邏孽心中一驚,她下意識的伸手拉住了織夢的胳膊,出聲道,「織夢!」
織夢緩緩側過頭,此時她那本是有著繁複花紋的美麗瞳孔中,只剩下一片沉寂的紫,就像是死海似的。
邏孽不可置信的瞪著絲綾,她說不出話來,因為太過驚訝和害怕,所以無所適從。
不知道過了多久,邏孽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她忽然轉過頭看向一邊網子中的白色夜鶯,眼中殺戮之意泛起,她出聲道,「敢跟我耍花招,好,我今天就讓你有去無回!」
說罷,邏孽右手中的紅色寶劍再次顯露出來,她剛抬起劍,只聽到身邊一個低沉的女生道,「如果你不想讓她死,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邏孽的靈力都已經聚集在了寶劍之上,但是聽到這樣的話,她還是堪堪停住了動作,因為聲音出自自己身邊織夢的口。
織夢一眨不眨的看著邏孽,但是她目光中已經沒有了焦距,完全是空洞一片,唇瓣一張一合,也只是機械的動作。
邏孽看著織夢,她知道織夢是被人操控了。
一向慣以探入其他人夢境和催眠的織夢,竟然會被別人反催眠,那催眠織夢之人,到底是有多厲害,邏孽此時已經不是心驚,而是心悸。
對上織夢的視線,邏孽沉聲道,「你是誰?為何要跟我們過不去?」
織夢淡紫色的唇瓣開啟,沉聲道,「邏孽,我等了你一千多年了,你可算是來了」。
邏孽的瞳孔不由得縮小,好一會兒才道,「你……認識我?」
織夢勾起唇角,美麗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她出聲道,「認識,何止是認識,我甚至可以告訴你,你是誰」。
聲音還是織夢的聲音,但是語氣卻完全不是,邏孽的呼吸變得小心翼翼,她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織夢開口回道,「總是這樣藉著別人的口說話,也很是不方便,如果你想見我,那就放了旒白,他自會帶你來見我」。
邏孽將目光落在了一旁網子中的白色夜鶯身上,左手一揮,那網子就破了個洞,白色的夜鶯順著口子鑽出來,然後在邏孽眼前,搖身一變,化成了一個成年男子的模樣,一身雪白的羽毛衣衫,白色的頭髮,蒼白的面色,唯有一雙紅的令人不敢直視的眼睛,此時正在注視著邏孽。
他對邏孽道,「我是旒白,請你跟我去見主人吧」。
旒白化作人形的瞬間,邏孽身邊的織夢忽然閉上了眼睛,栽倒在邏孽身上。
邏孽一急,馬上道,「織夢,織夢!」
旒白邁步朝邏孽走過來,邏孽馬上豎起了防備,旒白出聲道,「你放心,沒有主人的命令,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說罷,他一手攬過織夢的後背,一手穿過她的膝彎,很輕鬆的將她抱起來。
「走吧」。
旒白邁步走在前頭,邏孽頓了一下之後,馬上跟了過去。
在旒白的帶領之下,走了一個多時辰,在經過了許多的岔路和密林之後,他們終於來到了修羅山的最中心處,此處三面環山,一面則是他們剛剛過來的密林。
旒白將織夢平放在地上,只見他朝著前方單膝跪地,出聲道,「主人,旒白已經將人帶到」。
本是空曠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傳來了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嗯,你先下去吧」。
「是」。旒白極其恭敬的回應,然後身形變得虛幻,不過片刻就消失在邏孽的面前。
以邏孽的靈力,她尚且探測不到這聲音的來源,彷彿這漫山遍野的都是這人的身體,不過這念頭只是一閃即逝,邏孽很快就否認了。
她小心翼翼的掩飾著內心的不安,對著前方空曠的地界道,「不知閣下是何人?為何要將我帶到此處?」
那個辨別不出來源的聲音再次響起,出聲回道,「按輩分,你應該叫我一聲前輩;不過你又是這一屆的妖皇,那麼你就得叫我一聲大人了」。
邏孽聽著這話,足足半盞茶的功夫,才猛然驚醒,不可置信的道,「你是妖皇赤黯?!」
山中傳來陣陣低沉的笑聲,男人開口道,「是在你之前的妖皇,現在的妖皇是你了,邏孽」。
妖皇赤黯,這個只存在在傳說中的男人,這個因為和天界仙女生情,還生下一女的男子,這個足足消失在妖界千年的男子,竟然一直都在修羅山中!
邏孽滿臉的驚駭,一時間沒有說話。
赤黯卻開口道,「邏孽,當妖皇的滋味怎麼樣?還好嗎?」
邏孽心一驚,她不會認為赤黯費了這麼大的得勁兒把她弄到這裡來,就是想跟她談天的,她思索了一會兒,紅唇輕啟,出聲道,「赤黯大人,不知您今日叫邏孽來,所為何事?」
赤黯出聲道,「現在的小輩還真是沒什麼禮數,我問你的,你還沒有回答」。
邏孽心中咯登一下,微有不悅,不過她面色上倒是絲毫不敢怠慢,恭敬的回道,「是邏孽失言了,回赤黯大人的話,邏孽當妖皇不過百年,並未覺得和平日裡有何差異」。
赤黯嗯了一聲,然後道,「在我還是妖皇的那會兒,妖界可真的是烽煙四起,群雄爭霸,我也是險些丟了命才能贏到妖皇的名位,沒想到區區千年沒有現身,外面就是另一番景象了,據我所知,你還是妖界的第一位女妖皇呢」。
邏孽微垂著視線,不知道赤黯提起這事兒是何原因,只好沉默。
空曠的山中,半晌沒人說話,邏孽只聽到一陣風吹樹葉傳來的沙沙聲,赤黯不說話,她也不敢貿然接話,腳邊的織夢還在逕自昏睡,夜痕和小柔也不知道找沒找到絲綾,煙綠現在還在夜魅手中,他們本是為了姑姑而來……
太多的未知數和不安定的因素存在,邏孽只覺得腦子中千絲萬縷,她很想抓住些什麼,但卻徒勞無功。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再次傳來赤黯的聲音,他出聲道,「邏孽,你可知這妖界中有很多都是比你厲害許多的妖精?」
邏孽出聲回道,「知道」。
赤黯道,「那你又知不知道,為何他們都沒有與你爭妖皇之位?」
邏孽上一句本是回的客氣,畢竟當初實力在巔峰的也就這麼幾人,她承認千面是讓著她,不過也就是千面,還有誰敢說在她面前,就一定是必勝的?
此時赤黯又問了這麼一句話,端的讓邏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邏孽不知」。
沉默半晌,邏孽出聲回道。
赤黯同樣沉默了片刻,然後用平穩的聲音回道,「自古妖皇之位都是有能者居之,除非是上一屆的妖皇死掉或是自動讓位,要不然選拔期間就是五百年一次,我沉寂了千年,但是上一個五百年,卻是無人來競爭妖皇之位,因為他們知道,如果當了妖皇,就要隨時承擔著與上一屆妖皇對抗的危險,因為他們不敢,所以寧可選擇放棄」。
邏孽不語,確實她聽說上一個五百年,就是因為妖界中人無人敢競爭妖皇,所以直到下一個五百年,到了她們這一撥人,才開始重新爭奪。
而且當初若不是為了要陪洛翼去冥王壽宴,她才懶得去競爭呢,此刻她在知道,原來那些人怕的是赤黯。
緩緩開口,邏孽出聲道,「多謝前輩指點迷津,邏孽受教了」。
其實直到現在,邏孽也不知道赤黯到底要幹什麼,只能順承著說。
「邏孽,你不想知道我為何會被關押在這修羅山中嗎?」
赤黯的聲音忽然響起,邏孽心底一頓,然後馬上道,「邏孽不敢」。
她不是不敢,只是不想,沒必要知道這種有可能會惹禍上身的事情。
赤黯沉聲笑了幾聲,然後道,「好,既然你不想知道,那我也不必說,其實我今日叫你來,卻有一事」。
邏孽道,「大人請講」。
赤黯出聲道,「我要你打開修羅山中深幽密林的結界」。
邏孽一直都是微垂著視線的,聞聲,她的眼睛下意識的一瞪,喉嚨微哽,她輕聲道,「不瞞大人,邏孽打不開那深幽密林的結界」。
既然赤黯知道密林,也知道結界,那邏孽就沒必要再隱藏了,她不問原因,只想撇清關係。
赤黯道,「你是打不開,但是有人打得開」。
邏孽又是一驚,她終是抬起頭,看著那依舊無人的前方。
過了一會兒,赤黯才道,「既然人都來了,還躲著不出來幹嘛?」
邏孽微楞,隨即向自己身後看去,那黑暗的密林深處,緩緩走出來一個高的的人影,那人影穿著一身灰色,頭上大大的兜帽遮住了眼睛,只能看得到半個高挺的鼻樑和好看的唇瓣,竟然是千面。
邏孽不由得道了句,「千面!」
千面伸手摘下了頭上的兜帽,一雙灰色的眸子看向邏孽,自打邏孽從陰山離開之後,就再也沒見過千面,當初她走的時候,千面也只是站在門口,對她說了一句,「以後做事小心著點,別總是冒冒失失的,沒人總會跟在你身後,幫你收拾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