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八年五月初七日,明孝宗朱佑樘駕崩。
此時,林湘妝正躺在逍遙殿的奢華大床上坐月子。半個月前,在她準備啟程前往紫禁城,仍然試圖以己之力阻止悲劇的發生時,她被調皮的兒子周思俊不小心絆倒而早產,生下了第三個孩子。在羊水破裂的那一刻,她終於徹底放棄及認命。歷史是不可能因為她這一縷來自未來的魂靈而改變的,不然便要遭致禍端。
此時,距離她帶著盛妝天下的財力及人力移民至琉球國已經五年了。
林湘妝用了四年時間來完成財富與人才的轉移,當然,也並不是說盛妝天下便在明朝的土地上完全消失,畢竟天朝地大物博,商場本就無國界,何況琉球本來就是明朝的附屬國。兩國互通往來,彼此交換各自需要的東西,她所求的,不過是政治環境相對開放些,孝宗一死,荒淫暴戾的武宗讓朱佑樘辛苦經營十八年的太平盛世逐漸沒落,她不能改變歷史,於是她只能想辦法逃避。
明朝對於琉球國的態度,是相當寬鬆開放的,對其政治格局毫不插手。是以林湘妝這幾年致力打入琉球高層,在各權力部門安插了親信,她也成為琉球國唯一一位女諫議大夫,參與內閣的各種重要決策,起到監督及建議國王的作用。
如今六年過去了,琉球國在全國人民的齊心協力下,變得欣欣向榮花團錦簇。這裡的人民豐衣足食、安居樂業,政治相對比較清明,也沒有偷盜或搶劫,少有不公與不平之事,由政府及盛妝天下聯合出資舉辦義務制學校,強制所有適齡兒童入學,以此提高全民文化教育。因為,林湘妝到了那裡才發現,原來這裡的文化滯後程度比起中原民間差了好多級。除了處於社會上層的那一群人使用漢字外,普通老百姓還在使用象形文字……
其實。在林湘妝慢慢轉移她的勢力的時候,朱佑樘也不是毫無覺察,只是一開始他總是盡力說服自己說林湘妝不會辜負於她,應該相信她。到後來戶部收到的賦稅越來越少,他在許多大臣的力諫之下。他才不得不找來林湘妝攤牌,問她是什麼意思。
林湘妝早就做好這個心理準備了,她猜到他早晚會找自己攤牌的。
「你是不是打算離開中土了?為什麼?」他問她,是帶著相當懷疑的語氣。希望這只是他的猜測。
「因為你不相信我了。」她直截了當地說道:「而暗中又有多少眼睛盯著我,如果連你都不能保護我支持我了,那我不是得自己找個謀生之處嗎?」
「此話從何說起?我什麼時候不相信你了?」他大驚。
「你現在還在質疑我的居心。以為我是做出背叛你之事,這,難道也是你對我的信任嗎?」她揚起如水清眸,灼灼地望著高高在上的他,咄咄逼人道。
「那麼。請你解釋下,你以組織員工旅遊度假為游,私下派遣盛妝天下的許多技術骨幹前往琉球並久居不歸,而本土的盛妝天下的規模萎縮了近三分之一,上交的稅賦一年比一年少……你現在也對我的問題給予了肯定的回答。你卻來說我懷疑你的居心?」朱佑樘也有些生氣了,什麼叫不保護她不支持她?這麼些年。若不是他積極配合,大力地促成她的每一件新產品,每一處新店舖,她能順風順水做成這樣子?
「好吧,既然如此,看來,我只得把我真正的意圖告訴你了。」林湘妝痛苦地閉了閉眼,這才緩緩睜開,歎氣道:「我所做的這些,將來的真正效果,你可能已經看不到了。」
「看不到,是什麼意思?」他疑惑了。
「因為,你……」她深吸口氣,下定決心般地說道:「你大限將至……將來,你苦心經營的這些,會被你的後世子孫斷送……我本來想阻止這一場悲劇,但是,我發現無能為力。」
「你說什麼?」他霍地自龍椅上彈跳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什麼叫我大限將至?我今年才幾歲,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才不過剛到而立之年!」
「我知道,我說這個你心裡一定很不好受,我很抱歉。」她面露歉然之色,想到他英年早逝的情景,心裡也倍感淒涼。「本來,我是不想告訴你的,可是你這樣逼問我,傷了我的心……」
「你胡說!」他推開椅子衝了出來,雙眼不知是由於憤怒還是感傷而紅了眼,他緊緊地握著她的雙肩,用力地搖晃著她,帶著歇斯底里的味道大喊道:「你憑這麼說?你是如何敢大言不慚地斷定我的壽命的?你這算什麼先知?你這是妖言惑眾,我可以將你拉出去斬首示眾的你知道嗎?」
「是,湘妝知錯了!」她難得地朝他跪了下去,低著頭,似乎是惶恐不安的樣子,但語氣卻依然強硬:「既然說真話有罪,那就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說真話了。」
「你!」他憤然拂袖轉身,心中一股熊熊的怒火猛烈地吞噬著他。叫他如何相信?叫他怎麼平靜?「你滾吧!我知道你是因為討厭我,才故意說出這些刺激我的話的。你不就是因為當初皇后及其兄長刺殺你的事而對我耿耿於懷嗎?現在我只問你一句,你捨我大明朝而就小琉球,絕對不會做出不利於明朝之事吧?」
「湘妝豈敢?!」她從容答道:「若干年後,明朝將逐漸衰退,東瀛倭寇虎視眈眈,終將集結而來,騷擾沿海邊境,令沿海百姓惶惶不可終日。而我除了建議陛下您加強海防水師以外,也將為您在琉球構建一道堅實的屏障,在外敵來犯之前先行狙擊拿下,為保我朝沿海百姓人身財產安全而奮鬥終生……」
朱佑樘聽到林湘妝這豪氣干雲的回答後,心頭猛烈一震,久久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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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湘妝帶著盛妝旗下大部分人馬遷移至琉球國以後,朱佑樘對林湘妝之前預言他壽命的話耿耿於懷。他開始漸漸疏於朝政,更加信佛求道,寵幸了幾個煉丹術士,乞求能得到長生不老藥……
而在他彌留之際,他終是徹底服了林湘妝。他除了交代顧命大臣好生輔佐太子以外,甚至沒有與皇后說道別的話,反而眼望著戶外,伸長手想要抓住什麼似的,喃喃地說道:「妝兒,你好狠的心……」
你好狠的心!既然已經算準我的死期,為什麼都不來與我見上一面?此時的你,是不是正在嘲笑著我終於到了命定之日?
喪鐘長鳴,哀聲四起,一代中興之主就此殞滅,徒留一簾歎息!(未完待續)