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芳氣急敗壞的捏緊了藏在袖口裡的拳頭,她想她都快要到達忍耐的極限了。從小到大,她何曾受過如此屈辱?而且還是被一個比自己小了三歲、出生於商賈之家的庶女給侮辱。為了王爺,她不得不忍耐。
當凌霄和楠芸被下人們拖上來的時候,公孫芳全身顫抖得不敢去看:她們兩都是奄奄一息的,背部、臀部還有大腿等部位都滲滿了斑駁的血跡。
董筱幽看也不看兩個不省人事的丫頭,只是揮了揮手讓婆子們把她們拖回房裡上藥去。然後轉過頭有些困乏的對劉奕說道:「夫君,如今該罰的都罰了,且回去再休息幾個時辰吧,別誤了明日您的公務。」
劉奕看向她點了點頭,然後再對公孫芳訓責道:「芳兒,今日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你好自為之吧!」說完,袖子一拂,帶著眾人離開了公孫芳的房間。
等到人都散盡了之後,公孫芳渾身乏力的蜷縮在榻上哭了出來:她這一次沒有感到委屈和難過,她純粹是在為自己識人不明——沒有看出淺實是個什麼樣的人,誤了她的大事而哭。徐榮!!她咬緊丹唇,惡狠狠的在心中反覆喊著這兩個字。總有一天,她要把今日所受的羞辱,一併、不,應該說是加倍奉還!
回房以後,劉奕和董筱幽二人實在是都很倦了,於是脫衣便睡。劉奕想好生抱著董筱幽,但董筱幽始終不願意給他一個好臉色看。劉奕終於感到有些難堪了,他忍住不快,問道:「夫人,今日的事情是有些突然,我也的確不該向你動手,但為夫也是有苦衷的呀。而且若不能瞞過公孫芳,那也是很麻煩的事情……再者說來,我那一巴掌真的是連一成的力也沒使出來,你還是不肯原諒為夫?」
董筱幽始終還是有惻隱之心,一方面劉奕真心給自己道過謙了;一方面從這件事來看,劉奕始終還是更加信任自己,而且還故意在別人面前演戲。想到這裡,她還是在心底裡原諒了他:畢竟這是在古代,他這樣身份的人能做到如此,已經很不容易了。
董筱幽輕輕握緊了從劉奕後面環住她的手臂,柔聲道:「我若真的不原諒你,你的人就別想再碰我一下。」說完,她略帶羞意的將頭一偏,背對著劉奕睡下。
劉奕聽了這句話,頓時感覺渾身神清氣爽,他也不再多說,只是緊緊摟住了懷裡的佳人,兩人就這麼抱在一起睡了一晚。
這件事情之後,公孫芳為了挽回劉奕,也確實收斂了不少。當然,另一個原因是她如今手下的人全部是董筱幽安排的,她不能,也不敢信任這些新的丫鬟。而原本她的心腹凌霄和楠芸二人因為受了罰,好些天都不能下榻。尤其是凌霄,因為那一晚之後,第二天又被拖起來打了二十杖,整個人也因此大病了一場,反倒累著公孫芳來照顧她。楠芸是個老實人,既不會看人臉色,也不會說話,公孫芳自然不會重用她。
就這麼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董筱幽逐漸將府中的各項事務處理得滴水不漏,平日裡她有百靈、阿初等丫鬟幫忙,倒也不累。任紅這個丫頭雖然年紀幼小,但卻非常聰明,也對董筱幽幫助很大。為了使自己更加瞭解整個將軍府各個院子裡的情況,董筱幽平日便常讓任紅帶著一包的瓜果點心四下走動著串門,其實是打探消息。如此一來,整個將軍府內,幾乎沒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董筱幽。
將軍府安寧了下來,但幽州可並不安寧。野心勃勃的檀石槐之子:和連,為了緩解其鮮卑各個部落之間的內部矛盾,再次糾集了大隊人馬,正式率軍進攻幽州各地。而地處偏遠的玄菟郡自然首當其衝。
接到前線的軍情之後,劉奕神色冷峻:早已經猜到了會有這一天,不過幸好,和連沒有在他剛到幽州的時候發起進攻,而是拖到了現在。他如今有充分的把握給與和連迎頭痛擊。
劉奕回到將軍府之後,把董筱幽和公孫芳二人都叫到了大廳:今日的他,身著一套寒光凜凜的鎖子甲。這還是董筱幽第一次看到劉奕身穿戰袍的樣子,董筱幽感覺他還挺有一點儒將上陣的感覺……說到帥氣的人,董筱幽甚至有些不自覺的想起;要是能看到趙雲就好了。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趙雲是不是在哪個幼稚園讀大班呢。
公孫芳似乎並沒有心思去欣賞劉奕身披戰甲的形象,而是泣不成聲的哭道:「王爺,此去可一定要珍重呀。無論如何,戰場凶險,一定要平安回來!」她唸唸不捨的看著劉奕,似乎怎麼看也看不夠的樣子。
董筱幽心底裡歎了口氣:這個人還真是從內心裡迷戀著王爺啊。她的內心雖然也有一點捨不得,但卻並不那麼擔心:劉奕是從刀槍劍雨中活過來了,和連是注定要死的,她不認為劉奕會有很大的危險。
劉奕寬慰公孫芳道:「芳兒,你也莫要太過於擔心了。這一次,是鮮卑人的大舉進攻,若是能戰勝敵人,那麼鮮卑人各部將會土崩瓦解,所以,此戰意義非凡。就連芳兒你的父親,公孫老太守此次也要親自上陣呢。」
公孫芳聽了她的父親也要上陣,臉上的表情反而更加憂鬱了:「王爺……芳兒、芳兒心底害怕。」
劉奕笑了笑:「你放心,老太守留在後軍,我還特地抽調了大批精銳保護他,哪怕戰事不順也不會有任何危險的。」
公孫芳聽了,沒有再說什麼,卻依然只是一邊抽泣著,一邊用一種萬分不捨的眼神死死盯著劉奕。
劉奕並沒有再看公孫芳,而是將眼神轉移到了董筱幽的身上,他雖然沒有開口,但嘴巴卻動了動,似乎在笑著問道:夫人,可有話對為夫講?
董筱幽有些木然的看著劉奕,儘管她並不擔心,可在心底裡,似乎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情,讓她有些不舒服,那不應該是擔心吧?她可不是一個兒女情長的人,因為,這個時代沒有真心值得她愛戀的人,不是嗎?
董筱幽依舊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走近劉奕,從袖口拿出一枚錦囊,上面用大紅色的針線繡了兩個不太好看的字:得勝。
董筱幽雖然自穿越而來的那一年起,便時常回抽空聯繫女紅,但始終不善於針線活,原本她連十字繡都繡的不好。自從得知劉奕要親自出戰之後,她便帶著碧落連夜趕製了這麼一個看上去繡的有些醜兮兮的錦囊。
劉奕看了,抿嘴一笑:他絲毫沒有嘲笑董筱幽那拙劣的繡工,而是將這錦囊視為珍寶一般小心翼翼的接了過來,隨即放入了貼身的衣物內。董筱幽依舊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走了過去,拿著針線當著眾人的面一針一線,笨拙卻又細緻的將錦囊縫入裡衣中。
公孫芳站在一旁,眼睛瞪得快要噴出火來:其實她也有打算為王爺刻意縫製點什麼,可是因為消息來的太急,她又不肯趕工出一個不太好看的繡品來,於是只好放棄了。她認為,能挽留男人的,一定是她那珍珠般的眼淚。卻不料,王爺居然如此欣賞榮夫人繡的那麼難看的一個破錦囊。
然而,此時此刻,無論是董筱幽還是劉奕,都絲毫沒有閒暇去注意公孫芳那妒忌的目光。董筱幽縫好了之後,只是定定的看著劉奕,依舊沒有開口說話,她的神色既不悲傷,也沒有不安,顯得很是淡然平和。
劉奕一直微笑著看她縫好,當董筱幽抬起頭看了自己一陣以後,他將董筱幽一把攬入懷中,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這個小夫人是那麼可愛,那麼讓他難捨難分。
「榮兒,我走了,在府裡也要萬事小心。」劉奕溫柔的說著。
董筱幽只是平靜的倚著劉奕,她輕輕點了下頭,其實她也很想像那些電視劇裡送別丈夫上戰場的妻子們一般,說出一些感人肺腑的話來,比如「你死我死,你生我生」什麼的,不過話到了嘴邊,她還是沒有說出來。
最終,她只是幽幽的說了一聲:「我等你。」
劉奕聽了這句話,更加用力的抱緊了董筱幽:他是真的不捨得和妻子分開。這是他將近三十年的人生中,未曾有過的一種感情。
周圍的丫鬟們看到這麼一副離別的場景,都有些情不自禁的垂下了眼淚。碧落不禁在心底裡默默的祈禱:戰事凶險,鮮卑人又彪悍異常,但願上蒼可憐可憐榮夫人,莫要讓夫人年紀輕輕就成了守寡之人……
「夫人,我走了。」好一陣子,劉奕終於輕輕放開了董筱幽。
「嗯。」董筱幽輕輕的應道,此刻她的眼中充滿了依戀和不捨:卻完全不同於公孫芳那樣的癡戀。原來自己還是從內心裡把這個男人當成是自己的丈夫的,董筱幽想著,此刻她有了擔心,有了牽掛,甚至希望劉奕不要去前線了。
劉奕戀戀不捨的轉過身來,三步一回頭的走出了府院,上了馬,帶著一眾護衛飛馳而去。董筱幽和公孫芳一行人一路直送到院門口,看著逐漸消失在視線裡的那個人,董筱幽不禁暗暗的輕撫著自己的胸口:不會有事的,這場仗歷史上都記載了漢人會贏……王爺一定會凱旋而歸的!
公孫芳一直嗚嗚咽咽的哭泣著,直到劉奕消失了好久,她才淚眼朦朧的止住了啜泣。當她轉過身想回側院的時候,看到了還在看著王爺離去方向的董筱幽。她不禁想到了王爺走之前同董筱幽的溫存,當時完全沒有自己介入的餘地,這讓她感覺很是丟人。即便王爺現在很是寵愛這個狐狸精,可那也太不給自己臉面了。不過她並沒有怪到劉奕頭上,因為此刻劉奕在她心中依然是那個完美無缺的男子。
要怪,自然應該怪那個長了一張狐媚臉的人了!都怪她,是她勾了王爺的心!公孫芳眼睛哭得還有些紅腫,她瞪著一雙銅鈴一般的眼睛看向董筱幽。
然而,董筱幽始終沒有多看她一眼,公孫芳瞪了一陣子,居然沒有引起董筱幽的注意。公孫芳當下心中更不是滋味,終於酸溜溜的輕聲說了句:「喲,夫人這個時候知道捨不得王爺了?怎麼方才王爺要走的時候,連一滴眼淚都那麼吝嗇呢?」
旁邊的阿初聽了,惱怒的看向公孫芳:這人什麼意思?夫人和王爺之間那股依依不捨的感情,就連她們這些下人都看得出來,這個公孫姨娘居然還敢暗罵夫人心中沒有王爺?
董筱幽回過了神來,她轉了身對碧落和阿初說道:「咱們回府吧,府中也不是沒有事情要做的。」說著,毫不理會公孫芳便要回府院。
公孫芳此刻再也忍受不了董筱幽將自己視若無物的輕蔑態度,她生氣的衝著董筱幽喝道:「你竟敢不理我?」她是在劉奕面前才要保持一副乖巧的姿態,如今劉奕不在了,她可不會給這個小了自己好幾歲的小丫頭一個好臉子看的。
董筱幽漠然的回過頭看了她一眼:「王爺是去打勝仗的,我可不能像公孫姨娘一般的哭喪,那也太晦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