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似是瓷器破碎的聲音,雖然沉悶,卻是把水蓮嚇了一跳,她瞪大了眼睛,看著主院中分外寂靜,但那些小丫鬟卻是都露出了頭來【嫡女吉祥179章節】。便扭過頭來問面前這個相熟的女子,「秋荷,夫人怎麼又砸了茶碗?你不是說,剛剛去上茶的時候,夫人還喜氣盈盈的麼?」
秋荷手中還拿著水蓮給的瓜子,此時也是嚇的不輕,她起身跟著往院中望去,卻是什麼也看不見,「我也不知,剛剛顧夫人登門的時候,夫人的確是鄭重換了顏色鮮亮的衣裳去迎的,說什麼才有喜氣,這會子把人送走了,卻是叫了孫媽媽在屋裡說話,我看著是有幾分不對。」
她說著便將那剩下的幾粒瓜子隨手塞到了腰間的繡囊內,起身便往主院走去,又回頭輕道,「謝謝你的瓜子兒,孫媽媽在屋裡呢,我得去廊下候著,若是有差事也好仔細聽著。」
主院的花廳裡,陶氏一臉的怒色,地上的碎瓷片到處都是,茶水流了一地,正流到孫媽媽青布鞋的腳底,那鞋底已然濕了一半。
「夫人這又是何必,生氣只會傷身,得想個辦法才是!」孫媽媽看著陶氏的臉,渾然不覺得腳下已濕,只是快速的思索,如何幫陶氏扳回局面。
陶氏卻是沒有半分頭緒,只一味埋怨道,「還有什麼辦法,難不成把她……」這話她沒有說下去,便自己摀住了嘴巴,她猛然想起莊家的嫡長女莊文竺那死時慘白的臉孔。只覺得深身一顫,再不敢往下說。
孫媽媽卻搖了搖頭【嫡女吉祥第一百七十九章親事章節】。眼中閃出一絲精光,她不顧地上流淌的茶水和碎瓷,輕輕走到陶氏的耳邊,低語了幾句,陶氏的怒容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有些不敢相信的猶豫。
門外的秋荷還在緊張的站在廊下,不遠處,水蓮的身影已經漸漸消失。
沿著樹林中的小道,水蓮抄近路回了客院。衝到文竹的屋外,就見青杏蹲在那裡修剪著一盆已落盡的茉莉。
看著水蓮有些焦急的神色。青杏眼睛也不抬,一邊動著剪刀,一邊隨意的道,「別跑了,不到酉時,任姑姑是不會放小姐回來的,現在還差一刻,急也沒用。你且等等吧。」
水蓮聽了腳步也慢了下來。她這才想起,雖然四夫人最近總是去羅家,院子裡也放鬆了許多。但四小姐和自家小姐也是去了任姑姑那裡學規矩。
自那日從羅家回來,任姑姑就開始教小姐們規矩,除了八小姐文雅,其它三個小姐都有份。聽說自家小姐的天份頗高,她跟四小姐都是初學,任姑姑也極少誇獎她,卻幾乎沒有挨過罵,不似四小姐,整日裡不是挨罵就是挨罰,昨兒個還哭到了四夫人的面前,四夫人卻也沒辦法,只說是出嫁之前的規矩,四小姐聽說便不再哭鬧,只是臉色卻一直鐵青著。
「可是出什麼事了?」青杏知道水蓮去打聽消息,知道不應該問,卻還是忍不住。
「就是不知道出什麼事了,所以才來跟小姐說!」說著也蹲了下來,在青杏耳邊低低的說了陶氏的事情。
青杏的脾氣雖大,腦子卻不行,她想了一回,便搖了搖頭,又歎了口氣,「這種事情,還是留著給小姐和琉璃姐姐去煩吧!我是不成的!」
「什麼事情啊?讓我們青杏這樣犯難?」文竹的聲音響起,兩個丫鬟同時起身,驚喜的看著院子裡文竹的身影。
「小姐今兒好早?難得任姑姑捨得這麼早放你們出來!」跟在文竹後頭,眾人也都隨著進了屋子。
「哪兒有這麼好,是二伯母有事,叫了二姐姐過去,四姐姐又犯了錯,任姑姑要多留她半個時辰,我才能溜出來。」她不由想起當年自己將過了十四歲生日,陶氏也曾給自己請過一個管事媽媽來教規矩,卻只是敷衍了數月便辭退了。任姑姑雖然嚴厲,但自己有底子,又能吃苦,倒也不怕,可憐了文慧,當年因著呂氏之故,將她生生拖累了,沒有半點根基,又吃不得苦。
如此想著又將各式佩飾摘下,這才大大的鬆了口氣,「哎,每天戴著這麼多東西去學規矩,真是累,也不知道宮裡的人都是怎麼過的。」
「宮裡的人到處都有轎子,哪用得著走路……」青杏說著隨文竹回了屋子服侍,眾人聽著笑出了聲,卻也是各忙各的,琉璃叫了小丫鬟打水,芽兒早就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手中端著幾碗冰過的綠豆沙。
水蓮羨慕的看著這一幕,卻只是站在那裡,等著文竹梳洗好了再召她進去。
「水蓮也進來吧,你別著急,等我打發了你琉璃姐姐和青杏姐姐,你就辛苦了,這打聽消息的差事可是最輕鬆的。」文竹說著,將頭髮重新挽了個髻,又用素銀簪別上,便衝著水蓮招手。
青杏卻是羞紅了臉,「小姐真是,奴婢就服伺小姐一輩子算了,不讓她進來!」
琉璃端了水盆進來,聽到這話,便笑道,「喲,那我得趕快跟催二哥說一聲,讓他別等了,趕快去討個媳婦!」
「琉璃姐姐你真是!小姐……」青杏說著撅起小嘴,眾人卻是笑開了。
文竹卻又想起一事,便又道,「說不得秋天大哥要來京城準備趕考之事。」說著又看了一眼琉璃,放低了聲音,「說是……說是雙福也要跟來!」
琉璃神色一頓,卻不再說話,倒是青杏聽了有些詫異道,「他也要來?我聽崔二哥說他至今也沒有成婚呢!」
話沒說完,琉璃卻已經端了那洗漱過的水盆退出了屋子,只留下一個背影,文竹只得歎息了一聲。
待文竹梳洗好,眾人便退了出去。只留了水蓮和琉璃,水蓮這才將顧夫人來訪。以及陶氏砸了茶碗之事說了個仔細。
「此事我也不明白,如今已是晚飯時候,你用了飯且再去打聽,有什麼消息再來報便是了。」文竹一臉的沉重,讓水蓮知道定是有了什麼大事,便也不多說,告退下去。
琉璃也搖搖頭,自去準備晚飯。屋內一時靜了下來,文竹卻是思緒萬千。
那日在羅家。斗茶之後,夫人們便去西次間說話喝茶。將小姐們留在了敞軒之中,羅小姐自是要招待眾人,而自己跟顧玉桐說的高興,回來後也沒有問過湯氏。但顯然,夫人們似乎將這親事定了個大概。
陶氏的意思很清楚,她要把文淑嫁到段家,也是因此,便將自己的簪子充了文淑的。只以為是哪一日段明熙看到了誰。卻沒有看清,只看到了簪子,但段家想來也是願意的吧?文淑要比文慧的出身高的多了。
今兒顧夫人過來是為何?難不成就是給誰提親?京城的風俗和彭城不同。彭城是媒婆上門,講求一個名媒;而京城卻是有份量之人上門提親,媒人身份越貴重,那麼這親事成的機會就越大,而女家就越有面子。
禮部尚書顧大人的面子夠不夠大?當朝二品,只跟段夫人、白夫人交好,連盧夫人都要靠邊站。她上門,自然是為文淑提親,但陶氏卻又為何不悅?顧夫人不知道是什麼出身,但只看作派也是頗有大家風範,定然不會因著幾話不得宜而得罪了陶氏,陶氏也不會因為半句話的原因就摔了茶碗。
她輕輕瞥了瞥窗外的夕陽,輕聲嚷道,「青杏,若是四嬸娘回來,立即告訴我【嫡女吉祥179章節】!再去廚房端幾碗綠豆沙來!」
半個時辰後,當文慧累的半死的進了屋子,湯氏也不緊不慢的回來了,婚事漸近,反而沒有這麼多的事情,但她作為娘家的主事,卻是不能不到。
「任姑姑教的可好?」湯氏對著這個侄女兒竟有幾分心疼,任姑姑的嚴厲是出了名的,但也是如此,文淑才有這樣好的氣質。
雖然文慧笨了些,但卻吃不得苦,同樣是站兩個時辰,文淑文竹都是咬著牙堅持,只有她,不到一個時辰,便坐到了地上,還裝出一副暈撅的樣子,任姑姑這種人精兒,哪有看不出來的道理,自然是又要挨罰的。
「任姑姑對我們很好!嬸娘累了吧?來吃一碗綠豆沙?」文竹說著親自端了一碗綠豆沙,遞到了湯氏的手中。
「呵呵,難得這麼孝順我,可是有什麼想問的?」湯氏接過綠豆沙,笑盈盈的看著文竹,臉上帶了幾分戲虐。
文竹低了頭,一副害羞的樣子,吱唔著道,「哪有什麼要問的。」
湯氏搖搖頭道,「今兒個顧夫人已經上門了,想來是為文淑!你們的事情也得提上日程了。」說著又吩咐畫屏,「去看看四小姐做什麼呢?讓她過來一趟。」
文竹一時有些詫異,旋即又明白了,想來那日湯氏已經把親事大概定了下來,只是這幾日忙亂,不曾說出來,她心中不由忐忑,難道自己的命運就這樣被幾個夫人喝著茶便決定了?
窗外的天空很快黑了下來,在湯氏的綠豆沙快要見底之時,文慧終於姍姍來遲,她的臉色極差,幾乎要站不住了,見了湯氏就像離家很久的小羊一般,衝著湯氏就撲了過去。
「嬸娘……嗚……」
湯氏大圓臉的五官頓時擰到了一處,昨天已經哭了一場,勸了好久才勸好,如今又是這樣,她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文竹一見也是嚇了一跳,昨兒個她沒有久呆,文慧一開始哭,她就告退了,自然也不清楚文慧的功力。
可不能讓文慧給攪了,萬一湯氏覺得累又不願意提,等事情定下來,想翻盤都翻不得了,她可不想嫁給那個病怏怏的書獃子,一想到秦夫人那看似和藹的目光她就覺得像吃了一隻半死的蒼蠅一般,喉嚨裡直發癢。
如此想著,文竹端起一碗綠豆沙遞到了文慧手裡,「嬸娘說給四姐姐壓壓驚!」
文慧果然被鎮住,一時愣住了,只是看看了手中的綠豆沙又搖了搖頭,照舊開始哭起來,「嬸娘……嗚……」
文竹見了一著急,便又道,「姐姐先別哭,四嬸娘今兒個要跟我們說事兒哪!」
文慧本來就笨,如今愣是沒聽明白,看了一眼文竹,卻是不管不顧的又哭起來,
「嬸娘……嗚……」
連畫屏都要忍不住笑出來的時候,湯氏終於發了話,「好了好了,等親事定了就不用受這份罪了,我且問問你,那秦家的二公子,你覺得如何?」
這話說的著急,文慧卻是不哭了,伸手抹了抹眼晴,卻是半分淚痕都不見,一閃一閃的發亮,她將那綠豆沙放回了炕幾之上,臉色羞紅,吱唔著道,「嗯……哪個呀,文慧不記得了!」
「即是如此,便算了,我看他病怏怏的,也不是良配!」湯氏說著又端起一碗綠豆沙,用那細瓷小勺送入口中,只覺得冰甜爽口。
文慧卻是急了,「嬸娘,哪有啊,他……他不過是讀書太用功罷了……」話一說完,她便也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又低了頭。
這意思,湯氏哪有不明白的,便道,「此事還由不得我,得寫信去問你爹娘!還要著人去打聽打聽,若真是讀書所致便也罷了,將養幾年總會好的。」
文慧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文竹卻是低了頭,只等著陶氏開口。
果然,陶氏又對著文竹道,「這綠豆沙確實不錯,明兒個再做幾碗過來。」見文竹使勁攥著衣角,才笑盈盈的道,「別著急,從你十一歲到現在,也有個二年了,不差這一時半會的。」
文竹卻是愣了一愣,十一歲?那會是誰?趙悅?這個許久不曾想起的名字從腦間一閃而過,隨即又否定了。段明熙?盧啟信?一時幾個名字在腦海中浮現,他卻是摸不到半點頭緒。
湯氏卻是慢慢又道,「白夫人的意思是,回去跟二夫人商量一下再定,她是看好了,白四少爺當年便一眼看上了你,二夫人在京城為他跑了一圈也沒有得他一個好,想來還是念著你的。」
折騰了這幾年,原來,還是要嫁給他!
不覺又想起那個大雪之日,只是白四少在雪中的身影已經模糊,只剩下一件孤單單的白暗花大氅還在腦海之中,還有的,便是漫天的冰冷,猶如文竹此時的心情。
第二日的一早,就在文竹坐在了任姑姑教授專用的屋子裡之時,孫媽媽也出了莊家的二門,卻是坐上了一輛富麗的馬車。
馬車悠悠出了二門,穿過行人街道,直奔四九城而去。
馬車內,孫媽媽從懷中取出一方紅色柬帖,口中喃喃的道,「不管如何,就是它了!」
隨著馬車越行越快,窗外的風吹起車簾,將那紅色柬帖輕輕掀起了個角,露出少許的文字,那柬帖上清清楚楚的寫著,「莊文淑」三個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