心揣度得太壞,但那公孫姨娘是個什麼人,這麼多些日子來,奴婢還是看得挺準的。夫人你且要小心一些,莫要被她給算計了。」
任紅也說道:「公孫姨娘視夫人如眼中釘,她會誠心誠意來服侍姑娘,奴婢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董筱幽臉上依舊掛著淺淺的微笑,她伸出手來輕輕的摸了摸任紅的頭:「瞧你這小腦袋,轉得也挺快的嘛,真是個小機靈鬼。」
任紅聽了,臉色一紅,嬌嗔道:「夫人!人家也不小了……再、再說,夫人老把人家當小丫頭看,可夫人自己也只比人家大了不過三、四歲而已。奴婢可是很正經的同碧落姐姐一起提醒夫人呢。」
董筱幽嬉笑著:「是是是,你這丫頭就是個正經的主兒。你是不小啦,那咱們紅兒再過一兩年一定會出落得貌美如花的,到那時候,夫人我給你準備一份大禮,然後把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你說好不好?」
任紅聽出來榮夫人是在調侃她,更是羞得面紅耳赤,她惱火的蹬了蹬腳:「夫人!奴婢、奴婢才不要嫁出去呢!夫人莫要取笑人家。」
碧落只管在一旁輕掩著嘴巴呵呵直笑,董筱幽便又調笑著:「哪有姑娘長大了不嫁人的?紅兒你別擔心,夫人一定給你找一個良配,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任紅的面色更加嬌紅了,她看了一眼在旁邊傻笑的碧落,便說道:「既然女子長大了都要嫁人,那夫人還是發發慈悲,先把碧落姐姐給嫁出去吧。」
碧落一聽這丫頭居然把話題引到自己身上,她臉色也紅了起來:「這小蹄子,嘴巴倒是越來越厲害了,還敢管姐姐我的事情來了?要不要我撕了你這張嘴?」
任紅吐了吐舌頭,碧落便伸手過去同她頑笑了起來,董筱幽樂呵呵的看著她二人一大一小的打鬧。這個時代的人就是比二十一世紀的人要淳樸太多了,特別是女孩子,一說到嫁人,那一個個小臉馬上就羞紅了。要知道,在二十一世紀,這些話根本算不得是渾話。
幾人玩鬧了一番,才慢騰騰的給董筱幽穿戴好了衣裙,碧落扶著董筱幽一步一步的從臥房裡走了出來,雖然走得步子很小很慢,但卻踩得很穩。這是郎中對丫鬟們吩咐的:一定不能讓夫人不小心跌倒在地。所以碧落伺候得很是小心翼翼的,倒是讓一向性子並不算很慢悠悠的董筱幽很是不習慣。
公孫芳立在臥房外間,已經站了足足一個時辰了,她累得兩腿酸軟,腰也痛了,額頭上、背上爬滿了細細密密的汗水。她心裡不住的咒罵道:這個該死的徐榮丫頭,怎麼這麼能睡啊?簡直就是一頭母豬,都這麼晚了還不起來。後來她又聽到裡面傳來幾個人嬉笑打鬧的歡笑聲,心中的怒火更是如同火山噴發一般,把她氣得臉色煞白,五官也扭曲了,全然沒有了方才淡雅脫俗的纖美神采。幾個賤人居然放著自己在外間不管,只顧著她們自己玩樂,難道榮丫頭那個賤人打算活活把自己給累死?公孫芳不停的胡思亂想著。
她很想直接坐在旁邊的墊子或者凳子上,但那樣一來的話,她剛才站了那麼久,演了那麼久給其他下人看的戲豈不就白白浪費了?她就是要表現出自己多麼優雅、多麼受禮、多了謙遜……這樣,等她用最溫柔、最關心的語氣說出那最惡毒的話的時候,對榮夫人才會有最大的效果。所以,她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渾身酸麻的立著,她咬牙切齒的瞪視著臥房裡間:你們幾個就開開心心的打打鬧鬧吧,最好直接把那賤人肚子裡的孩子也打鬧掉,這樣的話,她就能開心了。
終於,董筱幽和碧落、任紅等丫鬟緩緩走了出來,董筱幽一眼便看到立在一旁的公孫芳:她今日打扮得很是靚麗,呵呵,董筱幽心中冷笑著,王爺又不在,打扮得那麼花枝招展的,是要給誰看呀?
「公孫姨娘,怎麼今兒突然想起要來本夫人房裡立規矩呀?」董筱幽臉上堆滿了笑意,不過這笑容連她自己都覺得很是虛偽。
公孫芳也是微微一笑,如同綻放的花朵一般:「夫人這說的哪裡話,我本就應該是夫人房裡伺候著的。以前,都是我太不懂事了,其實咱們共同伺候王爺,就應該如同姐妹一般親熱不是?所以,我才特地來這兒要好生伺候著夫人。」
董筱幽平靜的注視著公孫芳的雙眼,良久,她歎了口氣:「公孫姨娘到底也是一個有心之人呢。」這話說得自然是有些模稜兩可,「不過,姨娘到底不同於別家的妾室,是有身份的,本夫人又豈能讓你受委屈呢?所以,還是不必這麼見外,那些折騰人的規矩呀,在這王府裡,能省都省了吧。」她後面這句話說得很是柔和,簡直就好像真的是公孫芳的姐妹一般,在替她考慮似的。
公孫芳臉色微微的變了一變:還能省則省?要不是王爺極其重視規矩,她的那些丫鬟們能在來的第二天便被打賣出去一大堆嗎?這話說得可真是混賬之極!還說她的地位不同於別家的妾室,如今別家的妾室大都可以稱「二夫人」的,可她呢?還必須得被稱為「姨娘」!夫人這話,簡直就是虛偽到了極點!令公孫芳即使有了心理準備要面色不變的,也忍不住抽動了一下嘴角。
「來,公孫姨娘,咱們一起去廳堂裡用早膳吧。」董筱幽大度的邀請著。
公孫芳笑著答應道:「那便叨擾夫人了。」等到碧落扶著董筱幽經過她的身旁時,她還熱情的伸出了手去,「還是讓我來扶著夫人嘛,服侍夫人本就應該是我們這些妾室應該做的。」
碧落皺了皺眉,自然不敢讓公孫芳真的扶過董筱幽去,她還在心底裡防範著公孫芳呢,生怕公孫芳突然推夫人一把或者踹夫人一腳。
「不勞煩公孫姨娘了,都交給碧落就行了,這丫鬟本夫人使喚慣了,用得也順心。」見碧落死死的護著自己不放,董筱幽替她打了一個圓場。
公孫芳倒也沒有繼續纏著,而是收回了雙手:「若如此,那便還是交給碧落來做吧。只是,辛苦這丫鬟了。」
碧落冷冷的低了低頭:「服侍夫人一點也不會辛苦,奴婢多謝公孫姨娘關心。」
公孫芳吃吃的笑著:「這丫鬟,真是個好姑娘,夫人手下有這麼忠心的好丫鬟,還真是讓我眼紅呢。」
董筱幽輕笑著:「碧落確實是個好丫鬟,姨娘身邊的凌霄和楠芸也是很好的丫鬟呀。對了,那個丹玉丫頭還好使喚不?若是姨娘有不滿意的,便儘管說,本夫人再給你多找幾個聰明伶俐的丫鬟來伺候。」
公孫芳心底裡呸了一句:還想安插眼線嗎?這賤人心眼真黑。嘴上笑著說道:「丹玉也是個挺好使喚的丫鬟,我看不必多增加丫鬟了。」
董筱幽笑著點了點頭:「公孫姨娘還真替咱們將軍府省錢呢。」
幾個人說說笑笑的走到了廳堂以後,熱騰騰的早膳便擺了上來,董筱幽笑嘻嘻的取過一碗蓮子粥便要吃,公孫芳突然笑著問了一句:「對了,我聽說夫人昨日被診出有了喜脈?」
「嗯,是呀。」董筱幽輕笑著,一雙大眼又盯上了公孫芳:這人閒話了一早晨了,到底想幹什麼呢?自己的早膳可都是阿初在準備,各個丫鬟都是精挑細選的可信之人,目前的公孫芳是絕對沒辦法在早膳裡動手腳的。
「好奇怪呢,」公孫芳雙手一拍,很隨意的驚訝著說道:「怎麼王爺不在,夫人反倒有了喜脈了呢?」
她這話一出,董筱幽手中的湯匙便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