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歷二十六年春,距離當年的爭婚事件,已經過去了近三年的時間。
如果說當年大家熱議的是到底花落誰家的問題,那麼近兩年,大家猜測的則是太師府的小姐和七皇子到底會不會嫁娶。
今年寧嵐已經二十出頭了,以豐牧國的國風,女子年滿十六便可自由嫁人,現下寧嵐的年紀,顯然已經錯過了最好的嫁人年齡。
霍封寂也是快二十三歲了,身為七皇子的他,卻是連一個侍妾都沒有,愁得皇上和瀾妃一看到他就頭疼,但是也奈何他不得。
宮裡宮外都在私下議論,到底太師府的小姐和七皇子還有沒有可能?畢竟兩人這麼多年都是沒有嫁娶,但是事實上,大家又都知道,七皇子和太師府的小姐幾乎不再見面,更謬論是重續前緣。
這一日,也許是平凡的一日,但是對於寧嵐而言,可能是改變命運的一天。
寧寒從外面回來,給寧嵐帶了一封信,是從邊關回來的。
寧嵐已經習慣了這些年,每個月都會收到慕容明夜的信,今天她也如常的打開,但卻看到了上面密密麻麻的俊逸小字:
嵐兒,今天你收到的這封信,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寫信給你了。你不用擔心我在邊關的生活,因為我已經準備常駐邊關,再不回城都了。
你還記得一年前我跟你提過的,我在行軍路上救了一名受傷的女子嗎?最近我才知道,她是月宿郡王的小女兒,我照顧她一年多,她也對我心生愛慕,她答應我,只要我一輩子駐守在邊關,她保證月宿永生永世不再進犯豐牧。
我想跟你說,不久我就會跟她成婚了,婚宴也會在軍隊中舉行,我會過得很好,嵐兒,答應我,你也會過得很好。
今生可能無緣再見,珍重,勿念。慕容明夜上。
寧寒一眨不眨的看著寧嵐,他餘光瞥見那信箋上有不少的字,但卻不知道寫了些什麼,或者說寫了什麼,才能讓寧嵐臉上露出這樣的神情。
過不多時,寧嵐收回了信箋,寧寒有些擔心,因為很久沒有從寧嵐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笑意,像是真的由心而發。
寧嵐緩緩側過頭,她看著寧寒道,「哥,你前陣子不是說,皇上想派你到沖零去當節度使嗎?」
寧寒道,「是,但是你和爹都在城都這邊,我走了,沒人照顧你們,我心中不放心……」
說到一半,寧寒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他看著寧嵐,然後微帶著一絲不相信的道,「你想要跟我去沖零?」
寧嵐淡笑著道,「是啊,在城都待了二十幾年,爹也在朝廷上幾十年,我們是時候一家人聚在一起,享享清福了」。
寧寒臉上說不清是什麼表情,半晌,他才回道,「你想清楚了?」
如果離開城都,那她……和那個身份顯赫的男人,就真的是再無可能了。
寧嵐倒是一臉的隨意,她出聲道,「想好了,哥,你有時間就去回了皇上的話吧,就說咱們全家都樂意搬到沖零去」。
寧寒點頭。
豐歷二十六年夏,太師告老,隨著兒子和女兒一起下到沖零,自此火極一時的太師之女寧嵐,終是消失在城都眾位高官的視線之中。
豐牧國.邊關
慕容明夜穿著一身白色的戎裝,佇立在城樓之上,眺望著遠方,如玉的面孔上帶著一絲別人看不懂的惆悵。
軍中的兵將都知道,少將軍喜歡一個人獨處,喜歡一個人發呆,喜歡一個人攥著一個什麼東西在手心中,只是垂下一根紅線,隨著邊關大大風而紛飛。
一名副將從城樓一邊走過來,對著慕容明夜道,「少將軍,下面的婚宴,兄弟們都佈置好了,就等您下去呢」。
慕容明夜依舊看著前方,半晌,他才回過頭來,然後道,「佐賀呢?他傷勢剛好,不要讓他喝太多酒」。
副將笑著道,「今天是佐將軍和月宿公主的大婚之日,難免多喝幾杯,少將軍就不要怪他了,走吧,兄弟們都在等您呢」。
慕容明夜最後一次回過身,看著城樓對面的遠方,心中默念道:嵐兒,你現在可還好?
豐歷二十八年,皇上第一次病重,也是他開始著手冊立皇位繼承人的初始。
朝廷上以支持太子和七皇子的人最多,分成了兩派。
論才識和膽量,霍封寂都是明顯高於太子一籌的,但是支持太子的人卻道,「太子今年二十八歲,已有兩子一女,但是七皇子今年已然二十五歲,膝下卻無所出,絕對不足以繼承大統」。
皇上和瀾妃多年前就在著急為霍封寂選立福晉,但是奈何霍封寂性子突然變了很多,沉默寡言不說,還動不動就找個清靜的地方避世,有時候要不是他自己出來,皇上派人都找不到他。
霍封寂這樣的性格,確實不能繼承大統,而且他的心也不在這裡。
霍封寂主動讓位,他只想在皇上還在世的時候,好好的盡孝道,至於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
豐歷三十三年,皇上駕崩,太子霍淵擎繼承皇位,年號東昇。
昔日的皇后晉陞為太后,瀾妃向來是不喜歡與皇后一起,她和先皇情分也深,所以主動請求去皇陵常伴先皇左右。
霍淵擎知道自己這個皇位,有多半的原因是霍封寂讓給他的,他心中不是沒有不平,只是更多的,是對於自己這個弟弟情癡的無奈和感慨。
一個重情重義的人,自是不會同室操戈,更不會放著唾手可得的皇位不要,以後再來奪位,所以霍淵擎也就放任霍封寂,任他自由自在的生活。
只是霍淵擎即位不久,霍封寂就突然消失在城都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有人說他是向從前那樣,避世了;也有人說,是霍淵擎放心不下,找人私下禁錮了;還有人說,曾經在沖零看到過霍封寂的身影。
但是終歸如何,沒有人知道。
無論是當年的爭婚,還是後來的奪嫡,一切都只是過眼雲煙,人們記得的,永遠都是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