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看著文竺和青杏愣在那裡,便知道兩人想岔了,忙道,「老太太沒提那日的事情。」說完又衝著門外叫芽兒,芽兒聽了知道是讓自己守門,便機靈的站在了門外。
三人這才低聲說起話來。
琉璃交待了老太太的安排,倒讓文竺有些意外。老太太先囑咐琉璃,這些話除了文竺誰也不能說,這才將安排交待下來。
莊老太太說,她會在近日讓大夫人給文竺挑丫鬟和教管媽媽,讓琉璃務必幫著將此事打理妥當,以後琉璃便會是文竺的貼身大丫鬟,不會再回到老太太的身邊。至於她的哥哥和嫂嫂,過些日子便讓他們去莊家大爺那做個管事,主要是跟著學學管鋪子。
「管鋪子,老太太這是想給小姐挑陪房麼?」青杏急急的問道,如今一般的陪房都是幫著出嫁的小姐管些莊子或鋪子,琉璃做了大丫鬟,她的哥哥和嫂子去管鋪子,用意再是明顯不過了,若是過兩年琉璃配了人,說不得就是兩房陪房。
「我不過十一歲,如今就開始做這些是不是太早了?」文竺心裡有些不踏實,老太太是不是太著急了。
「我也不知道,老太太今天有些奇怪。說不定明兒個會親自跟小姐說呢。」
琉璃的話真的得到了應驗,第二日一早,眾人到春輝堂請安的時候,老太太便催促大夫人早些給文竺分丫鬟婆子,說是過年還有些日子,早點分了免得到時候忙著過年,倒挑不著好的。
待眾人請安過後,又獨獨留下了文竺。
莊老太太給珍珠使了個眼色,一眾丫鬟僕婦便都退了出去,屋裡一時靜悄悄的。文竺在莊老太太的示意下,坐到了臥榻上。
「你這孩子,比較像你母親,這眉眼和她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是這鼻子卻是像你父親和我。」莊老太太輕輕撫摸著文竺的頭髮,悠悠的說出來,那聲音遙遠而憂傷,一個年邁的老母親,懷念十年前死去的兒子和媳婦,面對著這失父失母的小孫女兒,心中充滿了憐愛。
「祖母……」看著老太太紅了的眼眶,文竺不知道怎麼安慰。
「別急,有些事情你早晚得知道,聽我慢慢道來。」老太太歎了口氣,穩了穩情緒,這才慢慢的道,「十多年前,你父親被派往建業為官,無意中救了你母親,便成了親。後來,景王造反,建業一困就是二年,待到第二年,你母親扮成難民,好不容易逃了出來,終是到了這裡,當晚便生下了不足月的你,便撒手而去……」
老太太說到這裡便哽咽了,那些讓人肝腸寸斷的往她實在是不願意提起,只好草草的帶過,但文竺就有些震驚,這些往事太過遙遠,連他的父親提起時也只說是病死的,想來此事知道的人並不算多。
老太太用手中的絹帕輕輕的擦了擦眼淚,又繼續說道,「在你三個月大的時候,建業城破,你父親被景王所殺……」
說到這裡,老太太終是有些動容,「可憐你父親就這麼死了,卻還是被列為罪臣,城破之後景王放了一場大火,竟是落得屍首全無,連祖墳都進不得,只有個牌位在祠堂之中……」不管怎麼說,人死了,至少應該有個衣冠塚,但戴罪之身,若非上面有命,是不得建墳的。
半晌,老太太都說不出話,那段記憶實在是不堪回首,好不容易控制了情緒,才歎氣道,「哎,好在皇恩浩蕩,免了咱們家的罪,還把你母家的產業全都給了你。」
寥寥的幾句話,卻讓文竺心驚不已,原來六妹妹的父親竟是罪臣,只是六妹妹離去時的話,卻仍然讓文竺記憶猶新。
「只是妹妹沒有能夠幫父親伸冤,是唯一的遺憾……」
六妹妹的父親是冤枉的……
「這些事我從未對你說過,以前跟你說你父母都是病死的,那是覺得你太小,所以才騙你。只是老婆子我時日無多了,過不幾年你也要出嫁,這些產業還是要交到你的手裡……」
老太太的話又讓文竺心驚,六妹妹說過她父親是冤枉的,表明她早已經知道以往的事情,而老太太從未告訴過她,那是誰說的呢?原來自己現在的身份不止是命硬克親,還是罪臣之女,六妹妹是因為這個才不願再生的麼?
「這份產業很大,一直在祖母手裡,連你大伯母都知之甚少,祖母會一步一步的將這些產業全都交給你。」老太太的淚水已經擦乾,她一臉肅穆的望著文竺,見文竺一臉的不可質信,又道,「孩子,祖母的話已經說完了,以後的路你要學會自己走,沒有人能夠一直護著你!」
文竺迷茫的看著自己的祖母,她在震驚和難過之後,便茫然起來,突然間背負如此大的壓力,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從老太太那裡出來的時候,文竺依然是一臉的茫然。
「這件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千萬記住!」老太太最後的話依然在文竺耳邊響起,她輕輕歎了口氣,帶著一臉疑問的琉璃和青杏回了樨院。
到了下午的時候,珍珠送過來一個單子和一把鑰匙,單子交到了琉璃手裡,她跟珍珠去了庫房查點。看過單子上的東西,文竺已經不再吃驚。她似乎明白了為什麼這麼多人要害自己,也明白了六妹妹在這兒呆不下去的原因。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份產業一定有太多的人惦記吧,這份單子只不過是些實物,鋪子和莊子都不在上面,不看價值,單看數量便有上百件。
怪不得自己總覺得有些什麼問題,卻總也想不起,記得青杏曾經說過,自己身家貴重,原來就在這裡,六妹妹不過是個失父喪母的孤女,如何的身家貴重?不過是有一份產業存在老太太那兒罷了,想來很多人都知道這個,只是他們並不知道這份產業有多少罷了。
「小姐,田媽媽剛才派了媳婦子來傳話,說明兒個給我們派些丫鬟讓我們挑,還有,大夫人給選了二個教管媽媽,您回頭選一個。」青杏的聲音把文竺的思緒拉回,「小姐,剛剛出春輝堂的時候,奴婢看著有個小丫鬟像是榕院的人呢。」
「那有什麼稀奇。」文竺的話有些落寂,這院子裡打聽消息的人多了去了。
「這是不稀奇,稀奇的是,咱們院裡的陳婆子中午的時候還跟芽兒套近呼呢,問上午請安的時候,老太太跟小姐說了些什麼?」
青杏的話讓文竺警醒起來,陳婆子顯然已經被人收買了,卻不知道是誰。她沉思了半晌,才道,「讓章媽媽弄一瓶好酒來,借芽兒的手給她送過去,然後再派個小丫鬟去傳個話,就說我不舒服,明兒個不去請安了。」
「好,奴婢這就去辦。」青杏應了,便出了門子。
天色將晚的時候,芽兒便提了一瓶子上好的燒酒從院子裡走過。此時的陳婆子正在院門口坐著,心裡盤算著怎麼跟芽兒套近呼,卻看著芽兒笑咪咪的衝她走過來,不由心中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