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羅氏,文竹不過是敷衍了事,餘光瞥了一眼,發現大少爺段明傑回頭掃過自己,不由心下有疑,羅氏的挑撥會不會跟這個大少爺有關係?但看段明傑對段明熙那份親切,真讓文竹不敢相信。[~]
只是眼看著和樂堂就在眼前,文竹也實在沒有心思去跟羅氏套話,便作看不見一般,只一面笑著一面抬腿進了院子。
晚上幾位老爺都沒有到,只是婦嬬和幾位少爺陸續進門。略等了等,段老太太便從後面出來了。
上午的時候,文竹太過緊張,只是大概對老太太有個印象,如今再看來,這位年過六旬的婦人慈眉善目,卻又有一股說不出的精神。若不是一早跪了半晌,文竹定然以為這位段老太太跟自家祖母一般,從心底裡透出親近。
只是如今她的心裡只有防備,這位段老太太,要麼就對段明熙或自己不待見,要麼就是實在糊塗。但顯然,她眼中偶爾透出的精明,讓文竹只能相信前者。
眾人一一見了禮,老太太似乎很高興,「今兒是個好日子!」
羅氏早就跟著接了話,「可不是,如今連二弟都娶了媳婦,就看三弟的了。」說著就看著段明志。
段明志的臉唰的紅了,他雖只比段明熙小了兩歲,卻也是跟段明傑一般,從小長在京城,沒見過什麼事兒,還當自己是小孩子一般。聽了這話,不由委屈道,「嫂嫂慣會取笑人!」
羅氏還不放過。笑道,「我哪裡有取笑你。再說,你這稱呼以後可要改了才好!」
段明志一愣,隨即又明白,看了一眼文竹,方道,「好好,大嫂且饒了我!」
那邊段老太太早已經笑的瞇起了眼睛,伸出指頭指了指段明志道,「你這猴兒!」
看著老太太高興。二夫人也跟著笑道,「等到明志娶了媳婦就更熱鬧了。[~]可惜到時候,我們家的明秀也要嫁人了。」
站在二夫人身後的一個高挑的少女不由撇了撇嘴,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文竹認出這是二房唯一女兒,段家二小姐段明秀。
一早認親的時候,文竹因看到了段二老爺,頗為震驚,一時失了神,如今仔細看來。這個二小姐似乎長的更像二夫人。但那雙略有些怒意的三角眼,讓人一看就知道,定然是個脾氣極壞又傲慢的大小姐。讓文竹不由得想起了文淑。
羅氏聽了便隨著附和,「可不是,明娟到時候也要說親了!」
站在三夫人身後的一個少女害羞的低下頭去,她比明秀足足矮了一頭,但卻比明秀的臉色更白,眉眼也更惹人注意。
這個少女文竹卻不曾見過,她便詫異的道,「真是失禮了,這位妹妹一早竟沒見著!」
三夫人聽了忙道,「是明娟失禮了,一早不太舒服,我便沒有讓她出來。」
明娟卻是把頭低的更厲害了,輕輕對著文竹福了一禮,竟不說話。
文竹見了略感詫異,便從手上摘下一隻玉鐲子,隨手遞了過去,「三妹妹看著就是個賢淑的,嫂嫂未曾帶來,這個就算是見面禮了!」
明娟見了一愣,卻只擺手,口中說著,「不、不!」
看來不是個啞巴!
文竹輕笑著拉過明娟的小手,又將那只晶瑩的玉鐲塞到了明娟的手中,「妹妹莫要嫌棄便是了!」
三夫人見了,臉上一紅,也跟著勸道,「既是二嫂所贈,你便收著!」
明娟輕輕抬頭,對著文竹一笑,將那鐲子收下,又深福了一禮,便不再說話。
看到這一幕,大夫人不由笑意濃濃的看了文竹一眼,似有讚揚之意。[~]
二夫人卻眉頭微皺,那只鐲子看著成色潤澤,決不是一般的貨色,價值在百兩銀子之上,只聽說老二的新媳婦嫁妝豐厚,沒有想到,不過是日常戴的首飾,竟也這樣打眼。
這個莊家小姐,真是不得了,從早上到現在,穿的衣裳都是平常之物,沒有想到都是裝的。連羅氏也是進門幾個月,才被老太太給糾正過來,將那些奢華習氣改掉,她竟是個聰明的!
段明秀此時卻是緊咬貝齒,早上這個新嫂嫂給自己的,不過是個荷包,雖也裝了金祼子,卻不是這個鐲子的價值可以比的,一樣是妹妹,憑什麼給她的,就比給我的要好。若是目光能夠放火,那麼此時段明秀的目光已經燒了半個京城。
三位少爺皆面色微笑的看著,各有心思。段明志只覺得這個新嫂嫂好生大方,人又和氣,二哥真是好福氣。段明熙也覺得臉上有光,自己選的對,這個媳婦不是那貪財之輩。
只有段明傑,臉上依舊是一副春風和煦,心中卻翻了五味船,他沒有想到,段明熙娶的這個所謂的父母雙亡的孤女,竟然還有這樣一副身家。不是說她的嫁妝之所以豐厚是因為貴妃所賜麼?但這玉鐲,顯然是常戴之物,怎麼隨手就捨得送人?
眾人又回了座,老太太不動聲色的端起了茶碗,她也沒有想到,這個新媳婦倒是大方的緊。只是如此卻太張揚了,自己可得好好敲打敲打。總之,在她的心裡,這個媳婦是段明熙挑的,又是宮中賜婚,就算是再好,她也不會滿意。
這樣想著,便將茶碗放下,衝著眾人道,「說起來也不應該管,但我今兒小睡起來,聽著下人們說起院子裡有人吵架,什麼時候段家這樣沒有規矩了?」
二夫人聽了大吃一驚,如今是她在當家,如此大事,怎能不知道?只是不巧,昨兒的婚事辦的熱鬧,但還有許多事兒沒了,她這個當家的,自然要把該結的帳結了。該收的禮再點收了,從上午請安回去就開始忙。一直忙到這會,竟是沒來得及問,便進了和樂堂。
於是,她便以為老太太在找她的事兒,連忙站將出來,「撲通」跪了下來,大聲道,「母親,這院子裡的下人們都規矩著呢。您老人家聽哪個小蹄子嚼的舌頭?媳婦管家雖管的不好……」
怪不得羅氏跟這個二夫人是冤家,這種胡攪蠻纏的性子。以羅氏那副愣愣的樣子,怎麼鬥得過她?用不了一個回合就得敗下來,也不知道以往羅氏怎麼當的家,這個二夫人肯定沒有少在下面使絆子。若是不然,就是有段明傑和大夫人在後面指點,說不定還能抵擋一二。
文竹這樣想著,卻不動聲色,明知道老太太說的是自己。她卻似乎一無所覺一般。低了頭,做乖巧狀。
「我又沒說你,你激動什麼?」老太太瞇了瞇眼睛。很不滿意。
二夫人聽了心有所覺,便一面繼續裝委屈一面給自己找台階下,「母親能體諒媳婦,媳婦就算累死也是甘願的,只盼著段家能夠越來越好,母親身子不好,還整日為媳婦操心,整日為段家操勞……」
聽了這話,老太太的神色緩和下來,眼睛漸漸放大,露出幾分笑顏。
開始拍馬屁了,老太太似乎還很受用,原來二夫人用的是這一招。文竹心中鄙夷不已,這點功力,羅氏竟然還鬥不過?她輕輕掃了一眼過去,羅氏果然一臉的憤然。
轉而老太太又開始想起什麼,「行了,你坐著去!」
二夫人滿面紅光的坐回去,老太太方又道,「說是龔媽媽的事兒,龔媽媽是哪個院子的?」
文竹照樣呆立不動,似乎沒有聽到,而旁邊的段明熙竟然也跟文竹一般裝起了啞巴。
終於有人憋不住了,大夫人輕輕回道,「母親,那個龔媽媽似乎是在明熙的院子裡。明熙,是麼?」
段明熙眼皮都不抬,只是上前一步,低了頭衝著老太太一禮,「明熙院子裡的確有兩個媽媽,不過不知道有沒有龔媽媽,祖母容稟,明熙一向對這些人事不怎麼管。」
老太太聽了心裡一堵,這個孩子,從來就是這樣,冷冰冰硬邦邦的,哪有明傑的半分和氣?她的臉色略沉了沉,便把頭轉向文竹,「二孫媳婦,明熙院子裡的事情現在可是你在管?」
文竹本來淡淡的神色,忙堆了笑臉方站出來,「祖母,文竹初來乍道,竟是不知道明熙院子裡的媽媽姓什麼,祖母若是要找龔媽媽,文竹便回去問問,若是真有姓龔的媽媽,便帶回來給您!」
好麼,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雖然態度不同,但回答起來倆人一樣,一問三不知,老太太深深吸了口氣,壓住心頭的煩躁,耐著性子道,「不用了,你早上是不是處置了兩個人,說是吵架來著,還把那個龔媽媽關起來了?」
終於問出來了,早些問不就是了,還饒了這麼一個圈子,真是累人,文竹心裡想著,臉上卻是笑容滿面,「哎喲,原來祖母說的是這個事兒啊!我還以為是什麼呢!不過是一個丫鬟和一個媽媽拌了幾句嘴,便到我面前讓我評個理兒。我哪兒幹過這個事兒啊?」
說著文竹兩手一攤,又看了一眼段明熙,段明熙的嘴角微翹,好像似笑非笑一般,也靜靜的看著她,文竹立即覺得安心了不少,便繼續道,「幸好二爺回來了,便把那個媽媽勸下去歇著,又罰了那個不懂事的丫頭。」
轉回來,文竹又對上段老太太那瞇著的眼睛,段老太太只覺得這個孫媳婦的眼睛清澈的如一汪碧水,一臉的純真與無辜,「文竹想著祖母為段家操心還來不及,哪有時間理會這種小事,便沒有報過來。至於那位媽媽是不是姓龔,文竹倒也沒有問清楚,文竹回頭就去問問,若是姓龔,便讓她來見您!」
好不容易說完話,文竹笑瞇瞇的看著段老太太,等待這位精明老人的反應。(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