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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十五回 拉攏 文 / Vanspiri

    到了下午的時候,張夫人居然到了溢香園來,董筱幽聽說了,連忙叫碧落和銀杏準備好茶點招待她,這張夫人可是自從徐榮嫁入王府之後,三個月來也沒主動來過,今日公主才剛過門便尋了過來,只怕不是什麼好事,董筱幽這麼想著,心裡又有點毛毛的。

    張夫人今日化了淡妝,臉上著了一層薄薄的脂粉,眼上點青色的眼黛,穿一身杏黃色梅花圖案墨綠繡邊的長裙,頭上梳著凌雲髻,插著一支淡粉色玉簪,很配她的衣著。她本就年輕,今日這麼打扮,看上去更是顯得靚麗。

    董筱幽端端正正的跪坐在榻邊上,朝著張夫人拜了拜:「奴家見過張夫人。」既然已經因為稱呼的問題被公主教訓過一次,那麼以後為了避免落人口實,她以後見了這個家裡的任何長輩都這麼自稱好了,一個稱呼而已,她並不在乎。

    張夫人聽了她自稱「奴家」,不免有點訝異:她嫁進來了三個多月時間,從未這麼自稱過,再看她臉上還有一道淺淺的五指印,便知道定然是早上去向公主問安的時候被公主教訓過了,心中倒也沒有什麼喜怒,她不喜歡徐榮,也並不喜歡公主,這兩個人之間有任何矛盾都沒關係,但是她今日來,的確是別有目的的。

    於是,張夫人憐愛的走了過去,輕輕撫了她的面頰,問道:「是不是早上被公主打的?」

    董筱幽點了點頭,不敢多說什麼,張夫人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人,她還不確定呢。

    張夫人坐了下來,關切的說:「公主怎麼能如此呢?這才第一天,就這麼打你,換了誰能受得了?瞧你的臉都有些發腫,姑娘家的臉怎麼能出問題呢,回頭我讓丫鬟把我房裡那瓶上好的雪露膏給你拿過來,用了那個,保你明天臉就好了。」

    董筱幽婉拒道:「多謝張夫人了,不過奴家倒也沒什麼,只是有點印記罷了,也不甚明顯。想必過不了幾天就會消除了,不勞煩夫人浪費了那上好的藥膏。」常言道:無功不受祿,這張夫人對她一直以來都是不冷不熱的,今日居然突然關心起自己來,董筱幽還真不敢隨便接受她這樣莫名的關懷。

    張夫人微微笑道:「榮兒莫要與我客氣了,咱們府裡就數你容貌出落得最好,自然要好好保養。而且你這被公主打的,唉,若是給外人看了,定是要說公主妒心太重,還要笑我們王家從此以後只敢聽公主的話行事。」

    董筱幽琢磨著她的話,看這個樣子,張夫人雖然並不喜歡自己,但更不希望公主以後掌管王府的大事,所以這麼看來,她今日過來是要讓自己表態,加入她的戰線了。

    見她低著頭不說話,張夫人以為她也正在生公主的悶氣,於是繼續言到:「其實呢,公主人雖然還不錯,但論相貌,哪比得上榮兒你呢?若不是看她是公主,我還真瞧不上呢,咱們王家可是幽州數一數二的家族,即使是當今天子想動,那也不是他能動得了的,區區一個嫁入門的公主,還真別想把她宮中的那些脾性帶到咱們府裡來,榮兒,你說是不是?」

    董筱幽點了點頭:「凡事以孝為先,我們這些做妻妾的,既入了王家的府門,便應該以老爺和夫人為主,凡事都聽從長輩們的話。」她這話並沒有表任何態,但話語裡還是明顯想討好張夫人的。

    張夫人聽了,笑著點了點頭:「榮兒這話是理,日後啊,公主要再敢隨便欺負你,你只管跟我說,我護著你呢。」

    董筱幽再拜了拜:「奴家先謝過張夫人了。」她倒不太傻,張夫人既然說了要幫自己,那便順勢感謝一下,至於以後到底幫不幫,那可難說了,已經有了王妍這個先例,她信不過這府上的任何一個人。就好比一個拜佛的人,這佛到底靈不靈,誰也說不準,但拜了總是個禮。

    張夫人又仔細端詳了她一會,然後問道:「榮兒,你說這幾個月下來,你這肚子怎麼就一點動靜也沒有呢?」

    董筱幽聽了,臉色微紅:「……許是,許是奴家還沒那個福氣給王家添子吧。」

    張夫人微笑著說道:「你這傻孩子,我還指望著能盡早抱孫兒呢,你可得努力啊。」

    董筱幽心中大窘:這種事情根本就不用想了,自己根本就還沒有和王玄圓過房呢,哪還有可能給王家生孫兒呢?但這話她自然不敢挑明,只是淡淡說道:「都是看緣分的吧,有時候強求也是沒用的。」

    張夫人聽了,憨憨的一笑:「這倒也是了,不過如今公主來了,你若是能抓緊時間搶在她前頭生個公子,我們王家定然不會視他為庶出。」這話的意思就是在「命令」她要趕在公主生子以前生個兒子出來……董筱幽聽了,心中火燒火燎的:張夫人是不希望公主今後在這府中得勢,那樣張夫人就失去了對府中事務的管理權限,可是張夫人不願意放權,也沒必要拿自己去給她當棋子,聽她的安排?哼,都是一群狐狸,自己可不想莫名其妙給人當槍使。她大概都猜到了:若是自己有了男孩,那便肯定由張夫人抱養過去,反正張夫人還年輕,長子給她養也合情合理,這樣一來,即使公主再生個公子出來,也只是第二個,張夫人依然能夠穩穩當當的執掌王家內府的大權;若是公主先生了長子,那自然府中上上下下會歸了公主掌管,且,她也不可能厚著膽子去找公主抱孩子養……這種小九九,董筱幽想起來便覺得噁心,張夫人就為了這麼點權力,都算計到她肚子裡去了,這種人真夠惡毒的。

    董筱幽皺緊了眉頭,低垂著眼眸說道:「公主姐姐是多福之人,奴家豈能與她相比?說不定公主姐姐還會趕在我前頭給夫人添孫呢。」她這麼說,無非是想提醒一下:自己可不願參與進去。

    張夫人眉毛上揚了一下,眼裡閃過一絲憤怒,但那眸子裡又立刻恢復了平靜:「榮兒也莫要妄自菲薄,你也是個多福之人,我這些話說與你聽,也都是為了你今後好。」真的是為了自己好麼?董筱幽心裡輕哼了一聲,她來了三個多月,從未和王府裡的任何一個夫人、姨娘拉幫結派,不就是不屑於參與這些爭鬥麼?可沒想到還是逃不過張夫人的魔爪。表面上說著為了自己好,會為自己出頭,誰能知道呢?還不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權力,她自己的死活她們才不可能放在心上呢。

    董筱幽隨即輕輕一笑,那笑自然是皮笑肉不笑:「有勞夫人您多心了,榮兒謝過夫人。」

    張夫人點了點頭,隨即又壓低聲量,傾過身子對董筱幽說道:「我這裡呀,還有一些早日生子的藥引,回頭也讓人給你一併送過來,放心,靈著呢,當年我用了以後,不出一個月便懷上了妍兒,你呀,準能給咱們王家生個大胖小子出來。」她臉上的表情親切至極,不知道的,還真會以為她是一個想要早日抱到孫子的好婆婆呢。

    董筱幽聽了這些話後,心中噁心得就好比吞了一隻蒼蠅一般,她根本就不相信這些迷信的藥物有用,更何況……她根本就沒有和王玄有「夫妻之實」,即使吃再多藥,那也是不可能的,她眉頭緊蹙,表情即使再怎麼裝,也難掩不快:「夫人,這藥還是您留著吧,奴家暫且用不著,且,強擰的瓜不甜,強求來的東西未必便是好的。」

    張夫人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似乎強忍了心中的不樂意,隨即又尷尬的笑了笑:「榮兒不用也好,但我們玄兒那裡,你還是要多上點心的。萬年公主的容貌性格都比不上你,玄兒不會因為公主冷落你的,還是要爭取早日開花結果。」她倒是敢在徐榮面前說盡了公主的不是,一方面大概以為徐榮會吃公主的醋,一方面也不擔心徐榮會去告密,因為公主根本不可能信過她這樣一個妾室的話。故,張夫人是不擔心徐榮把這番話都洩露出去的,那樣只會給徐榮自己引來禍事。

    董筱幽卻開口道:「玄哥哥喜歡誰,還不好說呢,公主姐姐相貌也是很端莊的,指不定玄哥哥更喜歡她呢,榮兒可不敢攛掇了玄哥哥。他會不會冷落榮兒,那得看玄哥哥。」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小輩們到底喜歡什麼,又豈是這些長輩們能料定的?董筱幽就是討厭張夫人那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她又懂什麼呢?她不過是個繼母罷了,王玄的心她根本完全不瞭解。

    張夫人聽了,臉色一沉:「榮兒!你要記著,你是我們玄兒的妾室,你必須抓緊他的心,給他傳宗接代,否則,日後這王家可沒有你的一席之地!」說完這話,她語氣又柔和了一點,道:「但是,你若能早日給他生個兒子,那我們玄兒自然會感激你一輩子,以後你也不必看那公主臉色過日子了,懂嗎?我啊,這都是替你在考慮呢。」恩威並施是張夫人一貫的手段,其實她就想聽徐榮的一句保證,要是能確保這個妾室能在公主生子以前生下一個男孩,那她便贏了。唉,這個時代的女人啊,只能把希望寄托於這種賭局上。

    然而,董筱幽絲毫沒有被她嚇倒,依然只是平靜的對她說:「奴家自然謹記夫人的教誨,但生子的事情,還是要看天運,不是奴家能說得準的。」

    張夫人聽了,臉色變得不太好看了:說了半天,嘴皮子都要磨破了,這個死丫頭就是不給自己一句保證,看她平日裡性格溫婉文靜的,竟然是個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主兒,還真是個不識好歹的傻丫頭!她撇了撇徐榮單薄瘦弱的身材,又盯了她小腹看,心裡閃過一絲擔憂:都三個多月,一點動靜都沒有,該不會是這丫頭的肚子懷不上孩子吧?看來過幾日要請個郎中來瞧瞧了……

    董筱幽被她這種審視的目光盯得又是一陣噁心,她今日是徹底厭煩了張夫人這種人,頓時臉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問道:「夫人……您瞧奴家看著,可是奴家有說錯了什麼?」

    張夫人聽了連忙回過神來:「沒有,榮兒,既如此,那你便好生將養著,日後我再來看你。」她冷著臉便離開了:她本指望著徐榮上午被公主欺負了一頓,肯定滿腹委屈和怨氣,到時候必定會與自己站在一條線上,卻沒想到徐榮原來如此鬼精,明著暗著都不敢得罪公主,對自己也只是虛與委蛇,誰都防著,如此明顯的拉攏她居然也不領情。

    碧落在外面見張夫人走得急促,也沒什麼好臉色,便擔心起來,連忙進來問道:「小姐,您是不是出言頂撞了夫人?奴婢見她離去的時候心情可不大好。」

    董筱幽見銀杏不在,便輕哼了一聲,不屑的說道:「她心情會好那才怪呢。」她又朝著碧落看了看,輕聲對她說道:「碧落姐姐,在這府裡真正能照應我的,只有你一個,我才不會那麼簡單去信了別人呢,日後,她們也休要想利用我。」

    碧落聽了,心中既有欣慰,又有擔憂:「可是……小姐,您上午被公主打罰了,下午又氣走了夫人,只怕日後您在王家不好過啊。」

    董筱幽聽了,歎了口氣,她又哪裡想去得罪人呢?可今日她能隨便表態嗎?唉,始終是要得罪的,遲早都是一樣的事,自己還能怎麼辦?已經是夾在公主和張夫人之間了,兩頭為難,她蹙了眉頭,看著窗外那一片冷藍冷藍的天空,有些悲慼的說道:「聽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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