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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七十章 身世 文 / 汐還

    再一次跪在錦緞鋪就的地上,文竹面色如常的叩頭,有了上次進宮的經驗,這一回文竹特意讓水蘭在膝蓋處縫了一塊厚厚的棉墊,這樣跪著就不會硌的生疼了。

    可是這次卻讓出乎文竹的意料,頭剛剛點地,就有一個纖細柔弱的聲音響起,「快起來!」同時伸到文竹面前的,是一隻纖纖玉手。

    輕輕抬頭,文竹對上一雙不大卻嫵媚的眼睛,小巧的臉頰,尖尖的下巴,微笑的面容看起來讓人覺得十分親切。

    有些不自在的將手伸了過去,由著鍾貴妃將自己扶起,文竹低眉斂目,不敢開口。

    「你不用拘束,皇上如今臥病在床,已是不管事了,太子如今那個樣子,皇后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這宮中能主事的,除了三公主,便是我了!」鍾貴妃的語氣極為淡定,與那日所見的小心謹慎全然不同。

    這一位貴妃,終於熬到了頭,做了皇太后,皇帝便是她的親兒子,還有誰敢壓在她頭上?

    皇后麼?那位名義上的嫡母,不過是個廢棄太子的親娘,恐怕她兒子的性命還要看新皇的意思,她又怎麼敢給誰臉色?

    「是!」文竹沒有話說,她只是隨著鍾貴妃的意思,半坐在錦墩之上。

    「你,與你母親真的很像……」鍾貴妃的語氣變得輕柔,她轉過身去,看向大開的殿門,以及殿前空曠的青石鋪就的地面。

    除了肅立在廣場兩側的宮女和太監,靜悄悄的,沒有半個人影。在朝陽的照耀下,這巍峨的宮殿顯得溫暖而寂寞。

    輕輕抬頭,文竹看到的是一張悲慼的臉,跟剛剛的那個美麗溫柔的貴妃截然不同。

    「娘娘……」文竹站起身來。想要安慰,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鍾貴妃輕輕的笑了,「你坐下聽我說!你可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少年?」

    看著文竹聽話的坐了下來,卻是搖了搖頭,她開始掩面而笑,「呵呵……哈哈……」笑聲並沒有引來宮女或是太監的質疑,這讓文竹覺得不可以思議,她疑惑的看著眼前的女子。有些不知所措。

    終於笑夠了一般,鍾貴妃抬起頭來,「這一天,我等了三十六年,就從我生下二皇子……不!是生下你母親開始!」

    文竹驚訝的掩住了嘴。她竟然是皇家的人?

    不等她反應過來,鍾貴妃又繼續道,「我與景王妃是極好的姐妹,當年皇后懷大皇子之時,我便擔心被她打壓下去,便求助於她。偏她也正懷了孩子,只準備了幾個懷孕的婦人,若我生下男孩,那便相安無事。若是女孩子,便送給她,做她的女兒撫養!」

    竟是一出狸貓換太子?只是換的卻是自己的母親,文竹只覺得悲哀!

    「景王是他最小的兄弟,原本在京中,因犯了錯才被貶邊關。而後由我做中人,將景王一家送到了建業!我不是為了景王,也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你的母親!」

    「景王起兵的時候,我並不知道,那時我陷在皇后的掌心,只求自保,哪有餘力顧及其它?待到你父親娶了你母親,我才知道,你父親竟然是他的一顆棋子!」鍾貴妃看著那殿外的青石板鋪就的廣場,似乎在自言自語,似乎又在告訴文竹一個事實。

    這裡的他,文竹沒有懷疑,定然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你父親的情報源源不斷的傳來,而他接到最後一封信的時候,我也在場,你父親別無所求,只求死後,他能夠善待你母親,不降罪莊家!」鍾

    貴妃的面容復變得悲慼,眼中含淚,「可我沒有想到,他竟然這樣的冷血,以罪臣之名降罪你父親,而後,在知道你母親生下一女後亡故,便又給了恩典,卻也不過是將景王部分的財產發還給你罷了!」

    「難道這樣,就能顯示他的寬容,就能讓莊家感激他一輩子?」

    對於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她沒有任何感覺,她只覺得格外荒唐,父親是他的棋子,而這個秘密卻再也沒有翻開的一天!

    「不!我要為我的孩子報仇,我不能讓他這樣逍遙!」鍾貴妃淚流滿面,卻是緊咬牙關,文竹一下慌了,她猛的站將起來,拉住了鍾貴妃,「娘娘,您可是渴了?」

    鍾貴妃連忙閉了嘴,卻是苦笑著看向文竹,這個女孩子,極聰慧,極小心,從進來的一刻,就很會看眼色,而現在看來,又是心地善良的,要怎樣的一個環境才能教出這樣的孩子?她,定然是受了許多的苦罷?

    「你放心,以後,我、還有四殿下,都會護著你的!」鍾貴妃輕輕擦了擦面頰,臉上再次露出笑顏,將文竹拉到了眼前,仔細的端詳著,心中只覺得格外爽快。

    這個天大的秘密,她終於說出來了,四殿下登基以後,誰還敢去查她?就算她曾經欺騙過他,又怎樣?二皇子早已經被皇后害死,而那些給他喝了慢性毒藥的太監們也早已歸天,她,已經沒什麼可怕的了!

    看著這個可憐的女子,文竹只覺得心裡堵了一口氣,難受的緊,她不想做什麼皇家的人,也不想是誰的孫女,她的祖母,如今在彭城的莊家老宅裡,她還想著有朝一日回去瞧瞧!

    至於這個依然美貌嬌艷的女子,對她來說,不過是個陌生而又高高在上的貴人!

    從永華殿出來,文竹的心卻一直高高的吊著,直到碰到了一個轎攆,小太監才提醒道,「段夫人,這是三公主!」

    真是冤家路窄,怎麼一進宮就能遇到她?

    文竹跪下行禮,「臣女莊文竹請公主大安!」

    轎攆停了下來,文竹只覺得有人站在了自己身前。

    「起來吧!」這聲音低沉卻帶了幾分稚氣。讓文竹不敢確定。

    直到站起身來,她用餘光偷偷打量,才確定眼前這一位的確是三公主。

    原本豐盈的小姑娘瘦了很多,雖然依然是圓圓的腦袋與圓圓的臉蛋。卻是梳了如意髻,耳朵上是鑲了貓眼石的金墜子,又大又圓的眼睛低垂著。似乎很是沮喪。

    「你是段家的人?」在得到了文竹肯定的答覆後,三公主的態度開始熱情起來,她緊緊的抓住文竹的手,好奇的問,「你、你可是去過西北?」

    似乎她早已經忘記,曾經在兩年以前刁難過眼前這個女子。

    文竹一時有些緊張,她想了想沒有開口。只是輕輕點頭。

    「公主殿下,您該去永華殿請安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文竹偏頭看去,竟然是小蘇公公。

    三公主聽了卻是一愣,連忙回頭笑道。「公公,我、我只是想問問這位段夫人,有關西北之事,並沒有、並沒有……」

    「公主殿下,鍾貴妃想來已經等急了,您還是快上轎吧?」抬轎子的小太監也出言相勸,三公主這才不情不願的上了轎。

    眼見著三公主的轎攆漸漸遠了,文竹這才衝著小蘇公公福了一禮,「公公。好久不見!」

    小蘇公公一掃拂塵,「夫人折殺咱家了,三公主不日就要嫁去北戎,又聽說夫人是段家的人,這才出言相問,夫人切莫擔心!」

    文竹一愣。什麼?三公主要嫁去北戎?雖然戰事已經結束了,但我朝也不過佔了些許便宜,後期的和談尚未結束,怎麼這麼快就要和親了?

    這等軍國大事,自己一個婦道人家,自是不能多言。

    正愣神時,小蘇公公已是吩咐了小太監抬了轎子來,又囑咐了讓一定把文竹送出宮,這才拱手告辭,「皇上還等著咱家,請段夫人自便!」

    從皇宮出來,文竹只覺得手腳冰涼。回到段家,竟是開始發熱,一下躺了好幾日。

    段明熙心疼不已,他摸著文竹滾燙的額頭,輕聲問道,「這京城還是太悶了,事情又多,我的官不過剛升了五品,到哪兒你都要見禮!等你病好了,咱們去西北可好?你若是想你祖母了,我便帶你去瞧她!」

    文竹迷迷糊糊的,卻是笑了,她是想念祖母了!

    數日後,文竹的退了熱,明娟便過來瞧她。

    「嫂嫂可算是好了!」這幾日文竹一直忙著梳理府中事務,而明娟幾乎日日陪在老太太的身邊,雖然時常見面,卻沒有好好的說上幾句話。

    文竹斜靠在迎枕上,看著眼前已經長大了的明麗婉約的女子,只覺得說不出的欣慰,「這幾日聽你說話,果然看不出痕跡了!」

    明娟展顏一笑,似乎有說不出的高興,「自嫂嫂走後,我便依著嫂嫂的吩咐,常常做些點心送去給祖母,而後便開始幫著祖母抄寫念誦經文,祖母雖然從不曾誇獎,但看得出,是十分受用的。」說著明娟低下了頭,「後來白家上門提親,祖母一口就應下了……」

    還是個小姑娘,說到自己的親事,怎能不害臊?文竹拉了明娟的手,「祖母雖然從不說,到底還是疼惜你的,只是明秀恐怕要怨你了!」

    這話說的明娟臉色一黯,「嫂嫂說的極是,但就算不是因著白家這門親事,恐怕她心中也是怨我的……」

    文竹搖搖頭,「你們是嫡親的堂姐妹,又是從小一同長大,雖然並不怎麼喜歡對方,但若是出嫁之後,便會覺得以往的日子是多麼的好,就算是再看對方不順眼,待過些年去,只會感慨,再見面時,只會覺得親近……」

    「是麼?」明娟睫毛輕垂,似乎想不明白。

    文竹歎了口氣,忽而想起了文淑,還有文慧和文華來。

    文淑,似乎再也沒有出過安王府的大門,文慧也不過寄了幾封信過來,只說安好,而文華竟是應了那支籤文上的話,在家修行。

    「菩提花開有幾載?」

    依稀記得,那一年,在那座廟裡,三個如花年華的女子一同跪在佛前,許下種種心願。到得今日,籤文各有應驗,三人卻是相隔千里,此生再難相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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