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瀾幽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似乎在疑惑,但更多的像是忌憚。
邏孽緩緩側頭看向瀾幽,她與他是第一次見面,但是邏孽卻下意識的覺得,瀾幽不會傷害她,所以她如實相告,「我從桃花林而來,一百年前,我新晉了妖皇之位」。
邏孽話音落下,瀾幽眼中是一閃而逝的詫色,他輕聲道,「你竟然是妖皇,怪不得可以進來深幽密林」。
邏孽不語,只是看著瀾幽。
瀾幽也回視著邏孽,只見他微微蹙起眉頭,出聲問道,「不過桃花林在何方?距離這深幽密林可遠?」
瀾幽問完,這回則輪到邏孽詫異了,她挑起眉頭,反問道,「你不知道桃花林?!」
邏孽看著眼前的瀾幽,他的靈力很濃厚,而且他自己也說,他活了有千年了,怎麼可能連妖界的桃花林都不知道呢。
瀾幽淡淡的回道,「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從未出過這深幽密林」。
邏孽再次一驚,就算這裡妖靈濃郁,可以大幅度提升個人的能力,但是也不至於千年不出吧?
瀾幽看到了邏孽眼底的驚詫和狐疑,他大大方方的回道,「其實也能說是我不想出……只是,我出不去罷了」。
邏孽對上瀾幽那雙清澈湛藍的眸子,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他們才認識一個時辰不到,但是從瀾幽口中得知的每一個消息,都足以令她吃驚。
她在妖界中也是活了千年的,本以為這妖界中事,她已是沒什麼不知道的了,但是此時聽瀾幽這麼一說,邏孽才有些井底之蛙的感覺,不過是距離桃花林千里之外的陰山,這裡面就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了。
許是邏孽的眼中一瞬間變化了太多的感情,以至於在瀾幽看到她露出同情神色的時候,他不自然的蹙起眉頭,沉聲道,「你在可憐我?」
邏孽輕聲回道,「一千年都待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你不會覺得無聊嗎?」
無聊……瀾幽想了一下,他似乎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麼,搖了搖頭,他淡淡的回道,「如果生來就沒有體會過無聊之外的感覺,那也就無所謂無聊了」。
邏孽聽到這話,只覺得對瀾幽的同情更加深刻了,要不是她無意間進來這裡,不見到瀾幽,還真不知道這世上有這樣一個特殊的人的存在。
她正在逕自想著,瀾幽卻已經出聲道,「既然你是妖皇,那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邏孽沒辦法跟瀾幽說的太清楚,只好含糊的道,「我來陰山做客,路經此處」。
瀾幽點了下頭,然後兩人同時沉默了半晌。
「你可要跟我進去?」
「你可要跟我出去?」
沉默沒有蔓延很久,在某一個時刻,瀾幽和邏孽同時開口。
說完之後,兩人對視一眼,然後同時露出笑容。
瀾幽出聲道,「我出不去這深幽密林,所以你只能選擇自己出去,或者跟我一起進去」。
邏孽淡笑著道,「你怎麼知道你出不去的?」
瀾幽回道,「大概一千年前,我記得有一次我來到這密林出口處,看著外面的世界,我第一次萌生了想要走出去的衝動,但是我不過是要跨出去一步,就瞬間被一股強大的靈力牆壁給擋了回來,我再試,還是如此,一來二往,我身上的靈力大失,後來回去密林深處休養了百年才得以恢復,打那次之後,我就知道,這一生,我都別想出去這裡了」。
邏孽不由得皺眉,出聲問道,「難道是進來的人都不可以出去嗎?」
瀾幽聞言也是微楞,這千年來,邏孽是他看到過進來這裡的第一人,所以他也從未試驗過。
兩人的視線相對,一時間都明白了什麼,邏孽出聲道,「那我試一下就知道了」。
說罷,兩人來到深幽密林的出口處,瀾幽站在幾步遠之外,邏孽回頭對他頷首,然後在瀾幽的注視下,她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
身子在越過密林和外界交界處的時候,沒有任何的異樣,邏孽深處陽光之下,看著仍站在密林中的瀾幽道,「我沒事」。
瀾幽只看到邏孽的嘴巴在一張一合,他出聲道,「我聽不見你說話」。
邏孽詫異,可是她聽得到瀾幽的聲音。
她正想著重新邁入深幽密林的時候,卻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我找了你好久,原來你在這兒」。
邏孽回頭看去,說話的人是穿著一身灰色長袍的千面。
說話間,千面已經走到邏孽眼前,他一張深邃的面孔上帶著幾分詫異,不由得道,「你剛才去哪兒了?我都在這兒找你好幾圈了,都沒看到你」。
邏孽腦中一閃而逝過什麼,她猛然轉過身,看向深幽密林邊境站著的瀾幽,然後她再回頭看著千面道,「你能看見他嗎?」
千面順著邏孽手指的方向看去,前方百里之處,皆是一望無際的平坦山坡,哪有什麼人,他挑眉道,「你能看到什麼?」
邏孽看千面的神情,不像是在開玩笑,她咕咚嚥了口口水,終是知道為何這深幽密林妖靈濃郁,但卻從未有任何妖精敢來染指。
「你什麼都看不到吧?」
即便如此,邏孽還是抱著一絲僥倖,難道千面連森林也看不到嗎?
千面見邏孽一臉的神秘,他終是出聲道,「你逗我呢是吧?」
邏孽心思異樣,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她望向密林裡面,瀾幽正一眨不眨的看著她,邏孽緩緩對他做了一個口型:瀾幽,如果你想出來,我會幫你想辦法的。
瀾幽見狀,緩緩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他出聲回道,「我無所謂了,沒想到孤單了一千年,竟然還能遇上你,我出不出去沒關係,只要你有時間來看看我就好」。
邏孽很認真的點了下頭,然後朝著瀾幽擺擺手。
瀾幽跟她道別,然後一道藍光閃過,他消失不見,密林重新變得黑暗,越往裡面越是伸手不見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