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要去哪裡？」某小男孩翻了翻眼皮，衝我甩過來一個不善的白眼。
「嘿嘿，去街上買點兒零食。小王爺想吃什麼，我給您帶回來。」我一臉地慇勤，打算想盡一切辦法盡快離開這間是非不斷的屋子。
「嗯，本王要金糕卷、蜜餞馬蹄、杏仁佛手、鴿子玻璃糕、椰子盞、冰糖核桃……」某小男孩睜大了「縫眼」，得意地一邊數著手指，一邊娓娓道來。
我見某小男孩沒完沒了，便大聲叫停道：「夠了，夠了，再說下去我就回不來了。」
「為什麼？」某小男孩適時地停了下來，帶著幾分好奇問道。
「因為我沒錢啦。」我抽了抽鼻子，艱難地說了一句心裡話。
「哈哈，不管。本王說的這些東西你一定要帶到，不然有你好看。」某小男孩一臉的壞笑，威脅道。
「小王爺，如果我在掌燈時分還沒回來，還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派個人去果子店接我。因為我沒那麼多錢，肯定會把自己押在果子店裡，你要的東西自然就沒法帶回來了。」我一副悲催的樣子，渴望得到同情。
「你想得倒美，本王才不去呢，去了也是替你付錢，那東西還能算你孝敬的麼？」某小男孩擺出一副鐵石心腸，閃著一雙賊小的眼睛，等著看我笑話。
我見悲催的神情不夠感人，便改為怒目而視，大義凜然地奔向房門，在離開的那一刻轉身給了某小孩一個憤怒的眼神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哈哈，沒想到你還知道《史記·刺客列傳》中的這句話。可惜你不是壯士，最多只不過是一個專會淘氣的野丫頭罷了。還不快去買東西，難道還等著小爺我給你拿銀子不成？」某小男孩擺明了就是油鹽不盡的樣子，叉著腰大聲地叫囂著。
我飛快地逃了出去，沒想到白竣居然還守在門外。當我們再次相見的那一刻，彼此臉上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我快步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白竣也跟在我的後面來到了馬棚。
「白大哥，你怎麼還守在門外？難道沒聽出小王爺的拒絕之意麼？」我憂心忡忡地提醒道。
「你剛才去找小王爺是為了馨兒的腳傷？你躲在裡面想必已經聽到了我和小王爺的談話吧。你知道麼，李自成已經攻破了潼關，殺死了督師孫傳庭，佔領了陝西全省。陝南是我的家鄉，那裡的鋪面和田產肯定是沒了，一大家子人如今生死未卜，在山中遇險又損失了大半的錢財，寧遠城裡的宅子也不知何時就會灰飛煙滅，如果妹妹再成了瘸子，我該怎麼辦？別說將來見了爹娘沒法交待，就是每日見到自己的妹子都會愧疚得抬不起頭來……」白竣激動得拉住我，像個孩子似地傾訴著不能承受的一系列變故，說到最後竟有些哽咽了。
白竣和濟度都是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同樣是花季少年，一個飽受磨難，一個卻春風得意。在現代社會，他們不過是背著書包的小學生，而生在古代的他們，如今卻已成長為身挑重擔的男子漢了。
「事情不是還沒到不可挽回的一步麼？等見了孔將軍和孔夫人，你好好求求他們，說不定人家也有一副菩薩心腸呢。如果你先氣餒了，那白姐姐怎麼辦？」我的鼻子也酸酸的。
「表姨夫一定不會幫忙的。」白竣絕望地搖了搖道。
聽得我先是吃了一驚，白竣無奈道：「其實我家和表姨家並不親近，雖說表姨也是白氏族中的女兒，但卻是出了五服的旁支。早年表姨娘家遇到困難時，她的父親曾求到我祖父門上，我祖父個性極為驕傲，又很瞧不上那些旁支兄弟的做派，所以閉門不出。後來也不知怎的，表姨的母親和孔將軍的母親互換了兒女庚帖，兩家結為秦晉之好。當時孔將軍只是一名小小的參將，並沒有現在這般風光，直到他起兵叛明，渡海降金後，才被封了恭順王。這一次他派高侍衛接我們兄妹來關外避難，我爹事先許了他不少好處。如今家破財散，我和妹子又寄人籬下，怎能還去奢望表姨一家以德報怨，為我妹子的腳傷盡心盡力？」
看來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沒想到事情背後竟有如此曲折？我望著面露傷感的白竣，忍不住問道：「那你今後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你剛才不都聽到了麼？如果沒有出關遇險那件事，我會和妹妹順順當當的去恭順王府暫避一時，等關內的戰亂平息了，就帶著妹妹回家去。如今，家沒了，隨身帶的錢財也去了大半，妹妹的腳傷又沒得救了，我只能鋌而走險，找一個比孔家勢力更大的靠山。不然，我妹子的將來就完了。可是，沒想到看起來一團孩氣的小王爺，肚子裡的彎彎道兒並不比我少。你沒聽剛才他的拒絕麼，那是在告誡我要看清自己的斤兩。」
看來白竣是病急亂投醫。其實我替白馨求醫時不過是無意中提起，尚且被精明的濟度斥責了一番，白竣卻是有意為之，那將孔有德至於何地？況且他也不足以讓濟度出手相幫呀！
「秀兒，幫幫我，設法讓小王爺見馨兒一面！」白竣口中叫著我從前的名字，一臉的企盼。
「你要怎樣？難不成就讓小王爺看到白姐姐的情形，心中落下不忍麼？可是小王爺是什麼樣的人，你清楚嗎？讓那樣的人有婦人之仁，怎麼可能呢？」我覺得此時的白竣有些不可理喻。難道因為接連受到了打擊，讓一個本來聰明的人也變得愛鑽牛角尖兒了麼？
「我想在到達錦州之前，讓馨兒得到小王爺的垂憐。在三城接連破城後，我就有這個打算了。怎奈當時鄭親王還在濟度身邊，我不敢也沒有機會接近小王爺。還好後來鄭親王因多爾袞一道旨令去了盛京，這一次並沒有跟隨我們一起到這小鎮。只要小王爺見到馨兒，動了惻隱之心，那麼馨兒就有救了。只要小王爺肯出手，將來我們在孔府也不會被人太過慢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