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像個頑皮的孩童,只在東方露了一下臉,便躲進了厚厚的雲層(醫諾千金96章節)。整個天空立時便失去了色彩,到處灰濛濛的。春日本就是多雨的季節,看著這樣的天空,嗅著彷彿透著濕味的空氣,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突然落下一陣雨來,王卉凝便讓白芍拿了把油紙傘帶在身邊。
突然陰沉的天空,卻絲毫沒有影響人們玩樂的興致,大街之上仍然喧囂熱鬧。七拐八拐之後,又穿過兩條長長的小巷,王卉凝二人終於進入到鬧市區,耳旁充斥的叫賣吆喝聲便越發雜亂刺耳。
重又看到如此熱鬧繁華的景象,白芍的兩眼忍不住微微發光。看到街道兩旁攤位上擺放著的新奇小玩意兒,便恨不得上前摸上一摸。無奈王卉凝卻偏選人少的路邊行得飛快,令她連看都看不贏。
「姨娘,我們現在去哪兒?」白芍緊走兩步跟上王卉凝,小聲地問道。
「茶樓。」王卉凝腳步不停想也未想地直接脫口而出。
她曾聽人說過,茶樓是閒人們茶餘飯後消遣時最常去的地方。文人士子談論天下之事,普通百姓八卦市井小事,無不喜歡在茶樓裡捧一碗清茶,唾沫四濺口水齊飛。而那些茶樓裡說書的,內容也常常是京城新近發生的事情,再經他們一番加工改造,便成了一個跌宕起伏的新奇故事。
飄雪當眾攔鳳駕,縱然當時那些人都是遠遠看著,並未都看清她的容貌,卻並不影響對此事的議論(醫諾千金第九十六章坑爹的說書內容)。所以,她想要打聽消息,先去茶樓是最好的選擇。
沿著街旁又行了一段路。終於有兩家茶樓出現在面前,兩人卻已是走得腳底發酸。看了一眼左邊的品茗齋,又看了看右邊的清雅閣,白芍眨著兩隻圓大的眼睛望向王卉凝,問道:「姨娘,我們要先進哪一家?」
王卉凝略略打量了一下兩家茶樓各自的規模,略一沉吟,道:「先去對面的品茗齋吧。」
清雅閣明顯要比品茗齋氣派得多,這樣的茶樓裡多是達官貴人,她一個穿著普通的婦人貿然走進去。更易引人注目。倒是品茗齋裡少不了一些平民百姓聚眾閒聊,叫上一碗茶也定然便宜得多。
她一邊說著,已抬步向著街對面走去。這時一輛豪華的馬車穿過人群停在清雅閣前,車簾掀開從裡面走出一位長髮束冠的玉面郎君來,立時便見清雅閣的佟掌櫃親自迎了出來,哈著腰恭謹地道:「哎喲,康王爺再次光臨敝店,真是令敝店蓬篳生輝呀。」
「佟掌櫃可是長了一張好嘴。」康王微微一笑。嘴角旁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來,「上次隨安王兄來時所喝之茶味道確實不錯,今日無事,便特意再來品上一壺。」
「康王爺樓上請,小人給您選上一個臨街的好位置,邊品茶邊看街市上這人間百態。亦是一件雅事。」佟掌櫃指著頭頂對著康王爺說完,便伸手將他往裡面讓。
「怪不得安王兄說佟掌櫃是個雅人,果然一點不假。」康王溫和一笑,隨著佟掌櫃往裡上了二樓。在一處幽靜又臨窗的位置坐下,透過窗子果然能將街市之上的熱鬧之景盡收眼底。不由滿意地點了點頭。
與清雅閣裡的幽靜不同,品茗齋顯得要熱鬧得多。一樓大堂之中已坐了不少穿著普通的百姓。小台之上說書之人正說得繪聲繪色,引得台下聽眾一片叫好鼓掌聲。
「客官,可是要來一壺五文錢的清茶?」王卉凝和白芍在一片偏僻的角落裡坐下,抬頭望著台上說書先生的表演,立時有小二湊上前來,怪異地看了王卉凝一眼,也不躬身,熟稔地問道(醫諾千金96章節)。
只有樓上的貴客才捨得喝那上好的碧螺春、龍井,一般坐在這一樓大堂之中的,不過是想來飽飽耳福,聽一聽說書先生精彩的故事罷了,自然是最低的消費,只捨得花上五文錢喝上一壺劣質茶葉泡的清茶。
看這婦人,穿著打扮也是一般,這樣的人來茶樓的都極少,難不成還能比男人更大方?
「好,有勞小二了。」王卉凝忽略小二異樣的目光,淡淡地應了一聲。
看大廳之中,凡是坐了人的桌上都擺上了一個茶壺,人人面前都放著一碗茶,這怕是進茶樓後最低的消費了。別說她們行了這麼長的路也確實口渴了,便是不渴如果拒絕,這小二的目光怕是會像看怪物一般吧,指不定當場便會把她們哄出去。
「話說那婦人突然衝向步伐整齊的一眾官兵,嘴裡大叫著冤枉,要皇后娘娘為她作主。那官兵是幹什麼的?人家那可是專門護衛皇后娘娘的安危的,豈容她一個婦人如此衝撞皇后娘娘,立時便有兩人提著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嘴裡大喝一聲『爾是何人,你當街攔住皇后娘娘鳳駕,可知此乃死罪當誅?』」台上說書先生的話立時引得王卉凝眉頭一動,抬頭兩眼緊緊地望向留著一縷白鬚的說書先生。
當街攔皇后娘娘的鳳駕?他所說的,會不會正是飄雪一事?
「那婦人卻不為所懼,只一個勁兒地大叫冤枉。那侍衛見其如此無禮,正想一刀將其斬殺,卻在這時皇后娘娘從富麗堂皇豪華萬分的鳳駕上走了下來,立時,便見四周金光閃閃……卻原來竟是她家相公為娶新歡,將堅決反對的爹娘殺害後,又將殺人之罪推在她身上,並買通了當地官員。她在鄰居的幫助之下一路逃亡進京告御狀,恰巧碰到皇后娘娘回宮,便捨命攔駕。最後皇后娘娘一聲令下,」說書先生大手往桌案上一拍,神情凜然地作了結束語,「令涉及的官員徹查此事,還將她收入宮中,做了一名洗衣宮女(醫諾千金96章節)。」
立時,大廳之中一片喝彩叫好聲,王卉凝卻聽得嘴角抽了幾抽。她縱然想到說書先生所說的故事都是在事實的基礎之上進行了一番改編的。卻沒想到會面目全非到如此地步,聽得她根本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說他說的不是飄雪吧,時間地點又與姜平所說完全一致,飄雪也確實是一婦人打扮,難不成那天發生了兩次攔鳳駕之事?說他說的是飄雪吧,又哪裡來的相公為娶新歡殺害父母嫁禍於她,令她進京告御狀的荒唐事?本來還想聽一聽事情的最新進展,他這一句被皇后娘娘收入宮中當了一名洗衣宮女卻差點讓王卉凝吐血而亡。他這也太能掰了吧?
「伍先生,你這說得真是太精彩了。可是,」廳中一位長著絡腮鬍子的大汗。喝完一碗茶咂吧了一下嘴,對著台上正在喝茶潤嗓子的說書先生道,「我怎麼聽說當時有人跪在地上時偷偷地抬頭看了一下,皇后娘娘根本沒有下車,後面那些都是你編的吧。」
「就是就是,我也聽得當時在場的人說,皇后娘娘的車簾子都沒動一下,那些官兵拉了人就走。什麼話也沒說。」另一桌立時有一位乾瘦的老人附和道,「哪有伍先生說的這樣玄乎,還扯出這麼大一個慘案來。」
說書先生卻只是捋了捋鬍須,笑而不語,繼續不緊不慢地喝著手中的茶。倒是另有一個壯小伙幫他說了句話:「哎呀,大家想聽的不就是這樣吸引人的故事麼。伍先生為了讓我們聽得更盡興,自然少不得要改一改嘛。只是,我倒是想知道,最後那婦人究竟怎麼樣了?皇后娘娘可有將她處死?」
一席話。立時引得大廳中議論紛紛,眾人開始交頭接耳起來。王卉凝也不由得豎起了耳朵。她從柳家莊趕來,為的就是打聽這個重要的訊息。
「當時確實有人看到她被帶入了皇宮。至於後來怎麼樣,也沒人進得宮去,又有誰知道呢?」
「她不會是當真那麼進去,被皇后娘娘留在了宮中吧?」
「我卻是聽說她並沒死(醫諾千金96章節)。」眾多的議論聲中,這一聲立時起到了鎮壓全場的作用,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坐在廳中間一張桌子上的一個中年男人身上,王卉凝亦不能例外,微瞇著雙眼睛直直地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那人卻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有些做作地轉眼將大廳掃視了個遍,立時引得一位性急的小伙子大叫:「張老三,你倒是說話啊,這麼磨磨蹭蹭的,不會是瞎掰的吧?」
眼看著眾人都要跟著起哄,喚作張老三的人瞪了那小伙一眼,輕咳了一聲,開口道:「城西的劉老爹你們知道吧?」見眾人搖了搖頭,他顯得有些得意,「平時官府或是宮內死了人又無人認領屍體時,便會將死人扔到城西北的亂葬崗上。那地方傳言相當陰森恐怖,劉老爹卻不怕死地常去那個地方掏摸些死人身上非搜乾淨的小物件或是完好的衣服,拿到街市上倒也能換些錢打上幾壺好酒。」
「快說重點,快說重點。」大傢伙兒聽到劉老爹竟去死人身上掏摸東西換錢,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那性急的小伙卻是再次催促道。
「今兒一早劉老爹又偷偷地去了一趟亂葬崗,那兒卻是一具新屍體都未曾,可見那人並未死去,否則,怎麼可能會沒有她的屍體呢?」張老三兩手一攤,理所當然地道。
眾人紛紛頷首,表示他的推測是對的,那小伙又道:「難道就不會是有人認領了她的屍身麼?」
「去,她犯的可是大罪,有誰敢明目張膽地去替她收屍,誰知道會不會受到牽連?」立時有人反駁,直聽得眾人再次點頭同意,便是王卉凝也鬆了一口氣。若是張老三所言屬實,飄雪當確實沒有遭到危險。
「啪!通!啪!」眾人還待再議論,卻聽得外面傳來一陣摔物之聲,立時便都紛紛往外去瞧個熱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