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宋紹鈞回來,湘琴這才將東西收好,笑著出去了。
宋紹鈞喝了兩杯酒,臉上卻掩飾不住笑意,走到她面前,坐在她身邊,摟住她給了她一個熱吻,半晌才捨得將唇從她唇上挪開,努力讓自己漸漸急促的喘息平靜下來,才笑著從自己的外套口袋中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她,說:「送給你!」
他舒服地伸手環住她的腰,將她貼在自己的胸口上,和她一起看著那個小盒子。
莫小北小心翼翼地將盒子上的包裝紙撕開,發現裡面竟然是一雙繃起來的小襪子,就是她喜歡的那個款式,上次幫那個被遺棄的寶寶買東西的時候她說過一次,他竟然就記住了!
黃黑相間的橫條紋,腳背上還有一隊憨態可掬的小蜜蜂!那雙腳好小,看起來那麼可愛,莫小北手中捧著這雙小襪子,轉頭看著他。
他低頭在她唇上輕輕地咬了一下,才笑著問:「喜歡嗎?今天吃完飯剛好從百貨公司經過,就買了這個!好多東西都很漂亮,等我有空帶你一起去挑!」
對這個子虛烏有的寶寶,他充滿了期待和熱情,時時嘴角都含笑,莫小北真的覺得很歉疚,如果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不知道會怎麼樣?
他的眼神一直盯著她的唇,貪婪卻又充滿克制。
只能用力將她摟在懷中,笑著說:「我喜歡兒子!因為這樣他才能保護自己的弟妹!」
大男人!莫小北只覺得好笑,環住他的手臂,躺在他懷中,聽他均勻的呼吸。
這些天莫小北總是讓湘琴做好了吃的,然後送到醫院裡去,從谷醫生的辦公室過去,她知道。自己沒有遂了老太太的願,她自然會加緊盯著她,更不能出什麼差錯。
可憐的玉姐經過了幾次檢查,都得出了一個一致的結果,肺癌晚期,為了配合醫生化療,頭髮大把大把地掉,已經剪短了一頭的長髮。積極配合治療。每次化療之後都不停地吐,就連莫小北帶去的東西,也只能吃很少的一點,可是莫小北看得出,她那是怕莫小北會擔心,硬逼著自己吃下去的。本來她什麼都沒有辦法吃,不過短短的時間,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看著她就那麼被病魔消磨。卻無能為力,莫小北只覺得自己實在無能,看她一次。心就像被用鈍刀削去一部分,喬媽媽每天都以淚洗面,痛苦不堪。
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莫過於此,不是沒有努力,而是任你如何努力都無濟於事。
玉姐的主治醫生是這個醫院腫瘤科最頂尖的醫生。是谷醫生拜託他的,他甚至還將全國最權威的腫瘤科大夫都集中起來視頻會議,在線討論病情,幫玉姐研究治療方案,可這還是絲毫沒有任何的作用,玉姐還是越來越虛弱了。
主治醫生說,讓她盡孝心,她想吃什麼都讓她吃,想去哪裡就帶她去,了了她所有的心願。
好可怕而有溫柔的勸告!簡簡單單地兩句話,讓人聽得心驚膽戰。
一邊是宋紹鈞的欣喜若狂,一邊是玉姐的痛不欲生,莫小北如同生活在冰火兩重天之中,她很多次在玉姐的面前提出應該將她現在的情況告訴宋紹鈞,可是玉姐每一次只要一聽到這個,就會激動不已。
醫生開始給她注射杜冷丁止疼,卻每一次看到她,都覺得她痛得渾身是汗,好在好像化療起了作用,看來氣色仍舊不錯。
真不知道這個谷醫生是什麼來頭,不僅能夠這樣幫忙,讓玉姐得到最好的照顧,而且還刻意將那些事情交給其它的大夫,想起那天她過來看病,其他的大夫門前大排長龍,而他幾乎是在裡面閒著看報紙,也根本不著急,他的強項好像並不是看病,反倒是管閒事,他哪裡來的那個時間琢磨這些事情?
說老實話,比起做醫生,他更適合管閒事,心思縝密周到,而且能夠照顧到所有人的最細微的感覺,他甚至還讓自己的女朋友做些好吃的,送去給玉姐。
能夠遇到這樣的好人,是玉姐的造化,莫小北的福氣了。
一段時間的奔走,幾乎讓她心力交瘁。
而玉姐的嘴巴始終像是被冰封起來了一樣,只是一直說自己對不起宋紹鈞,卻絕口不提自己如何對不起宋紹鈞,就算是以前的事情,她也很少提起,好像就是為了配合莫小北一心想要治好她的心願,一直在咬牙忍耐,接受治療。
她生命中有種甘於命運的平靜,根本不看到她的生無可戀,莫小北一直覺得,她的一聲是悲哀的,開始的時候為了宋紹鈞的爸爸,迷戀一個風流成性、英俊瀟灑的有錢男人,接著為了宋紹鈞,做牛做馬、隱姓埋名卻又不忍離開他太遠,一直在城市中掙扎著求生,現在又是為了莫小北想要替宋紹鈞盡孝道,再大的痛苦也咬牙忍耐,她活著總是為了別人,從未想到自己。
就算她咬緊牙關始終不願意透露半句,莫小北還是可以猜到一些,她所謂的對不起自己的兒子,應該跟宋老太太有關,可是就想不明白,連她都能想出來,為什麼宋紹鈞那麼聰明的人卻始終沒有想那些,他只是一心恨著那個拋棄自己的母親,那種恨任由誰都無力化解,包括他自己在內。
時間慢慢流逝,宋紹鈞越來越開心,玉姐卻越來越孱弱。
剛從醫院出來,電話響了起來,久違了的電話號碼,他找她什麼事?
當半個小時之後,莫小北趕到青陽區刑偵大隊辦公室的時候,劉明海已經在辦公室裡等他很長時間了,一看到她便立刻將她帶過來,說:「我們已經找到汪明月了,今天過來是讓你認認人!希望可以給我們提供一些線索!你也不希望你的朋友莫小北一家死得不明不白!」
莫小北的心一陣狂跳,真的是徐媽嗎?她已經被抓住了嗎?
跟著劉明海走進一個房間,兩個警官站在監視器前面,小小的電腦屏幕上,一個氣度不凡的女人正坐在桌前,拚命地抽著煙,煙霧繚繞之中,她的五官卻如此清晰。
她就是徐媽!那個陪伴了自己整整十年的女人,如今卻以一個陌生的模樣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若不是因為和她太熟悉了,恐怕連自己也無法肯定她就是徐媽。
汪明月抽完一支煙又要喝茶。
安茜走過去,將茶放在她面前,厲聲喝道:「趕快說吧!」
「你們讓我說什麼?」汪明月冷冷地一笑,說:「若是簡單的話,就只有一句,若是複雜的話,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安茜冷笑了一聲,坐在椅子上,說:「放心!簡單的你也可以說,複雜的你也可以說!先從簡單的開始!然後再說複雜的,我們有的是時間聽你說!」
汪明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又要一支煙。
安茜身邊的男警官又遞了一支給她,她燃著了,狠狠地抽了一口,吐出一個眼圈兒才說:「簡單的就是一句話,我承認,覬覦莫家的財產,害死莫從志的兒子兒媳還有殺死他的孫女兒都是我做的!這個你們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那麼輕鬆,就像是在談論週末菜市場上的菜價一樣,她怎麼能夠這樣?害死了那麼多的人,竟然還可以如此若無其事!
莫小北聽到這裡,不由得打了個冷戰,眼淚就流了下來。
安茜笑了笑,問:「現在把你那個複雜的版本說來聽聽!」
汪明月將手緩緩地抬起來,用力撩開自己額前的劉海,接著苦笑了一下,說:「那說來可就話長了,你坐下來慢慢聽,我要告訴你我是如何將車子弄壞,讓莫小北的父母遇上車禍,我是如何將坐著輪椅的莫小北推下樓梯,我會把心裡最真實的感受告訴你!尤其是老頭的孫女莫小北,她那麼乖巧,那麼懂事,那麼安靜,從來不惹人討厭,我照顧了她整整的十年,我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女兒!可沒有辦法,我還是要殺了她,因為她是那財產唯一的合法繼承人!」
她說到這裡,又狠狠地抽了一口煙,莫小北發現她的手有些顫抖。
已是淚流滿面的莫小北默默地聽著汪明月說的話,心中萬般滋味,眼前的這個人她愛,因為在自己孤苦伶仃的日子裡陪伴她,就像她的母親一樣,眼前的這個人她恨,恨她貪得無厭、陰險毒辣,謀財害命!
安茜目光如炬,十分平靜地笑了笑,說:「你還真是有本事,一個人做的?聽說你沒有怎麼念過書,我倒是有點兒好奇,你為財失義,動手殺人這個說得通,只是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莫小北必須死,誰讓她是莫家財產的唯一繼承人!這不是有些奇怪嗎?」
汪明月搖搖頭,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安茜十分清晰地問她:「你怎麼就能肯定,自己只要殺掉莫小北,就一定能夠得到莫從志的巨額財富?」
聽到這個問題,汪明月手中的煙頭一下子掉落在地上,激起幾個很小的火花,爾後便安靜地躺在地板上,幽幽地向上冒著一縷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