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夫人請道士驅鬼將四小姐淋濕這件事情一天的時間內便已傳遍了整個徐府,下人們平日裡多有受鄒氏的氣,如今鄒氏得罪了徐老爺眼前最受寵的四小姐,大多數下人都有些幸災樂禍,甚至還有幾個丫鬟暗地裡在問老爺什麼時候回府。
董筱幽本來打算晚上去鄒氏的院子附近走走找機會嚇嚇她,卻因為受了些風寒,發了燒臥病在榻。沒想到只是被淋了一桶清水便生了病,她自嘲道這具身體還真嬌貴,從下午發燒開始,王氏、慕容氏還有徐班等人便守在了她的榻邊,噓寒問暖,無微不至,倒是讓她頗感關懷。
第二日醒來後,燒已退去了大半,身體也感覺輕鬆了不少,只是還是需要在榻上靜靜的臥著休養。見四小姐醒了過來,碧落等丫鬟便煎了些中藥過來餵她。平日裡四小姐雖說常有一些不似孩童的舉止和言語,但為人和善,從不和下人們置氣,頗讓她們感動,如今因為被鄒氏潑了水而受寒,幾個丫鬟都顯得憤憤不平。
而老爺徐潛的長子徐輔早已聽說了此事,他本來打算昨日便去向四妹賠罪,卻因為當時天色已晚,不便去妹妹閨房,也只得次日清晨再去。
徐輔來了梅香園,梅兒和葉兒迎了來,「大公子好。」梅兒表情一向冷若冰霜,今兒又夾雜著鄒氏欺了四小姐這件事,連帶著對徐輔態度也不甚熱情,徐輔倒也沒有計較此事,只是向她們問了:「你們小姐醒了沒?我可方便進去探病?」
梅兒低著頭沒回話,只是站著,葉兒便走進閨房,須臾便走出來說道:「四小姐已醒了,方才碧落姐姐她們拿了藥來吃,四小姐說若大公子有事只管進去便是。」(徐輔現年二十一歲,已加冠,因此是不大合適直接進府內女眷閨房的,需要先通報了來)
徐輔謝過葉兒,便走了進去,見四妹躺坐在榻上,碧落在一旁伺候著餵藥,另一邊的依兒替她捧著一卷書簡。許是徐榮才剛起床沒多久,又兼之有病在身,鬢髮略有些凌亂,臉色也顯得蒼白,一副病美人的姿態。徐輔從小因為大了徐榮許多歲,因此很少與她相處過,更因為母親鄒氏厭惡徐榮,因此也不甚在意她,那日在家宴上見過以後,心中倒也頗為驚訝:四妹如今如此艷麗,氣質上倒不太像個豆蔻少女,但因為他已是郡中官吏,公務繁忙,也不曾特別注意她。如今進了四妹閨房,見了她這一副嬌弱的病姿,心中倒也有了些兄長的關愛之情。
便關切的詢問道:「四妹身體可要緊?」
董筱幽微微笑了笑,輕啟朱唇:「榮兒謝過大哥關心,只是還有些發燒罷了,也不甚礙事,只今日一過,大抵便好了。」
徐輔心下稍安,於是正色道:「大哥今日前來,除關心四妹的病以外,也是來為我母親昨日所做的蠢事,向四妹賠罪的,萬望四妹切莫和我那母親置氣。」
董筱幽心下暗想:果然是為這個才來的,哼。但表面上卻是毫不在意的態度,說道:「榮兒哪敢生鄒姨娘的氣啊?大哥莫要這麼說,折煞了榮兒。」
徐輔又說道:「巫鬼之說,一向只是唬人而已,我母親雖說心地善良,但她年歲大了,也難保不往那方面去想,只望四妹切莫見怪。大哥保證,日後府內斷無此事發生。」
「有大哥這句話,榮兒便放心了,」但董筱幽心中暗想:把老娘一身都潑濕了,你以為這幾句話就完了?那可沒這麼簡單!老娘倒想知道昨天我那番話有沒有嚇著你媽媽。便又換了一副關心的語氣問道:「榮兒沒想到鄒姨娘竟會如此相信那鬼神之說,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歷來只有心中不安之時才會去信…昨兒個鄒姨娘走得匆忙,榮兒也沒有送她,實在是失了禮數,不若待我身體好了,便去親自登門請罪。」
徐輔聽了,心中暗自驚奇:四妹說話竟然如此落落大方,但這話暗地裡可是在指母親昨日失了禮節,心中一陣慚愧,言語頓時失了分底氣,「昨日之事,是我母親之錯,怎能怪四妹失禮呢?我母親身體也有些不適,昨日回去以後便緊閉了房門,一晚上連燭火都不曾熄滅,一直到今日清晨才睡了過去,唉,因此只能待我母親身體好了以後,再來同四妹賠禮。」
董筱幽聽了,心中偷樂:那句狠話真是立竿見影,原來昨天那個臭老太婆居然被嚇得一晚上都點著燭火,還不敢入睡呢,老娘哪天再去嚇她一嚇,還不把她給嚇成瘋子?
就在兄妹二人談話間,徐輔的好友公孫豹來了府上,他也是玄菟郡郡吏,且自幼和徐輔二人交情深厚,常入徐府,因此也不需著人通報,聽說了徐輔在其四妹處,便徑直往梅香園來。這公孫豹又名度,字升濟,其父公孫延為避禍才舉家遷至玄菟郡,沒想到玄菟郡太守公孫域的亡子也叫公孫豹,且年歲與升濟相同,因此兩家便結好,公孫太守認公孫豹為義子,甚為疼愛,他年方二十便被舉為郡吏,只因從小受盡家人和太守的寵溺,性格狂放,桀驁不羈,在玄菟郡內更是無人能攔阻他。
「公孫公子,這裡面可是徐府四小姐的閨房,您是不是應該避嫌……」下人提醒道。
「哼,有什麼好避的?我聽說那四小姐不過才十二三歲,一個黃毛小丫頭而已,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眼見此人執意要闖,守在閨房外的葉兒和梅兒也來攔他,公孫豹雖不願碰女子,但他身法靈敏,只是兩個側身,便閃過了二人,然後一腳踹開房門,略帶得意的口吻進去說道:「伯翼(徐輔字伯翼),在此作甚啊,你兄弟我來看你啦!」
眾人見有人闖入閨房,自然都把目光投在了他身上,只見他身材健朗,額發黑亮,一對濃眉大眼,熠熠生輝,鼻樑高挺,嘴角掛著桀驁不馴的笑容,很是俊朗,一身赤色的錦繡衣袍,套著一根白玉繡金絲繫帶,腰間環珮青玉刻印,真是一幅標準的紈褲公子打扮,但相貌如此不凡,董筱幽看了暗暗想到,這種軟硬件配置,不管在哪個時代,必定是一個禍害了不少純真少女的花花公子呢。
徐輔見是公孫豹,倒也放下心來,只是不滿道:「升濟兄,你平日裡擅闖我的房門也就算了,如今這裡是我四妹的閨房,你怎可隨意入內?豈不知男女之大防?」
公孫豹朗聲笑道:「可我今日闖也闖進來了,再趕我出去也沒用啦,再說你都進得,為何我便不能進?哈哈哈!」一副無賴的笑容,倒也顯得此人胸懷坦蕩。
「哼,我四妹可是臥病在塌,你若驚著了她,我定要好生教訓你」
「好了,那咱們一起走了不就嚇不到你妹了?」言罷公孫豹正想拉了徐輔便走,目光一掃,發現了臥座在榻上的徐榮,見她雖形容尚幼,卻竟如此明眸皓齒,美艷動人,不覺眼睛竟有些發亮,只呆呆的看著她。這種如此尖銳的目光令董筱幽感到一陣莫名的厭惡感,眉頭皺了皺。
徐輔見他目光停在了四妹身上,心知不好,連忙推了他,道:「走,既然你找我有要事,那咱們便趕緊走。」然後便回過頭對徐榮說道:「四妹,大哥便先告辭了。」
董筱幽見大哥替她趕人出去,心中倒有些寬慰,甜甜道:「大哥慢走,日後有空多來我這園裡坐坐吧。」
還未等徐輔說話,公孫豹卻喊道:「好!他日我便登門造訪,妹妹可要等著我啊。」這話一出口,便挨了徐輔一腳。
董筱幽聽了那聲癡癡地回話,心中一陣噁心,心想,看那花花公子的表情,完全不同於徐班、徐益等人的兄妹之情,莫不是那廝看上自己了?不太可能吧,現在的自己身體才十二三歲,小學生的體型,除非是心裡有問題的人,才會對這樣的小孩子感興趣。
徐輔推搡著公孫豹出了梅香園,公孫豹方才醒過神來,連忙問道:「方纔榻上那個小美人便是你家四妹?」
徐輔不滿道:「你把我四妹盯著看了那麼久,還問我作甚?」
公孫豹歎道:「真沒想到,我公孫豹在玄菟郡威風了如此多年,自問沒有哪家美貌女子我不認識的,卻不想,最美的女子竟在你這傻子家裡。」
徐輔又打了他一拳,惡狠狠地說道:「我家四妹尚且年幼,你要敢打她一根毫毛的主意,休怪我翻臉。」
公孫豹又換了一張賴皮的臉,說道:「那我日後可否也叫你一聲大舅哥?」
徐輔正色道:「我這四妹身子嬌弱著呢,年紀又小,你要敢再在我面前提到她……我便宰了你。」
公孫豹也換了一副認真的表情,思忖著說道:「那不如過兩年我便來迎娶了她?這樣一來,公孫太守那兒,也少不了你們徐家好處的。」
徐輔不做聲了,只是憤憤然的獨自往前走了,公孫豹連忙追了上去,一邊喊道:「唉,伯翼,莫要不理我了啊!我只是說笑罷了,誰叫你家裡有個這麼嬌美的妹妹也沒曾聽你說過啊。我還不能說說笑了?站下~~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