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紅衣映入了文竹的眼,她不由略伸了伸頭,想看清楚那王辛兒的樣貌,只是那空地的位置實在不夠高,又有前排的小姐們遮擋,竟是只看著了她頭上的步搖【嫡女吉祥第一百六十二章獻藝章節】。
那赤金的西鳳步搖輕輕晃動,隨著琴聲的起浮不時的上下抖動,竟似一隻落難的鳳凰,正等待著涅磐重生。從這琴聲之中,文竹竟聽出幾分不甘,幾分無奈,不由心中一動。
「她的琴藝倒是不俗!」雖然對王辛兒沒有什麼好印象,但文竹卻是說了實話。
惹的王麗君一陣抱怨,「我是不怎麼懂琴的,但這人品跟技藝卻是不相沖的,就這樣的人,看她能走到多高,能得意到幾時!」
其實,文竹跟這個王辛兒,卻是沒有什麼真正的矛盾或恩怨,只不過是在前世之時,扯進了那件事,那件事使得自己失了性命,連著這個王辛兒便也跟著怨恨起來,文竹卻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
從這琴聲之中,文竹卻是有一種棋逢對手之感,或是有機會,自己真想與她切磋一回。
隨著琴聲激盪,曲子終了,這一曲《幽蘭》也隨風飄散,半天,文竹都沒有回過神來,王辛兒的技藝倒是並不比她遜色。
場中不由熱鬧起來,王辛兒到了錦帳之中,遠遠的聽著好一頓誇獎,小姐們也是竊竊私語,連王麗君都不由歎道,「你看,連皇后娘娘都衝著她笑,等會子見了咱們,還不知道得意成什麼樣!」
文竹倒有些不服氣,《幽蘭》的意境本是靜謐悠遠的,讓人聽著傷感。但那王辛兒的《幽蘭》卻多了幾分浮躁,好似那山谷中的蘭花。隨風顫抖,似要引起行者的注意,琴聲中被壓制的幾分張揚與得意,若非極懂此曲目之人,是難以聽的出來的。
此後又有多位小姐上台,連著梅婉兒也有獻藝,卻只是詩詞書畫。皇后的態度都是淡淡的,倒是那鍾貴妃,遠遠看著竟是把梅婉兒拉到自己面前仔細的瞧了又瞧。
待到那些高官貴女們之後,才到這些四品以下的官眷。文慧已是緊張的不行。她求助的扭頭看了看文竹,文竹卻是衝她一笑。她便也回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倒是文淑臉色不悅的低聲罵了兩句,文慧這才才又低了頭,卻沒有剛剛那般慌張。
文慧的畫雖然技巧嫻熟,卻如當初盧啟信所言。少了幾分意境,得了貴人們的幾句贊。又賞了幾匹綾羅,便退了下來。雖然沒有入哪位貴人的眼,但文慧也是宗房嫡女的出身,還是有幾位不怎麼得意的夫人多看了幾眼。
待到文竹,已是小半個時辰之後了。對王辛兒的不服氣早已經隨著時間讓她想了個清楚,現在這種時候,正是貴人們挑花了眼的時候。她躲還來不及,自然未打算與其一較高下。何況,若是真的勝了王辛兒一籌,說不得又要惹來什麼禍事。
於是,到了文竹上台的時候。她便換了一首《平沙落雁》,這兩首曲子都是她極為熟悉的。隨手彈來,不見半點生澀。但顯然。這首曲子卻沒有《幽蘭》來的討喜和應景,難免荒涼了許多。
隨著文竺琴音一起,喧鬧的場間漸漸的平靜了下來,之前也有幾位小姐彈琴,卻不過是《陽春白雪》或是《漁樵問答》等等,這等生冷的曲子倒叫眾人有些詫異。
但隨著琴聲的婉轉流淌,這本是六月的酷暑,卻讓場中眾人卻好似回到了秋高氣爽的秋天【嫡女吉祥162章節】。只見那風靜沙平,雲程萬里,遙遠的天際一隻大雁輕鳴而落,讓人心胸廣闊,胸中的怨氣和不平早已隨風而去。
琴聲婉轉,隨著微風飄到了錦帳之中,那笑盈盈的鍾貴妃聽得眼睛彎彎,轉而想起了什麼,便低聲問了內侍幾句話,待聽到回答,不由眼睛一閃,竟有幾分動容。她又連忙看了皇后和安王妃一眼,見眾人都在看著台上那有幾分熟悉的面孔,這才放下心來,又恢復了笑盈盈的神情。
琴聲婉轉,又隨著溪水飄到了安王府的一處密林中。
四殿下正有些鬱悶的坐在林間的石凳上,手中捏著一片西瓜,輕輕咀嚼;白四少坐在旁邊的石凳之上,白四少沒有什麼風度的翹著二郎腿,悠然的磕著瓜子;旁邊一個健碩之人猛的站起身來,倒是把他嚇了一跳,他有些不悅的道,「段明熙,聽了這麼多曲子,也沒見你激動成這樣!」
四殿下不由也將那瓜片往嘴裡一丟,幾下嚥了下去,這才略有些不解的看著這位膚色古銅的男子,而後輕輕笑道,「明熙怎麼了?可要我替你去打聽那是哪家的小姐?」
坐在石桌對面的安王世子聽了不由哈哈一笑,「殿下這話真好笑,在我家的地盤上,還要你出手幫我兄弟辦事兒,我這臉都丟光了!」說著竟也不問一句,只叫了內侍過來。
三人各自調笑,竟將那段明熙本就發黑的臉弄的黑中透紅,他卻也不惱,只是搖了搖頭,又難得的咧了咧嘴,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竟惹得白四少笑出了聲。
琴聲尚未停,那內侍便飛快的跑了回來,在安王世子的耳邊回了話。安王世子竟是有些玩味的看著眼前的三個男人,他撓了撓頭,這才輕聲道,「卻是剛剛被太子為難的女子,莊家的那個六小姐!」
聽了這話,四殿下略有所悟,他輕輕「哦」了一聲,又笑意濃濃的看向白四少,「聽說白公子你跟她還定過親?」
那白四少聽了將手中攥著的一把瓜子「嘩啦」丟到了地上,苦著臉道,「殿下您說我不要緊,千萬別損了人家的閨譽才是,我跟那個六小姐不過是一面之緣,後來還不是為了對付我娘,這才扯了她來做幌子,誰知道我娘為了讓我成親竟然真派了媒婆上門,就為了這個事兒我才離家出走的……」
四殿下聽了,似乎很是理解的歎了口氣,倒是安王世子誇道,「不是自己想要的女人便是逃也得逃了,你也算是個重情義之人,既不是你要的人,莫要害人家一輩子!」
白四少不由臉上又露了笑,拍拍胸脯道,「那是,若是兩看相厭,怎麼相對一生?當然,若是我白少景看上的女人,便是搶也得搶到手!」
話音剛落,就見那四殿下眼睛一閃,臉上的鬱悶之氣竟一掃而空,他將剛剛拿起的西瓜片狠狠的扔到了瓷盤裡,起身笑道,「說的好!你們隨我去看看母后!」竟是不顧另外三人詫異的目光,逕自往那胭脂林走去。
此時此刻,隨著文竹輕動指尖,在幾個出錯的音色彈出之後,這才堪堪收尾,琴聲也止息。她站起身來,盈盈一禮,便要退回去。
只是侍女卻將她攔住了,又低聲道,「小姐別急,貴人們還沒發話呢。」文竹這才發現,幾位貴人正在竊竊私語,她心中有數,雖然琴藝嫻熟,但彈這樣冷的曲子,自是不討喜的,且結尾處又錯了,不止這在座的夫人小姐,連那些貴人也多少聽的出。怎麼想也不可能入了哪位貴人的眼了,她不由放下心來,只等著上面傳話過來,給幾匹綢緞把自己打發了。
但不知為何,等了一時也不見內侍相傳,文竹不由抬頭望去,只見貴人們不知在說笑著什麼,連著幾個大帳中的夫人們也在交頭接耳。
又等了一時,內侍方過來傳話,卻不是打賞,「皇后娘娘說了,莊家六小姐的琴藝超群,跟王家小姐不分伯仲,她極是喜歡,請小姐移步。」
文竹不由心中詫異,她並沒有特別用心彈奏,但若是取其中一段與王辛兒的相比,確是還能一比,說不得還要更好些。可要是整曲來比,便不值一提了,不說曲子本身不討喜,連那結尾處的幾個錯處便是輸的不再輸。
還不分伯仲,真是太抬舉她了,文竹心裡不由腹誹著,臉上卻還不得不堆了笑,沖那內侍一笑,「辛苦公公了!」
那內侍年紀極小,並未對文竹的示好有什麼感覺,只覺得這個小姐倒還是挺懂事兒的,說不定會被哪個貴人看上做個側室什麼的,他不由仔細打量了一下,卻不想心中起了疑問,這個嫵媚的小姐格外的眼熟。雖然這樣想,卻是不能說什麼,只低了頭前面帶路。
在離錦帳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便有一位年長些的內侍走了過來,手上的拂塵輕輕一掃,那小內侍離開了。
「咱家姓張,這位小姐這邊請了!」
文竹不由輕輕頷首,「有勞公公!」
輕輕跪在軟墊之上,文竹不敢抬頭,只看著繡錦毯子上的五彩祥雲似有幾分熟悉。
幾位貴人似在討論著什麼,待聽到內侍的傳話,這才轉過頭來。
「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一個略帶低沉的女聲輕道。
「臣妾不敢!」
「娘娘,莊小姐一直養在老家,到京城不過三月,膽子還小呢!」那內侍說著,幾位貴人又都笑了起來,
那內侍又耐心的衝著文竹道,「莊小姐別怕,皇后娘娘讓你抬起頭來給她看看!」
文竹輕輕抬了頭,眼睛卻是看著鼻尖,只覺得幾個華麗的人影在眼前一晃,卻又是那個低沉的女聲輕輕的道,「嗯,果然很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