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筱幽微微一笑,「告訴你,本夫人是個小心眼的。」
這句話一說出口,不光是劉婆子滿臉的驚愕,就連府門口的田、嚴二人目光裡也滿是驚異之色。一般的情況下不是應該展示她身位王爺正妻的氣度,對這些目中無人的下人既往不咎嗎?如此也好收買人心啊,可這丫頭一句她是個小心眼的人,那意思就是說她絕對不會放過劉婆子了?
田楷連忙躬身對董筱幽說道:「榮夫人,還請入府相談。」然後他對著下人輕喝一聲,「把那個惡僕給我綁了,聽候榮夫人發落!」幾個家丁聽命,走了過去不由分說的就把劉婆子給捆了起來。
田楷對劉婆子的性命安危倒沒有任何憐惜的,不過這個人是他生母嫁到田家來的時候帶來的娘子,很得他母親的信任,出於孝道,田楷還是想保下劉婆子。只要讓人把她綁到榮夫人看不到的地方去,之後再騙榮夫人說人已經打殺了,想必榮夫人也不會懷疑。她可是堂堂王爺的夫人,豈會同一個低賤的奴婢計較?
「也就是處置一個下人的事情罷了,」董筱幽擺了擺手,「何必要等到入了府以後再發落呢?」她喂喂閉著眼睛淺笑著。
田楷心下一跳:照這麼說,榮夫人是當真要看著這個劉婆子死在她眼前了?打狗還要看主人呢,當真以為他們田府對王爺就必須千依百順的?心中又升起了一絲鄙夷:到底是個出身商賈之家的女子,心胸竟然如此狹隘,毫無大家風範。他偷偷給綁在地上的劉婆子使了一個眼色,能不能保住性命,得看這個劉婆子聰不聰明。
劉婆子在田府橫行霸道十多年,除了她很得大夫人的信任以外,再有一個就是很有眼力勁兒,最善於見風使舵。她被綁住之後,腦袋就一直在想保命的辦法,所以觀察也及其細緻入微。當她發現大少爺衝著她眨眼的時候,便猜到了:大少爺是要讓自己開口。
「榮夫人!」劉婆子哭喊道,「榮夫人您大發慈悲啊,您不是說過不知者無罪嗎?還請夫人饒過奴婢一條性命!」說著,她便使勁的用頭撞地,沒幾下額頭就變得青腫起來了。
董筱幽目無表情的看著劉婆子,然後說道:「你說的不錯,本夫人的確說了,不知者無罪。那麼,本夫人問你個問題,你可要老老實實的回答本夫人。」
「夫人請問!」劉婆子似乎看到了求生的希望,滿懷期待的仰望著董筱幽。
「你說,在咱們大漢,對王爺的正妻惡言相向,是個什麼罪?該如何處置的?」董筱幽冷聲問道。
劉婆子聽了這句話,雙目呆滯,差一點沒嚇得暈倒了過去。榮夫人這麼問她,豈不是擺明了今日一定要她的命了?雖然這個時代並不是人人都懂漢律,但是對皇室中人惡言相向,那就是大不敬的罪過。輕者斬首,重者只怕是要誅滅三族的,她劉婆子如何敢作答?而且不管她回答還是不回答,下場都是一個死。
「可是……方才是奴婢並不知道夫人就是王爺的……」劉婆子戰戰兢兢的想要繞開董筱幽的這個問題。
「大膽!」董筱幽勃然變色,「本夫人是不是王爺的妻室,豈是你一個奴婢能過問的?還是說,你以為本夫人不是王爺的正妻,那本夫人就不是了?你好大的膽子!」
劉婆子這下呆了,原來榮夫人根本就沒打算同自己講理,她眼下心裡已經被死亡的恐懼給填滿了。
田楷皺了皺眉,看這樣子只怕是保不住劉婆子了,剛才是他對劉婆子說的:「無論對方說是什麼人,你只要照常處置即可。」這句話就是在引導劉婆子去對榮夫人惡言相向。現在想起來,田楷到有點後悔了,原本他只是想借下人的嘴巴讓榮夫人心頭煩悶,可是這個榮夫人並不是豪門闊族的大家閨秀,反而咄咄逼人,一定要借自己的手來殺了劉婆子。哎,早知如此,何必要去逞那一時的口舌之爭?
眼下不能再任由劉婆子隨便開口了,榮夫人只怕是想誘導她說出自己來,這個劉婆子忠心雖然是忠心,但任何人面對死亡的時候,都不一定能堅持。怕的就是她臨死的時候反咬一口,把自己給說了出來,那就給了榮夫人日後在王爺面前指責田家的把柄了。
田楷揮了揮手,旁邊的一個家丁立時拿過一團抹布塞進了劉婆子的嘴裡,「把這個目中無人的惡僕拉下去,杖斃。」隨著田楷一聲吩咐,兩邊的下人便開始拖著劉婆子退了下去。那劉婆子在聽到田大少爺要杖斃她的時候,兩眼一翻,當即被嚇得大小便失禁,然後便暈死了過去。
董筱幽平靜的看著這一切,心中卻感歎道:不愧是世家大族的少爺,該出手的時候一點都不含糊,原本她就是看到田楷想要保住劉婆子一條命,才打算咬住不放,逼著劉婆子說出是誰指使她辱罵自己的,雖然說大家心中都一清二楚,但如果劉婆子肯說出來,那便讓田楷處於被動了。
但是這田楷果然心狠手辣,眼見劉婆子可能亂開口,便直接不給她任何機會便要殺人滅口了。這事情傳出去,反倒是世人要說她這個王爺夫人心胸狹隘了。董筱幽低著頭微微瞇了一下眼睛:也罷,田楷都不怕自己家中的下人對他心寒,那她又何必在意世人的看法呢?要說名聲,她的名聲還不夠差嗎?到底那些世人又不在她眼前,人家要說什麼她聽不見、管不著。但田楷殺的可是自己府中的下人,其餘的下人也是成天在他面前轉的,所以說,他要殺便殺好了,反正她並不吃虧。
發落了劉婆子之後,董筱幽才隨著田楷等人緩緩進了田府。在前往正廳的路上,她倒是打聽到了,田楷和嚴綱二人如今都是主簿,在易城的中郎將公孫瓚麾下聽用。此次王爺對鮮卑動兵,為了防範烏桓人,留下了公孫瓚駐守遼西一帶,所以田楷和嚴綱二人算是賦了閒職,都在遼陽城內告假休養。
「公孫瓚……」董筱幽默默的在心底裡念起這個名字:她突然心頭一驚,那可不是日後威震天下的白馬將軍公孫瓚?還記得演義裡趙雲的第一個主子就是公孫瓚,那豈不是公孫瓚的麾下有趙雲了?她已經打定主意要幫助劉奕了,如果能讓劉奕把趙雲這樣的歷史名人納入麾下,豈不是如虎添翼了?
只是很遺憾的是,當她問出口以後,嚴綱和田楷二人都是一副茫然的神色,原來他們並不認識公孫瓚麾下有沒有一個叫趙雲的人。董筱幽惋惜的歎了口氣:看來這個年代還是早了一點,現在也許趙雲還沒有出山。
隨即,董筱幽又在心裡思索著:公孫瓚這個人無論如何都是日後的一方諸侯,想來也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一定要告誡夫君,讓他千萬要防範著公孫瓚。有野心的人只怕都會視王爺如眼中釘的,說不定這刺客一事,還同公孫瓚有關。她現在心底裡有了疑慮以後,覺得每個人都很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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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筱幽到了正廳以後,依照禮節同田家的家主田老爺打了招呼,隨即入了客席。
田老爺今年只有不到四十來歲,卻看上去比劉奕大不了幾歲,很是容光煥發,一副精神奕奕的樣子。董筱幽驚訝的看了看田家老爺,原來他不到十四歲就生下了田楷這個長子,當即董筱幽心底裡有對古代的早婚感到心驚。難怪自己還不到十五歲的時候就被碧落這些丫頭念叨著要早些生孩子了,原來古代人果真是十三四歲就有後代了。
「早聽聞榮夫人才色俱佳,可惜未能一見,今日能看到榮夫人,還真是老夫三生有幸呀。」田老爺客氣的笑著,「不知榮夫人今日蒞臨鄙府,有何指教?」
就在董筱幽低著頭胡思亂想的時候,碧落輕輕在後面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小聲提醒道:「夫人,田老爺問你話呢。」
董筱幽立刻回過神來,一臉茫然的看著田老爺:「額……妾身方才身子有些不適,一時出神,不知老爺說了什麼,實在是抱歉。」她帶著歉意的笑著。
聽了董筱幽這句話以後,田老爺眼神裡微微轉過一絲不滿,但也沒有惱意。坐在下席的田楷和嚴綱二人卻差點噴出茶水來:來別人府裡做客都能出神到聽不見主人家的話,這是什麼王爺夫人呀?田楷眼裡滿是鄙夷之色,嚴綱反倒是擦了擦嘴唇,饒有興趣的偷偷多看了董筱幽幾眼。
田老爺面相還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他帶著笑意又重複了一遍問題。
董筱幽這才欠了欠身:「妾身今日一早便收到貴府令大公子送來的那些兵器,沒有想到老爺對王爺如此忠誠,妾身代我家王爺謝過田老爺了。」
田老爺撩了撩鬚髯:「榮夫人何須如此客氣,為國為民,咱們田家這一點貢獻算不得什麼。」他滿意的點了點頭。
董筱幽又側過頭對嚴綱說道:「嚴大人,妾身也感激你送來的兵器,過一會妾身還要去貴府上叨擾。」
嚴綱原本還在偷偷打量董筱幽,沒有料到董筱幽突然變轉過頭來,一下子四目相對,到底是王爺的夫人,他可不敢在這個時候得罪人家,立刻便避開董筱幽的目光,低下了頭:「……夫人客氣了。」
董筱幽沒有計較他剛才偷偷打量自己的目光,微微一笑,便轉過頭來對田老爺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今日妾身到貴府上來,是來給田老爺送謝禮的。」
「夫人實在是太過於客氣了。」田老爺臉上閃過一絲不懷好意的神色:他可不在乎榮夫人會送來什麼樣的謝禮,只是,他更關心的是將軍府的人會如何處置那些兵器,雖說這幾年時局動盪,但就憑王爺的這一層身份,如果此時有人向朝廷告發廬陵王府中之人私藏兵器、意圖謀反的話,想必大將軍何進會非常開心的。徐榮只是一個商賈之家的蠢婦,在這個時候送去兵器,還有一層深意就是要陷害廬陵王,想必榮夫人根本不知道。田老爺得意的想著,自然根本不會在意對方會送什麼謝禮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