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卉凝差點瞬間崩潰,捏著手中的紅庚帖,彷彿看到了袁軼涵唇角微勾、眸中算計之色流淌的模樣。她沒想到,她因著顧忌他的名聲,硬生生將自己的心意壓下,甚至已經開始著手準備悄悄去莊子上居住的事兒,他卻倒好,竟是直接不管不顧地將此事捅到了朝堂之上。
現下,無論她答不答應,豈不都要在他的臉上扇一個重重的耳光?
或許她該想到的,以他看似隨性而實則事事都有計較的行事作風,既然在自己面前撂下了狠話,想必心中是已有了打算。可他萬萬不能在朝堂之上將此事說開來呀,現下卻又如何善後才能不讓他被人笑話?或者,自他說出請皇上賜婚的話後,朝堂之上已有嘲笑之聲?
抓著庚帖站在屋裡怔怔地發呆,不知出神了多久,當她感覺到屋子裡似乎驟然靜得了無聲音時,轉目一看,便看到袁軼涵斜倚在門框之上,正雙目含笑地看著她。見她回頭,直起身子走上前,笑著道:「發什麼呆呢?在想著如何將這帖子給我退回去?現下可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求娶你的事,而且我還把其它求娶你的帖子全都給他們退回去了,還大言不慚地說『好花得有識香者采』,你可不能輕易拒絕啊,否則我這個武衛將軍當真要無顏見人了。」
春日暖陽從窗口射進來,一縷光亮正打在他含笑的臉上,更襯得他濃眉之下一雙星目熠熠生輝,雙眸中流淌的情意越發火熱灼人。王卉凝努力地定了定神。方才沒有沉溺於那湧動的情意之中,目光觸到手中的大紅艷色,才似乎記起心中的惱意,快步上前將手中的帖子塞到他的懷裡。冷聲道:「你可知道你今日所為會引來怎樣的後果?可知道你如此隨性而為,朝堂之上的那些官員會如何在背地裡議論於你?又會如何看待於我?」
滿含著惱意的接連三問,卻只引來袁軼涵輕輕的聳肩:「我知道啊。他們的議論我一字不落地全聽在耳中呢。不過從明日開始,再不會有人說你半句壞話了。」
想起袁軼涵曾經的話語,一股壞感襲上心頭,王卉凝直直地盯著袁軼涵,急急地道:「你對他們做什麼了?」他不會當真為了她的感受去做什麼殺人滅口殘害朝庭命官的事吧?
「沒什麼,只是在提醒那幾個成日裡將仁義道德放在嘴上的衛道夫們少議論旁人家事的時候,給他們餵了點歇歇嘴的藥。讓他們休息個幾日不說話罷了。」袁軼涵再次一聳肩,甚為輕鬆地對著王卉凝咧嘴一笑,星亮的眸子裡閃爍著等待人誇獎的光芒。
「你……你太任性了。」王卉凝幾乎無語,甚為無奈地捂著額頭。她突然發現,眼前的男人。不只腹黑會算計,有時霸道氣質盡顯,暗地裡更是潛藏著近乎無賴的本質。連阿離將刀架在脖子上都能做到面不改色的她,竟是對他沒轍。
「偶爾的任性,未嘗不是生活的調劑品,成天正正經經地做事吃飯,人生豈不是太無趣了?」袁軼涵看到王卉凝在他欺近後身體迅速地後退了兩步,不由得失笑出聲,轉而將手中拿著的庚帖舉起。「我已悄悄地讓人將你我的生辰八字合過了,是正兒八經的天作之合呢,你若不嫁我,連天都不肯。」
「天作之合?」王卉凝喃喃自語後卻是苦澀一笑,「我從不相信什麼天作之合。」她是真的不相信,前世的她與孫鈞的八字相合後。那先生不也說是天作之合嗎?當時連她自己都在心中笑了。而此時,她心中只有酸澀。再是天作之合,她也不能讓他成為天下人的笑柄,誤了他的幸福。
「我也不相信。」袁軼涵笑道,「我只認定你,這些勞什子的東西,不過是拿到檯面上讓別人看著的。只是,不管我們的八字如何不合,在別人看來,都得是天作之合。」這話卻是告訴王卉凝,如若那合八字的先生說的不是天作之合四字,他怕是也會和阿離一樣,將全城的先生都整治一番了。
一向自詡自己夠冷靜的王卉凝突然有一種想要暴走的衝動,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有產生這種失態想法的時候,更沒想到會是在面對袁軼涵的時候。或者,她想要去莊子上生活的想法只能算做是一個美好的願望,如他這般堅持,她若不消失,怕是無法解了目前的僵局吧?
腦中突然一閃而過的想法,令無語加無措的王卉凝彷彿尋到了一條光明之道,心中竟是暗暗地舒了一口氣,卻不想,袁軼涵竟像是識破了她的心思一般,再次到了她的身前,兩手緊緊地抓著她的肩頭,沉聲道:「不要試圖逃避我,我若尋不到你,那麼等著我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戰死沙場。」
「戰死沙場」四字落入耳中,立時驚得王卉凝心頭一跳,急急地抬頭望向袁軼涵,看著他收斂了笑意的俊臉,心口驟然一縮,半晌後不得不緩緩道:「你容我再想想。」
「好,我等著你的好消息。」袁軼涵滿意地點頭一笑,爾後輕聲道,「我原本想著請你幫我治治我母親的腿,現下既已滿城皆知我求娶你的事,為了避嫌,我只好去請恪王幫忙了。」
王卉凝知道恪王正欣賞著袁軼涵,是定然會答應他的,當下便只是點了點頭,待到袁軼涵走了出去,她卻是面對著窗外再次怔怔地發起呆來。
她這樣苦苦地煎熬著自己假做固執,難道竟是錯了?可是一想到袁軼涵站在朝堂之上被滿朝大臣嘲笑、走在大街之上被人指指點點的情景,她的心頭便一陣酸澀,想到自己如果順著心意來,那一切難堪的局面將是因她而起,她便不得不逃避,不硬下心腸來。
卻說袁夫人驟然聽到兒子在朝堂之上的壯舉後,含在口中的一口茶當即噴了出來,險些沒把她嗆個半死,風韻猶存的臉上立時一片煞白。
她知道自己的兒子並不是循規蹈矩的人,可也從沒做過太離譜的事情。這一回的行事,實在叫她大跌眼鏡、心口堵悶。本來嫁娶一事,都講的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她兒子倒好,竟是瞞著她這個老娘直接跑到朝堂之上去請皇上作主了,那求娶的竟還是個曾與人為側室和離出府的女人,他堂堂四品大將軍,做出這等事,豈不是讓人戳脊樑骨嗎?
一時氣急,經王卉凝幾副藥調理好了大半的袁夫人,再次感到了些不舒服,想到兒子行的荒唐事,當下便乾脆躺在床上不起來,只等著他來了後問個究竟。
誰知,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半天,沒有等來兒子的人,卻等來了兒子舊傷復發的消息。她再對著下人一細問,這才得知了兒子年前被箭射中胸口差點嗚呼哀哉的消息,當下哪裡還顧得上自己正在生著兒子的氣,一個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身上的不舒服也在驚嚇之中去了大半。
「涵兒,涵兒!」還未踏入袁軼涵的屋內,袁夫人便急喚出聲,三兩步奔到了他的床頭,見著他果真躺在床上,心裡更是急得不行,一把握住他放在身側的手,帶著哭腔問道,「你受了重傷怎麼也不告訴娘啊?這好好的,怎麼又復發了呢?」
「娘,我沒事。」袁軼涵緩緩睜開雙目,將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胸口,對著袁夫人淒然一笑,「只是有些事不順心,心口又有些疼罷了。」
「心口疼還叫沒事?沒事你大白天的又怎會躺在床上不起來?快讓娘看看。」袁夫人當下便斷定他拉被子是想欲蓋彌彰,二話不說地拉開被子掀開他胸前的衣服一看,並未瞅到傷口,只瞧著那又長又寬地粘在傷口上的紗布便倒抽了一口涼氣,聲音顫抖地道,「這麼大的傷口,你倒是怎麼挺過來的,怎麼還瞞著娘呢?」
「娘,我真的沒事,傷口都快結痂了。」袁軼涵掩下心中的罪惡感,將衣服和被子拉好,在袁夫人驚恐失神之際,又輕輕地道了一句,「也就是不順心的時候,內裡的傷口會有些疼,熬過去就沒事了。」
經他再次提醒,袁夫人方才聽到了他話裡的重點,當即一皺眉,問道:「現下咱們大仇得報,你又有了出息,正是人生得意的時候,倒是什麼事讓你不順心?若是有什麼辦不到的事,你就同娘說啊,娘拼著命也會盡力幫你達成的。」
等的就是這句話,袁軼涵當下心裡一陣暗喜,卻在袁夫人的左等右盼中,方才囁喏著開口:「兒子自打當初被凝兒所救,後來又在她的一再幫助下報得了大仇,還得了現下的將軍之位後,便對她存了心思。這一回的重傷若不是得她和恪王相救再加上她的一番細緻調理,怕是不可能好起來,兒子對她的情意便也更深了一步。可她每每都以自己是和離出府的婦人、兒子娶了她定然遭天下人嘲笑為借口,斷然拒絕兒子的心意。兒子無奈氣憤之下,便乾脆將此事在朝堂之上提出,卻不想她現下竟是連理會都不理會兒子了。兒子一時生氣,內裡的傷口便痛得不行。娘,你說,莫說兒子娶了她旁人未必會多言,便是真有那看著別人好愛嚼舌根的,兒子的命都是她給的,便為著她受旁人幾句嘲笑,又算得了什麼?」(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