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進屋的時候,就看到桌上的白瓷盤裡放著幾卷潔白如雪,光滑油亮的點心,上面有著星星點點的綠色。
「這是誰送來的?」
「是四姐姐送來的。」文竺頭也不抬的做著手上的針線,麻姑獻壽的套枕就快完工,過不久就是老太太的壽辰了。
「啊?那小姐可吃了?」琉璃有些緊張的看著文竺,讓文竺撲哧笑了出來。
「放心吧,青杏已經跟我說了,她們的東西不能隨便吃。」看著琉璃有些發白的鵝蛋臉,文竺有些感動。
文慧走後,她便把小丫鬟們攆出去,單留下青杏,才知道從前文慧也給自己送過桃子,結果隔日便病了,但那吃食她給文華也有送去,文華卻沒事,大夫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只說文竺的身子弱,不適合吃這些冷食,一切都不了了之。文竺也明白,事情並不是這麼簡單。也是因此,青杏看文竺要吃薄荷糕才著急的攔住了。
「小姐說我什麼呢?」青杏帶著小丫鬟從外面進來,手裡提著食盒。
「小姐誇你呢,說我不在,你應付的很好!」琉璃笑著接過青杏手裡提著的雕著雙龍戲珠的六角黑漆食盒,放置於炕桌上。
「姐姐慢點兒,這裡可是姑奶奶送過來的貝母甲魚湯。」青杏有些緊張看著琉璃將食盒放置於桌上。又道,「這甲魚湯只有夫人和奶奶們才有,也是因為送的人囑咐了,讓給咱們六小姐送一碗,這才有了這一份。」
「這卻是為何?」文竺已經將手中的針線放回笸籮,又有小丫鬟端了水進來,正在淨手。
青杏聽了得意的道,「這一大家子人,哪能人人都安排的到,多虧了表少爺心裡想著小姐。」
文竺聽了失笑,「這又跟五哥哥有什麼關係?」
青杏聽了著急的道,「那傳話的人後來私下跟我說,是表少爺交待的。甲魚湯本是去燥的,秋天喝正好。」
「你呀你呀,凡事不要這麼張揚!」琉璃伸著指頭點了點青杏。
經過這幾日的安排,青杏已經被琉璃調教的很有個大丫鬟的樣子,只是偶爾還有些孩子氣。院子裡的小丫鬟們也都對差事上心起來。除了看門的陳婆子還有些不服氣,常常溜出去喝酒。文竺的意思是不用著急,反正過些日子大夫人也會給她添丫鬟,到時候她自有道理。
看著兩個大丫鬟鬥嘴,文竺直樂。兩人一邊鬥嘴一邊將食盒打開。今天的晚飯還算不錯,因著文竺不喜油膩,青杏便只挑了幾樣素淡的過來。
除了一碗貝母甲魚湯以外,另有四個熱菜和兩個冷盤。冷盤是一個金糕山藥,紅色的山楂糕配上白色的山藥,紅白相間,看起來很是開胃;一個碧綠的蒜蓉海帶絲,也是清爽可口;熱菜是清蒸鴨子、釀茄子、冬菇藕盒、紅燒丸子;只是那鴨子已然是放的太久,涼了不說,鴨油也凝固了,讓人看了沒什麼胃口。
「哎,要是咱們也有個小廚房就好了,哪怕熱上一熱也……」青杏是直脾氣,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文竺忙阻止了她,「沒事,這道菜不吃便是了。」她看著眾丫鬟全站在一旁,給琉璃使了個眼色,琉璃便讓小丫鬟們都退了下去。
青杏自知失言,忙道,「看我的嘴!」說著抬手要打自己,琉璃忙攔著。
「你是忠心的,我知道,以後注意就是。」看著青杏盛了半碗飯,這才同二人道,「要不你倆也坐下來,咱們一同吃吧?我一個人吃沒有什麼胃口。」老太太還要幾日才念完經,這些日子都是各家吃各家的,大奶奶杜氏派人傳話時說過,若是文竺覺得孤單,就去大房那裡用飯。但文竺實在是懶的應酬,倒不如一個人吃的自在。
「這怎麼行啊!」青杏聽了又跳了起來,連琉璃都嚇了一跳,在文竺好一番的商量下,二人才取了碗碟,拔了些菜飯出來,坐在邊上一同用了。
三人用完了飯,便讓小丫鬟將飯菜撤了下去。文竺這才問琉璃,「你家中可好?」琉璃下午去珍珠那裡辦事,便順道著回家一趟,她是家生子,父母雖不在了,卻還有哥哥嫂嫂,都是在外院當差的。
「挺好的,謝小姐惦記。」琉璃似乎不願多說,文竺心裡也明白,琉璃已經十九,府裡丫鬟二十歲就能放出去了,最晚不過二十二,就得配小子了,想來家裡也會為這事著急。
以琉璃的身份,配小子是委屈了,文竺還小,等她出嫁,還得五、六年,最好的法子不過是找個好些的管事嫁了,等文竺出嫁時做陪房,文竺心中有數,但這事卻是急不來的。
「青杏,讓小丫鬟們機靈點兒,看前院有沒有什麼消息,要是沒什麼事情,這東西倒也可以吃了。」說著文竺看了看桌上那碟子裡的薄荷糕。
「小姐還是別吃了,不如回頭賞給我們吧?」青杏一付嘴饞的模樣,但文竺卻是知道,她是心疼自己。
「也好,剛剛文華吃了二卷,又帶了半碟子走,這會子還沒什麼消息,想來是無礙了。我也不耐煩吃這些又甜又粘的東西,你拿去給小丫鬟們分了吧。」
青杏將那碟子薄荷糕端了出去,琉璃看著窗外的斜陽,便勸道,「小姐去院子裡走走吧,晚飯您用了不少,別積食才好。」
院中的木樨花已幾乎落盡,滿院的清香已經皆無,文竺出了門,下了台階,由琉璃陪著走在院中,只覺得胸中通透,這些日子以來的怨氣似乎已經如這花香般消失怠盡,剩下的只有清爽。
文竺漸漸習慣了自己的身份,以莊家三房六小姐的身份生活下去,一個失父失母命帶不祥的孤女,以後的路定是曲折坎坷的,她極想念自己的父親和兄長,卻只能把這份想念壓在心底。她已經想的很明白,她不僅要獨自面對這府中各色的人事,替六妹妹報仇,還要想辦法去京城,去查尋自己的死因,然後為自己報仇。
看日頭漸漸的落盡,滿天的霞光被日頭收去,天色也暗了下來,文竺正欲回屋,就聽到青杏著急的聲音,「小姐,不好了不好了,真的出事了!」
文竺和琉璃對視了一眼,都沒有驚奇,文竺回過頭去,看向青杏,「可是文華?」
青杏慌慌張張的搖了搖頭,「不!不是七小姐!」
不是七小姐,那會是誰,文竺和琉璃都不敢質信的看向青杏,青杏的眼睛閃爍,也是一副不能相信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