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輕輕劃過被磨去了一層皮肉的右腕,王卉凝盯著上面滲得越來越緩慢的血點。就是剛剛她摔倒在地的時候,手腕處滴落了一滴血在書上,之後,這本原本被風吹得大開的書突然莫名其妙地合得十分平整,此刻竟又內容完全改變。
如此只能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她的血,讓這本醫書露出了它的本來面目。
沒想到,原來的王卉凝得了此書,始終未能參透,倒不料被她歪打正著撿了個便宜。此事雖然怪異,然她死後借體重生這樣詭異的事都能發生,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姨娘,您以後可不能再經常看書了。」直到白芍勸慰的話響在耳側,王卉凝才收回神思,目光落在她手上拿著的小藥盒上,不由得轉開話題:「與我塗上之後,你自己也擦上些吧。」
她懷孕的事可能性極小,可她現在又不能完全說沒有,白芍如此小心讓她有些無語。偏這個白芍又有些一根筋,你不反駁她,她便認為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如此一來,若不轉開話題,她接下來便會一直順著這事說下去。
「是,姨娘!」白芍一邊應聲一邊打開藥盒,用棉棒蘸了藥膏小心地塗在王卉凝的傷口周圍,立時便有一股清涼感傳來。
正在王卉凝享受著手腕上的清涼逐漸驅散麻痛的感覺時,白芍忽然驚叫了一聲,手上拿著的棉棒都掉到了地上:「哎呀,這個藥對姨娘腹中的胎兒會不會……會不會……奴婢真該死,一時竟忘記提醒姨娘了。」
說話間,白芍一臉緊張,眼眶裡含著的兩包水幾乎要溢出。看著她的模樣,王卉凝無奈的同時,心頭也閃過一絲不安,卻強作鎮靜地道:「一驚一乍的,胡說些什麼。」
「姨娘?」恰在此時,飄雪微喘著氣出現在屋內,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緊緊貼在王卉凝的身上,微冷的眸子裡滿是擔憂,眉頭緊緊地蹙著。
這樣的神情落在王卉凝的眼裡,讓她覺得有些異樣。按道理,白芍剛剛的話已經落在了飄雪的耳中,聽到自己懷孕的消息,她不是應該比任何人都高興嗎?
雖然她面對旁人時冰冷平淡,在自己面前還是有些喜怒哀樂的,為何卻不曾從她的眸中看到一絲欣喜之色呢?除非……
王卉凝心中那一絲被白芍激起的不安瞬間放下,同時腦中竟飛快地閃過一個極好的想法,使她的唇角不由翹了翹:「白芍,去讓藍月幫你看看哪裡弄傷了,把這藥塗上。」
「是,那這……」白芍應了一聲,卻是不放心地把目光投向王卉凝平坦的腹部,直讓她有扶額哀歎的衝動。
「你先去吧,我有事要與飄雪說。」王卉凝無力地揮了揮手,白芍才點頭出去。
「張平家的敢對姨娘動手,豈能容她再猖狂。」白芍出門後,飄雪急行幾步來到王卉凝身前,冷淡淡的聲音中帶著無法遏制的怒氣。
「她卻還不曾猖狂敢到對我動手。」王卉凝盯視了一眼手腕上白色藥膏掩映下隱見的淺紅,抬頭望向飄雪,「她不過是無視與我,從我懷中拽白芍的時候,連帶著把我也拽倒了罷了。手腕上擦破點皮兒,倒是無甚大礙。」
「姨娘都頭暈乾嘔了,還說無甚大礙!」飄雪眼中的擔憂絲毫未因王卉凝淺淡的話語而有半分減弱,微有些著急地道。
「那不是因為我懷孕了麼?緩了一會兒已經好多了。」王卉凝意味不明地對著飄雪輕輕一笑,像是玩笑,又像是真的。
飄雪卻是輕輕歎息了一聲,臉上現出惋惜之色:「好不容易候爺去了一次,姨娘竟在關鍵時候嘔吐起來。若非如此,憑此一事姨娘重回候府也輕鬆些。」
候爺性子有些冷,又對夫人極好,再加之軍中事兒忙,姨娘嫁來的時候又趕上夫人產下小少爺,諸多事趕在一起,致使姨娘嫁來候府半年有餘,候爺來凝香閣的次數卻屈指可數。其中還有一次硬生生被粉荷破壞了。
那晚是候爺離開的前兩天,本是極好的一次機會,卻在關鍵時候姨娘突然嘔吐了起來,致使候爺興致大減,愣是一夜無話地睡到了天明。
果然如此!王卉凝瞭然地點了點頭。沒有同房,哪裡來的孩兒?不過,既然張平家的會朝那上面想,想必她並不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麼。如此一來,剛才的想法,倒是可行。卻不知道那一晚是誰守夜,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
「此事可還有其他人知道?」王卉凝聲音沉了沉,緩緩問道。
「那晚是奴婢當值,除了候爺之外,並無旁人知道。」飄雪答完望向王卉凝,瞧著她臉上綻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來,問道,「姨娘可是有什麼安排?」
「將錯就錯,將計就計,引蛇出洞。」王卉凝伸指輕輕地戳著帳幔上極小的紗孔,一字一頓卻又輕飄飄地道。
飄雪垂了垂眸,沉吟思索了片刻,復又抬起頭望向唇畔含笑仍然挑弄著帳幔的王卉凝:「那張平家的是留還是送?以她的大嘴巴,回到府裡……」
「自然是送,耳旁聒噪難免令人心煩。」王卉凝半瞇著的眼睛裡眸光深邃而飄渺,「有人會比我們更不願意讓老夫人和候爺聽到我懷孕的消息。我們如此忙碌,也總得讓她多費費心不是?大家忙,才是真的忙!」
好不容易弄到這兒來的眼中釘,任誰也會百般提防不讓其輕易復出的,何況是隱藏至深一心想將曾經自己的夫人之位取而代之的秦含霜。即便粉荷不是她收買的,她也定然會在這裡安插上她的眼線。只要她一得到這個消息,定然會想方設法將其掩蓋。否則,她的一番心血不是白費。
何況,這幾日粉荷時常會與莊子裡一個小丫環相談。以她對白芍都不屑一顧的態度來看,怎麼可能會去結交一個小丫環。那麼,只有一個可能,便是她通過這個丫環,與莊子外的某個人保持著聯繫,而那個人,王卉凝認定她必是秦含霜無疑。
飄雪點頭贊成,眉頭卻微微一蹙:「若是姜媽媽悄悄地往府裡送信呢?她可不像張平家的那般簡單。而且,目前姜管事正在府中,她只需讓人把此事告訴姜管事,老夫人和候爺便很快就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