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四小姐,老爺讓你們現在速速去一趟前廳。」這天,董筱幽正和二姐一起在園中散步之時,秋紋找到了她們,並且通知她們去前廳。
「父親叫我們二人?」滿腹狐疑的董筱幽敏銳的感覺到似乎不是什麼好事情,就連徐姜也是有些生疑。
「是的,還請兩位小姐速速趕往前廳,幾位夫人和公子也大概都陸續前往前廳了。」秋紋說完,還補充道,「老爺說這是一件緊要事,徐家每個人都得去。」
「哦,明白了,四妹,我們趕快走吧。」二姐徐姜說道,這下子兩個人都明白了:一定是出了大事。
到了前廳以後,只見徐潛正襟端坐在首席上,一旁的王夫人、慕容氏,還有徐輔夫妻二人也已入座。徐潛見了她二人趕來,略微點了點頭,卻示意讓她們兩入坐在自己旁邊的首席上。
過了沒多久,鄒氏、徐益、徐業、徐班等人也到了,等到大家全部入座之後,二子徐益開口問道:「父親不知有什麼事情突然如此緊急的叫我們前來?」
徐潛老爺說道:「今日太守公孫域差了人到咱們府上……」他語氣很沉重,似乎內心非常痛苦和惱怒,正強壓著自己的感情。一聽到說公孫太守,徐姜和董筱幽心中便似乎明白了三分。
「……當今聖上在民間廣收秀女入宮伺寢,公孫域…要將我們府上的榮兒送入宮中伺寢天子。」徐潛及其艱難的說完這句話,他內心充滿了怒火,但卻無從發洩,此時他竟然痛恨著自己的無力。
一聽到要讓自己入宮伺寢,董筱幽立刻呆了:這是她怎麼樣也無法想到的事情,皇宮可是那麼好進的?況且,自己雖然是個「未來人」,可她對如今這個似乎叫劉宏的皇帝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只是從丫鬟口中聽說了他的昏聵,那就更不可能讓她甘於入宮了。
「什麼!讓榮兒進宮伺候天子?那怎麼能成!!」慕容氏聽了,大為反對。
王氏和鄒氏這次也沒有說任何話,從心底裡她們對徐榮能不能進宮倒也沒有太大看法,進了宮,她們在徐府裡便少了一個潛在隱患,家裡萬事太平;可畢竟這家中的四女兒徐榮年紀太小,如今又深得徐潛喜愛,若是贊成讓她入宮去伺候那個昏庸至極的皇上,對幼小的徐榮而言,顯得太過於無情了,故,這種麻煩的時候,她們反倒不做聲,既不贊成,也沒有反對。
徐益說道:「這……今日是家宴,沒得外人,那我也說幾句吧。當今天子昏庸無道,又安於縱情姿色,四妹倘若是進了宮去,只會淪為天子玩物,或再被天子冷落,日後怕是再難見天日了,況且那皇后何氏一家勢力極大,又生得太子辯,今年已七歲,榮兒年紀如此幼小,怎能鬥得過那些妃嬪?讓四妹進宮,那簡直把她往虎口裡送啊。」
徐益這一番話說得倒是完全是站在了為徐榮考慮的立場,多少讓眾人頗感意外,但也的確是很有見解,就連原本未置可否的王氏聽了,也贊同道:「老爺,咱們是得替榮兒考慮,送她入宮太過於殘忍了。」畢竟王氏是名門出身,又是上了年級的長輩,聽了徐益的話以後,心中多少同情起了徐榮。
徐業本是希望讓徐榮入宮的,聽了二哥這番話,不禁火起:這二哥怎麼今日反倒幫其了四丫頭?於是正色對二哥說道:「二哥這番話也未免太武斷了。當今天子喜好女色,咱們四妹的姿色難道差了?怕是天子見了,喜愛還來不及,又怎會冷落了她?況且四妹的琴技堪稱天下一絕,世間又有多少女子如她一般才色兼備的?若是日後四妹得勢,那咱們徐家也可謂光耀門庭了。」
徐益看著這個胞弟,眼裡燃起了怒火:「三弟!靈帝的**有多少悲慘的女子,當今天下誰人不知?送女兒入宮這種事,如今天下之人避之猶恐不及,咱們豈可害了四妹!就算日後四妹得了寵,爹也不見得會歡喜這裙帶關係帶來的官職!」
徐業還想反駁,但看到父親那滿是怒火的眼神看著自己,便不敢再開口。
徐潛道:「為父就是捨了這條老命,也斷不能親手葬送自己的女兒!」他看著至今還一臉慘白的寶貝女兒,心裡陣陣發痛。
徐輔接過了徐潛的話,又說道:「其實,今日那公孫域還派了人來咱們徐府,說了另一番話……」他看了看眾人,繼續說道,「便是將……咱們家二妹嫁與他那義子公孫豹為妾。」說到這裡,他垂下了頭,徐輔為人頗為正直,此時他心中也按捺著怒火,說起來,這定然是公孫豹的主意,原本玄菟郡因為離雒陽太遠,根本不需要遣送秀女,如今突然說起此事,定是公孫豹以此為要挾。他今日早已去見了公孫豹,只是這登徒子根本無法說動,怕是他已經是死盯著二妹徐姜不放了。
眾人聽了這一番話,又是一陣驚詫,原本還一臉驚訝的徐姜頓時面目扭曲,一腔怒火表露無遺。
慕容氏尖聲吼道:「那怎得成!!這公孫豹可是玄菟郡出了名的禍害!我的女兒豈能嫁給那種不學無術之徒!竟還是為妾!!!」
王夫人和鄒氏聽了,也不平道:「豈可便宜了那個潑皮!」
董筱幽聽了,難過得垂下頭來,果然還是自己那日不應該只顧著逞口舌之快,出言頂撞了公孫豹,如今人家乾爹居然拿著天子的名義來欺壓徐家,這已經不是自己那威風凜凜的「爹爹」可以擺平的事情了。
這對於徐潛而言,無疑也是一個兩難的抉擇,四女兒從小受盡委屈,自己不願意讓她再去那千里迢迢的雒陽受苦,可二女兒是從小在身邊長大的,雖然是男子脾氣自己多少不太喜歡,但也捨不得讓她委身嫁給一個無惡不作的惡子為妾,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心中真是焦慮得肝腸寸斷。
就徐輔個人的看法來說,他與公孫豹自幼相識,故深知公孫豹雖然確是酒色之徒,但並非十惡不赦之人,自己二妹性格剛烈,嫁給公孫豹恐怕反而能震懾住公孫豹,但只是委屈她要做妾室了。而那雒陽的皇上,可是自古以來少見的庸君,據傳,他不僅聲色犬馬,還及其寵愛狗,甚至讓宮女與狗……如此行徑,簡直古所未聞,四妹如此年幼,進宮去只怕確實是如二弟所言,是羊入虎口。他剛想說出自己的看法,卻被一旁的妻氏蘇媛拉了拉衣角,蘇媛以眼神示意讓他莫要再多說什麼,他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出聲。
蘇媛此刻心裡有一些幸災樂禍,無論是徐榮進宮,還是徐姜給公孫豹為妾,對她而言,都只是少了一個自己看不太順眼的人罷了,因此,她的眼神裡甚至還帶著一絲盈盈笑意。
董筱幽此刻心亂如麻,她怎能讓二姐因為自己而委身於公孫豹那個浪蕩子弟呢?此刻在她心中,公孫豹比那遠在雒陽的昏君更討厭,大不了進了宮中被打入冷宮好了,因此,她拿定了主意,哆哆嗦嗦的開口道:「爹爹……不如,將榮兒送到雒陽好了,不可讓二姐嫁給公孫豹那廝。」說完,她眼中已經溢滿了淚水。
「不可!」徐潛痛苦的搖了搖頭,「榮兒你自幼在府裡受了不少委屈,如今為父要好好補償你,豈可讓你入了宮中受罪?」他雙手緊握,閉目沉思了一陣,又說道:「為父絕不會葬送自己的女兒!不如,咱們放棄這一切,舉家逃入馬韓!」
他這句話剛說出口,長子徐輔便反對道:「父親!那可不成啊,咱們徐家祖祖代代以來在中原置下的產業,家業豈能荒廢!況且馬韓等地氣候惡劣,又是化外之民所居住,那裡的人,和禽獸沒有分別,咱們徐家豈可去那種地方?」徐輔一開口,其他幾個夫人、少爺全都異口同聲的反對起來。
「你們……!」徐潛氣得面色都有些發白,他也知道,要讓這些人放棄徐家三代以來的產業從此逃離大漢,那是難如登天!
「爹,讓女兒嫁給公孫豹吧。」一直以來還沒有開過口的徐姜突然大聲的說著,讓原本喧嘩著的眾人安靜了下來,都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徐姜看著大家靜了下來,又說道:「還是讓姜兒嫁給那個公孫豹好了,榮兒年紀太小,若是送她入了雒陽,日後父親定然會悔恨終身的。」
董筱幽聽了,心中一陣溫暖和感動,二姐一向是個心直口快之人,但沒想到她居然仗義到了這種地步。這等於是在犧牲她來挽救自己啊!她朝二姐拜服道:「四妹多謝二姐了!有二姐這句話,四妹我就算去了雒陽,心中也絕不後悔!」然後她起身,朝徐潛老爺說道:「爹爹,還是讓榮兒去雒陽吧,榮兒不怕!」
這兩姐妹在如此關頭居然能相互為對方著想,感動了正廳內的所有人,慕容氏則是泣不成聲:兩個女兒她都是捨不得的,雖然心中自然更偏向於自己的親女兒徐姜,但徐榮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即使今日挽救了姜兒,日後想起榮兒,她的內心肯定也會痛苦萬分。
蘇媛冷眼看著她們,心中想著:無論是老爺選擇了哪個,反正都要立刻嫁出去一個的,對自己真是萬分有利。
徐姜眼神堅定的看著四妹,說道:「四妹,聽二姐說,你絕對不能進京!」接著她面對眾人,繼續講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天地倫常之道,我今年已過了十八歲,算是在家裡多養了幾年,讓爹和娘還有兩位姨娘都操盡了心,但我終歸是要嫁出去的;再者,公孫豹不過是個虛有其表之徒,我從小便生有大力,算是上天眷顧,他欺負不了我,只怕那公孫府上也沒人敢招惹我。」她又頓了頓,說道,「最後,也是最要緊的事,即使我們家人答應送四妹入雒陽,只怕以那公孫太守和公孫豹這二人的卑劣品性來看,他們定然會在半途布下陷阱,或是差人綁走榮兒,然後他們再說四妹逃了,將這大罪安置在我們徐家頭上,到時候,恐怕我仍然免不了給公孫度當妾,反而還搭上了四妹,那便中了公孫太守的詭計了!若是我主動應承了嫁過去,至少還能震懾住公孫豹,讓他們再無法打四妹的主意了。」
她這一番分析大出人所料,眾人聽了以後,不寒而慄,以公孫域此人一向的狡詐卑劣來看,徐姜的分析可謂完全正確,如此一來,徐家兩個女兒恐都要落入公孫豹之手。
徐輔聽了以後,也忍不住出了聲:「這也是我所擔心的,我自幼便熟知公孫豹此人的手段,不達到他的目的,他絕不會罷手的,倒是四妹性格剛烈,又有神力,只有她才可以管住公孫豹。」
徐潛聽了,心中對著二女兒大為改觀,真沒想到此女雖然自幼習武,沒有女人應有的婦德,卻是能洞悉全局,看出問題的關鍵所在,又能為妹妹挺身而出,不顧自己安危,真是令徐潛老爺自己都有些汗顏。
慕容氏聽完以後,再也不反對了,只是流著淚,默默的看著寶貝的女兒。
董筱幽眼淚頓時落了下來,如滴滴玉珠,如此智勇雙全的二姐,竟要為了自己去委身於公孫豹那種敗類,她哭著想勸二姐,可竟然開不了口,因為她看到二姐眼中是那決絕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