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吳聲軟語還如當年那般的清脆動聽,卻已物是人非。[.]
抬起頭,看著白二夫人幾未曾變的一張面孔,文竹只覺得光陰似箭,再見面,竟已數年,猶記得白二夫人那一句,「是個好孩子!」還有那支晶瑩剔透的,自己卻從未戴過的水晶蓮花簪子。
露出淡淡的笑容,如同戴了一副面具,文竹衝著這位容顏依舊亮麗,但眼角還是多了幾道皺紋的女子福了一禮。
看著文竹那乖巧的面容,白二夫人越發覺得礙眼!
數年前自己兒子看上的女人,如今已嫁作人婦,而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兒子,還沒有半點安定下來的打算,白二夫人的心頭怎能不惱?若是當日她不擅自更改為四小姐,是不是如今也能抱孫子了?
哼!若不是因著她,自己的兒子也不會耽擱至此!記得莊家大夫人那年給自己寄了一封信,卻也不知道丟去了哪裡,若是找回來,是不是能給她添一添堵?就算是找不回來,也不能讓她好過,被人退過親的女子,在婆家哪有好日子過?
看著文竹點頭應是,白二夫人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多年不見,六小姐倒是更加漂亮了!」
這話一出,不止二夫人,眾人都是一驚。
文竹上前一禮,「夫人謬讚了,可惜四姐姐嫁去南方,若是她見到夫人,定然找夫人相詢!」
白二夫人一愣,「相詢什麼?」
文竹輕笑,「自然是相詢夫人如何保養的容顏!我記得白四少爺跟我家二爺同齡。可是二夫人的相貌卻似其姐一般,可不是得好好問問?」
這馬屁拍的不聲不響。白二夫人心中略感熨貼。提到四小姐,自然是點明,跟你家白少景定親的不是我,而又誇讚了她駐顏有術,既是說不會礙你的事兒,白二夫人也是聰明人,哪有不明白的。
「你這小丫頭!」白二夫人輕笑著轉了身。
文竹只感到鬆了口氣,自己的處境並不算好,若是這位白二夫人再來摻一腳。[~]豈不更是麻煩。倒不是說怕她,但這敵人自然越少越好。
二夫人又將三夫人介紹過來。兩人見了禮,看著三夫人楊氏的裝扮,實在是太過簡單,白二夫人不由有些看不上。
這樣寒酸的人家,也值得她來做說項?也不知道那個顧二家的搞什麼,好好的秦家不嫁,非鬧著退婚,秦夫人哪裡是這樣好說話的?她那張嘴。閻王都怕三分。如今可好,弄的京城裡沒人再上門提親,顧二小姐眼看著就十七了。這才抓了她來說項。
明志是男眷,自然要見過老太太方才過來拜見,祝氏迫不及待的想把明秀介紹給白二夫人。
「這是我家明秀!」祝氏討好的看了一眼白二夫人。
明秀除了個子還算高,實在不算出挑,穿著顏色極為鮮亮的大紅牡丹團花斗篷,裡面是杏黃緞面牡丹折枝刺繡的襖子,桃紅繡牡丹的百褶裙,頭上的赤金鑲紫瑛石的髮箍十分華美,整個兒看起來竟比白二夫人還多了幾分的富貴。
只是因著那一張臉不過略為清秀,竟讓這一身的衣裝少了幾分顏色。
白二夫人眼睛眨了眨,看著眼前的小姑娘福身一禮,不由抿了抿嘴,這一身的貴氣,幾乎把自己這個客人都比下去了,何況上面還有幾位長輩!一點都不知道低調,這樣張揚的媳婦,她可不敢要。
一向從外表看人的白二夫人不知道吃了多少次虧,就像那一年初見文竹,那粉白的小臉讓她以為是個不好生養的病秧子,如今再看,文竹的臉色紅潤,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病態。而如今,她看明秀,又犯了同樣的錯誤而不自知。
「嗯,是個好孩子,不知幾歲了?」客氣的問候一句,明秀的答語都沒有聽清便失了興致。
剛想轉過身去,就看到明秀的身後站著個子稍矮的婉麗女子,不由挑了挑眉。
銀灰色的鼠皮的翻毛斗篷,低調而內斂,月白蘭花刺繡的長襖,雪青色長裙,耳朵上一對碧色玉石襯的臉色白淨,頭上那支玉意紋羊脂玉蓮花簪子也格外討喜。(葉子·~)
白二夫人走上前去,「這位是誰?」
祝氏臉色一冷,知道這位白二夫人是個富貴之人,特意給明秀選了這一身,竟不想被明娟的素雅給比了下去!她冷冷的瞪了一眼楊氏,怎麼把這個結巴給帶出來了?這樣的場合,她一向是要避人的!
楊氏已經緊張起來,連忙上前笑道,「這是我家明娟,生性靦腆,讓夫人見笑了!」
明娟已是低下頭去,福身一禮,好似有些害羞的樣子。
的確是個靦腆的小姑娘,白二夫人竟有些喜歡,不由問道,「幾歲了?」
這話就要明秀自己回答了,楊氏攥緊了手中的帕子,這種場合明秀根本沒有經歷過,千萬別出醜才好。
明秀的心裡也在打鼓,她深吸了一口氣,方道,「明娟」頓了頓又道,「已十三了!」這種停頓洽到好處的避免了口吃的癥結,明娟昨日練習了半日,回答起來竟是沒有半點不自然。
祝氏不由一愣,什麼時候明娟竟然不結巴了?連明秀都狐疑的回頭看了一眼,但礙著白二夫人,自然不好多說。
白二夫人很滿意,這個小姑娘,的確是有些靦腆,年齡還小麼,再不行自己教就是了。
她笑著拉起明娟的手,又問道,「平時裡做什麼消遣?」
明娟心裡毛毛的,這個白二夫人怎麼盯住自己了?她有些緊張,輕輕抬頭,餘光掃過眾人,不用看也知道文竹就站在不遠的地方,似乎溫和的看著自己。
二嫂說今兒要做糯米糰子,這個可是京中吃不到的!
想到文竹的笑臉。她心中一暖,再次低了頭。聲音卻大了幾分,「繡花、寫字、讀書!」雖然說了六個字,卻是一個詞一個詞說的,中有停頓,竟然沒有半點差錯。
「都讀的什麼書?」白二夫人顯然不打算放過,眼角帶笑,看著明娟,就像是看著一件極為喜愛的首飾。
明娟的心中也略有放鬆,她依然有所停頓的回答著。「《女誡》、《內訓》……」
白二夫人聽著這一頓一頓的細細的聲音,覺得有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正想著再問幾句,那邊祝氏已是不耐煩了,她覺得自己費盡心思卻給別人作了嫁衣。
於是,祝氏輕輕咳嗽了一聲,「白夫人,老太太還等著呢……」似在提醒,語氣卻透著幾分的不客氣。
白二夫人厭惡祝氏的多事。但祝氏說的卻是實情。長輩還在屋中相候,她怎麼也不好在這裡跟個小輩多說話?
「嗯,知道了!」白二夫人不客氣的回了一句。回頭給了明娟一個笑臉,這才不緊不慢的進了屋子。
祝氏撇了撇嘴,狠狠的瞪了一眼明秀,一甩帕子,也跟著進去。
明秀委屈不已,這衣裳首飾都是母親挑的,長相也是父母給的,如今母親又怪她沒能討好白二夫人!這個結巴什麼時候開始說話的?真是晦氣!明秀回頭冷冷的瞪著明娟,似乎在看一個怪物,直到旁邊的丫鬟催促,這才跟著進了屋。
而明娟卻是得意的笑了笑,婉麗的容顏竟讓人覺得明艷不可方物。
文竹不動聲色的給了一個鼓勵的眼神過去,轉身也跟著進了內堂。
三夫人鬆了一口氣,只覺得攥緊的手心裡全是汗,若不是明娟昨兒執意要來,明志也說了許多好話,甚至說出妹妹來他才過來的話,今日是斷不敢讓她出來見人的!
拜見過老太太,白二夫人客氣的寒暄了幾句,祝氏便迫不及待的讓明志過來相見。
「晚輩段明志見過白夫人!」年輕俊朗,眉目清秀,果然是個出挑的少年郎,只是身量未足,看著年紀不大。
白二夫人看著眼熱,只覺得自己沒有女兒,不然定然要招來做女婿的。
又問了年紀,知道才剛剛十四歲,心裡又對顧二家有了幾分意見,只覺得顧二家的小姐倒配不上了,除了官職比人家父親高了一級,實在是沒有什麼可以相比的地方。
但看著祝氏那一心撮合的樣子,便也又問了幾句,此事已經托了祝氏,她只等著老太太點頭就行,別的事情便也懶得操心了。
借口還有別的事,白二夫人便推了午飯,又攜著明娟的手看了一回,方出了段府。
祝氏恨得牙根癢癢,但因著已經答應了白二夫人,不得不在老太太面前說了那顧二家的諸多好話。
老太太眼睛瞇了瞇,不置可否,「明志畢竟還太小了,可既然這門親事不錯,便先問問你三弟妹,總要父母點頭才是。」
這話聽得祝氏笑得見牙不見眼,一向深知老太太心思,有了這句話,便知道老太太已是十分的肯了。
對於顧家,老太太的確有心結親。畢竟顧子榆顧大人是當朝二品,又是安王府的姻親,顧子槐雖是五品,又與其兄有罅隙,卻也是顧氏嫡枝,打斷骨頭連著筋。三老爺段華威極為老實,官位不高,與顧子槐還算相當。
算來算去,老太太依然如之前一般,只算了門弟身家,對於這位顧二小姐,竟沒有多問半句。
一盞茶過後,祝氏坐到了靜心齋裡,她眼裡帶了幾分得意,似乎要將昨日的臉面給找回來一般,斜眼瞥著楊氏,一副看笑話的神色,「母親已是肯了,我也就是來說一聲,明志年紀小不打緊,只準備著,拖個一年再娶回來就是!」
楊氏驚的站起身來,「你說什麼?母親已經允了!」她不敢質信,連去打聽的人還沒有回來,婆婆怎麼這樣輕易的就把兒子的婚事定下了?
就像當初向莊家提親一般,婆婆的話猶在耳邊,「六小姐還是二小姐又有什麼關係?何況那個二小姐是陶氏嫡出,比六小姐不知道強多少倍!」
當時的她似乎也覺得頗有道理,怎麼到了自己頭上,卻是覺得氣憤難當?(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