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奕說著,命人把凌霄、淺實和楠芸幾個丫鬟都綁了,就要往裡間裡走。
公孫芳在榻上一直關注著外間發生的事情,此刻她已經是急得四肢冰涼了,感覺後背不停的在出冷汗。
「芳兒,你給我說說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劉奕冷著臉,帶著眾人進了裡間,除了管家等幾個男丁在外間候著,其餘丫鬟和婆子們都跟著進了裡間。凌霄等丫鬟被她們狠狠的丟在了地上跪倒著。
公孫芳不敢去看凌霄幾個,也不敢抬眼去看劉奕的神色。她捏緊了拳頭,只覺得手心裡都滿是汗水。這可是十冬臘月的大冷天,她居然會覺得渾身燥熱得汗流不止。
「王爺……芳兒是冤枉的,你要相信芳兒啊!」公孫芳眼珠子四處轉動著,不敢直視劉奕的眼神,更不敢去看劉奕手上拿著的那半包解藥。嘴裡卻是在為自己無力的辯白著。事實明擺著了,她就算再怎麼解釋,也無濟於事。解藥在那裡,郎中們也說了,眼下任誰也看得明白是誰下的毒。
然而,公孫芳卻依舊不敢承認,坦然承認就意味著她從此以後在王爺的心中會留下不顧一切算計人的污點,這是一個就算過去個好幾年,也依然無法洗去的污點。可她若是不承認,只怕王爺會在心中更加厭惡她,公孫芳已經是進退失據了。
公孫芳想了想,眼下唯一的辦法只怕是裝暈了,只有裝作暈倒,才能緩解這一切,起碼王爺白天還要出府的。對,只有裝暈了,公孫芳剛想兩眼一黑暈倒在榻上,但她飛速的看到門口的幾個郎中,還有榮夫人身邊的碧落——這可是個連王爺都說她功夫好的女子。自己若是裝暈,恐怕是瞞不過這幾個人的,而且還會再次平添王爺心中對自己的反感。公孫芳這個時候心底焦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到底是為什麼?明明白天的時候還好好的,王爺對自己還那麼關切疼愛……怎麼這個時候會把自己逼到這種絕境?
公孫芳茫然失措的看著四周,當她的眼神落到董筱幽身上時,從心底裡燃起了一股仇恨:都是她!一定都是她!都怪這個小賤人,一定是她從中作梗,挑撥了王爺和自己的感情。公孫芳簡直氣得想要衝過去將董筱幽撕成兩半了。
「王爺,您可要小心啊,不要被那個小賤人迷惑了,誤會了妾身!」公孫芳瞪著董筱幽,咬牙切齒的說著,「那藥,只怕是有心之人放在妾身院子裡的,妄圖嫁禍給妾身!」
劉奕看著公孫芳到了這樣的地步,還如此仇視自己的榮夫人,而且還想倒打一耙。這樣的人簡直不可理喻,他氣憤而又失望的看著在絕望中掙扎的公孫芳:「芳兒,不要再污蔑旁人了!事已至此,你難道還想抵賴嗎?你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劉奕說著,讓阿初把那包藥渣也拿了出來,劉奕接過來,連同那半包解藥一起往公孫芳面前狠狠一丟,藥渣和藥材全部散落到了榻邊的地上。
「芳兒,我是真想不到,你居然能使出這樣的法子來。你為了陷害夫人,居然能夠下毒害自己。你竟然有這樣的手段和心機,太令我驚訝,也太令我失望了!你是不是要我去公孫太守那裡問問,你為何會有那樣的毒藥?」
劉奕痛徹心扉的說著,他必須要表露得及其震驚和難過,這樣日後他徹底冷落了公孫芳,也不會有任何問題。因為錯在公孫芳頭上,如此不會有任何人指責劉奕,即使是公孫域太守,也只能感歎自己沒有管教好女兒,而不敢妄加責備廬陵王。
公孫芳咬緊了嘴唇,她哭泣著向劉奕請罪:「是妾身的不對,還請王爺懲罰妾身。」公孫芳此刻弱不禁風的病嬌模樣,再配上她如此淒美動人的神態,簡直讓人看了都覺得憐惜。任誰也不會捨得讓如此佳人痛哭失色吧?
不過劉奕可不是一般人,他鐵青著臉,並沒有被公孫芳如此美艷的姿態給迷惑:「芳兒,你可知,你這樣做不僅會害了別人,也一樣會害了你自己啊!我、夫人,還有你,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間本應該只存在溫情和親情,如何能心懷芥蒂的相處呢?你用這樣的手段伎倆,若我沒有查清楚便因為關愛你而去懲治夫人,那天下之人會如何說我?你可曾有替我考慮過?」
劉奕痛心疾首的指責道,公孫芳臉色蒼白,垂著頭沒有再說話。
董筱幽心下冷冷的想著:哼,一家人?她可不願跟公孫芳一家人呢,而且,人家公孫芳肯定也是一樣不會容得下自己和她「一家人」相處。唉,劉奕也挺可憐的,碰到這樣的側室,因為她父親的問題,真是打不得也輕易罰不得。他這個王爺兼夫君當得也真夠鬱悶的。好像在東漢的第一個皇帝,漢光武帝劉秀也是曾經為了政治方面迎娶過一個女子,結果那個女子也是沒能和他的髮妻陰麗華好好相處。雖然劉秀一直容忍著她,不過到了後來,那個女子的家族再也沒辦法撼動劉秀的時候,劉秀果然毫不留情的把她給廢了……
難道說,公孫芳以後也將會成為第二個那樣悲劇的女子?董筱幽斜著眼看著,不過也不能說她可悲,還不是她自己要做壞事,要是不用那麼針對自己,刻意去想辦法來對付自己、陷害自己。那她也不會被人那麼討厭了,她有方法來對付自己,那自己自然也要打起精神來見招拆招了。公孫芳要追求愛情那是她公孫芳個人的事,可董筱幽可沒有義務為了公孫芳的愛情而犧牲自己的生命吧?
劉奕指責了一陣之後,公孫芳突然冷聲問道:「夫君……莫非你一早便懷疑了妾身,派了人來妾身的院子裡監視妾身的一舉一動?」
原來公孫芳被罵的時候,心裡依舊在想著今日的種種事情…甚至又聯想到了她嫁進府後第一天的事情……怎麼表面上看來劉奕似乎都在維護她,但最後卻是她吃虧呢?莫非……劉奕其實一直在提防自己?且不說上一次為什麼劉奕會不信凌霄等丫鬟的話,可這一次呢,根本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能夠懷疑到自己頭上來的。但還是被劉奕察覺到了,難道說……自己的一舉一動,是有劉奕暗中派人盯梢著,所以很快便能被他得知了真相?公孫芳胡思亂想著,心裡更加悲痛:她如此信任、如此愛慕著王爺,可王爺或許根本就沒有信任她,而且還派了人監視自己……一想到有這樣的可能,公孫芳就更加難過,她的眼中噙滿了淚水。
劉奕冷不防聽到公孫芳居然這麼一問,他還真不好回答,若是他回答了「是」,那就意味著讓公孫芳明白,他娶公孫芳只是因為老太守的緣故,而自己根本就不喜歡公孫芳。那樣公孫芳就有理由去太守那裡哭訴,哪怕她確實做得不對,太守心裡也難免會對劉奕產生其它的看法,這樣一來,和幽州士族集團的關係就會變得微妙起來,不利於劉奕日後的發展。
可是,若他回答說「不是」,那又為什麼能在出事以後不到一天便查出解藥在她的院子裡,不論怎麼看這都同劉奕派了人暗中監視公孫芳有關吧。公孫芳可不是傻子,劉奕不能簡簡單單的糊弄她。
劉奕的眼神瞟過董筱幽:怎麼說呢?就說是夫人暗中派了人?那也不太好,因為自己明明已經當著公孫芳的面給了夫人一巴掌,還說讓她「禁足」了,那麼夫人就不可能派的出人手來監視公孫芳。否則也會讓公孫芳覺得自己明顯是偏袒夫人的,這麼一來,公孫芳依然會把這些情況告訴老太守。最好的辦法,是要讓公孫芳覺得自己並沒有明顯偏向任何人,而是事情自然而然的調查出來的——因為本來錯的就是公孫芳!
董筱幽看到劉奕默不作聲,而且眼神居然還瞟過了自己,她不禁感到有點稀奇:看來偉大的廬陵王也有犯難的時候呢。不過眼下可不是看他笑話的時候,她和劉奕可是「合法」的夫妻,哪怕她不愛他,也得好好合作吧,夫妻本就是「互利共生」的。她是時候該站出來幫一把劉奕了:該如何幫呢?
董筱幽眼珠子狡黠的轉了轉,剛巧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淺實。喲呵呵,這可是一個現成的「幫手」呢!董筱幽可是很擅長就地取材的,她還記得阿初把淺實和楠芸這兩個小丫鬟在小廚房裡的對話都在自己面前說過呢,如果說是淺實不服而背叛反水的話,只怕熟知淺實個性的楠芸這個老實丫頭肯定也會相信的。
董筱幽站了出來,對公孫芳淡淡的說道:「王爺如此疼愛你,你居然會以為王爺會懷疑你?王爺可是要忙大事的,這院落裡的小事豈是他關心的?」
公孫芳聽了這話,眼珠子閃過一絲惱怒,她死死的盯著董筱幽,想聽聽她還要對自己說些什麼。
「王爺都被你給蒙騙了過去,能下毒謀害自己……你倒是真夠狠的。」董筱幽說著,將手往淺實一指,「若不是你院子裡這個小丫鬟給我通風報信,這次連本夫人都要給你陷害了!」
劉奕聽到董筱幽居然把淺實給扯了進來,當下便滿意的看著她:這個小夫人還真的是很合自己的心意嘛,難道真的是上蒼賜給自己的天作之合?
淺實聽了董筱幽的話,渾身一哆嗦,她可不想被自己的主子給恨死,而且這種出賣主子的行為可是要遭人唾棄的。她神色緊張的說道:「不、不是!奴婢沒有……」
公孫芳不可思議的看著淺實,這個小丫鬟跟了她不少年了,雖然她也明白有時候這個丫鬟被自己和凌霄責打的時候,眼神裡有一絲不甘心的表情,但她認為,這個丫鬟應該不會大著膽子出賣自己。可一看到董筱幽指著淺實,她心中已經相信了幾分。
凌霄聽了,也感到似乎極有可能,她輕輕的將目光停在楠芸身上:楠芸和淺實總是在一起,而且楠芸是個老實的丫鬟,她應該不會騙人。
楠芸看到凌霄用疑問的目光看著自己,她回想起這些日子以來淺實的話,以及今天晚上,也是淺實將藥渣直接倒在院子裡……看來,真的是她出賣了自家小姐!楠芸連忙衝著凌霄點了點頭,隨即用鄙夷的目光看著「賣主求榮」的淺實。
凌霄終於明白了:看來這一次是栽在這個「內鬼」的手中了!公孫芳看到了凌霄和楠芸二人的神色,也徹底相信了。她心中既喜又怒且悲:喜的是王爺從來沒懷疑過他,怒的是這次自己的計謀居然會毀在一個自己院子裡的小丫鬟身上,悲的是當下東窗事發,只怕日後再難以得到王爺的信任和寵愛了。她懊悔極了:早知道就應該把淺實這個禍害先除掉!
董筱幽看著這主僕幾人的神色變化,心中有些得意:幾句話就把她們給糊弄得真的相信了,真是傻。不過如此看來,這公孫芳還真是離心離德,自己從自家院子裡帶出來的下人,居然都能有理由反叛。說起來,這本來還是出自大嫂蘇媛那兒呢,看來,「惡毒」的小姐都會有下人背叛呢……為了進一步讓她們幾個堅信淺實已經是她這邊的人,董筱幽朝著幾個婆子斥罵道:「你們幾個也真是不長眼的,誰讓你們把人家淺實給捆起來的?還不趕快鬆綁!」
幾個婆子連忙喏喏的應聲,很快就把淺實送了綁,並把她帶到董筱幽的身邊立著。
這一下,公孫芳和凌霄等人是完全「明白」了:好一個淺實,真是沒想到,這個死丫鬟居然早就有了「叛心」!她們一致用看待「叛徒」和「仇人」的凶狠目光看著淺實。把淺實嚇得冷汗直流,她不敢看著自家主子和凌霄的那一雙要吃人的眼睛。
可當她看到董筱幽那微微側目的樣子時,心下又是一緊:自己明明沒有「賣主求榮」,為什麼榮夫人會這麼說呢?榮夫人到底拿自己做什麼?淺實心中更加恐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